荆县没有多少谷欢清牵挂的事。
孙风孙阳以这庄事为契机,关系有所缓和,一起继续开店,生活定会过得不错。
谷欢清当下最烦恼的便是,扬城的生意荒废了这么久,还能不能做起来。
刚回来,她就马不停蹄地直奔杂事铺,做好会是门可罗雀的打算,叹气连连。
到了门口却看到门欠着一个缝隙,谷欢清放低走路的声音,怕不是遭贼了。
她上前把门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舒了口气。
放心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场景是,赵满溪、宋知殊和孙长乐正围坐在圆桌上聊天。
听见声音,赵满溪立刻跳了起来,朝她这边奔过来,“妹妹,你终于回来了。“挽起她的手臂,端详着她道,”你瘦了好多。”
“齐大人那疯子是不是没少让你难受吧。”宋知殊站起来,“那边乱七八糟的,孙姑娘都同我们说了。”
“倒也..”谷欢清本来想辩解一下,但一想起他确实是一切的源头,便作罢,只道,“现在都没事了。”
“你们怎么都在这。”现在变成四个人坐在了圆桌前,桌子上铺满了纸张。
谷欢清提手翻看了起来,顺手开始整理,与之前孙长乐拿给她的册子形式一样,内容不同。
“除了之前给你的,其余需要当场完成的,有一部分就是在这了。”孙长乐伸手一起帮忙。
“一部分。”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吗?谷欢清震惊地抬头。
就看宋知殊指了一下角落的一个书柜,书柜上没有书,都是由这样的纸整理成册子。
谷欢清垂头笑了笑,确实是自己多虑了,“这些我来吧,这么长时间真的万分感谢。”
“我们之间客气什么。”
“这都是百姓信任你,我们是顺手罢了。”
“赚了银子,你也不会忘了我不是。”
声音在谷欢清耳边响起,她真的觉得是回家了。
她手上有些慌乱随意地整理着纸张,就看一页纸飘飘飞扬出来,谷欢清把它抓回来,下意识看了内容。
“有事相求,必有重谢,望面谈。”落款是莫延礼。
谷欢清不用想也知道是莫延祁的事。
“怎么了?”赵满溪担忧地问道。
谷欢清缓缓把纸揉成一团握在手心,轻轻摆头道:“有个事情得出去一趟。”并不想让赵满溪知道。
宋知殊一直盯着谷欢清的动作,“姐姐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出门都要叫风吹倒了。”
谷欢清被横拉硬推地回了瓦肆里的住处。她也半推半就,想莫延礼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
太阳还没落山,谷欢清在床上空躺,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脂粉味,被褥暖融融的包裹着她,却还是睡不着。
就听到宋知殊悄声趴在门口窗格道:“姐姐我进来了哦。”
谷欢清撑着身子坐起来,就见她已经推开一个缝走进来了。
她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怎么没睡。”
“还早,睡不着,刚才就觉得你好像有话要说。”
“你要出去办得事是不是和莫延礼有关。”
当时突然,谷欢清知道自己藏得不好,便点头认同,“看你紧张兮兮的是怎么了。”
“所以我才小心的过来。”宋知殊小脸皱在一起,提到这有些不悦,“咱们真应该也去劝劝二姐姐。”
“莫延礼是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难道不是莫延祁的事,莫家不养闲人,谷欢清真得头疼。
“倒也不是,我觉得他有些太孤独寂寞了。”宋知殊表情十分的嫌弃,还有些羞臊。
谷欢清听得一愣一愣的,身子从被里全部探出来。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两个弟弟,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死了。但说实话也不至于这样。”
谷欢清是越听越迷糊,“你可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他要娶二姐姐。”宋知殊想喊出声来,但又怕赵满溪听到,刻意压低着音量。
谷欢清脑袋嗡得一声,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记得上次他不是还委婉表达了自己对二姐姐只是喜欢,姐姐对他也冷淡。
怎么回来天都变了,“他是要上门提亲吗?”她问出口自己也觉得荒谬。
“倒也还没有。”宋知殊对这一家烦到骨子里,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但他几乎日日都找二姐姐,赵满溪又是个心软的,一来二去之前利用的事就全忘脑后了。”
“上次我还听到他跟姐姐画什么以后一起美好生活的大饼。”
现在整个莫家就剩他一个男丁,完全没了顾忌,想做什么做什么,还真是没什么不能做出来的。
“姐姐,当时是什么反应?”
“挺开心的。”宋知殊睫毛往下垂着,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就是这样才危险呢。”
“正好我明天去看看他的意思。”谷欢清也不觉得全是坏事,如果他是出于真心,把姐姐赎走,莫延礼也未必不是良人,“而且也不必着急,莫家刚有人过世,他就算娶也不会这么快的。”
“那莫家就是魔窟。”宋知殊口吻满是讥讽,“自从莫延祁死后,莫延祥本好一点的情况又恶化了,有一次还到河边去逛,不知道还以为要跳河呢。”
谷欢清扶着额头,现在更不用睡了。
*
莫家府邸的大门上贴着黑子白字的挽联,看起来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了,大门黑沉沉,莫家永远如她想象的充满着死气。
扣响门扉,一个小丫头见是谷欢清,便迎上来,“家主在灵堂等姑娘。”
白色的绸带从房上垂下来,灵堂里空空荡荡的没有陈列棺材,莫延祁的尸体还没运过来,但是白色黄色的菊花放了满屋。
就看到莫延礼形单影只站在其中。
谷欢清没有进去,而是轻咳了一声。莫延礼闻声转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还真是会选地方。”谷欢清冷声道,“找我什么事。”选这个地方,总不会是和赵满溪有关吧,但她真可以转头就走了。
莫延礼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他怎么死的前因后果你知道?”眼下乌青很深,显得人更加阴暗,“听说你当时人就在荆县。”
谷欢清眼神落在他身上,全然没有上次见面的朝气,想必也把莫延祁之死的责任一部分安在了自己身上,“多少了解。”
“杀他那个人自己了断了?”
“也不能说是杀他的人。”事情太过复杂她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就在她整理措辞时,就突然被一股力量冲撞,人失去平衡跌倒,后背砸在地上,疼得她骨头似碎了一般。本就疲惫的身子被这么一搞,开始剧烈咳起来。
面前的姑娘全然不在意地抓着谷欢清的衣服,压在她身上声音尖锐道,“你是不是也是帮凶,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么会那么凄惨。”
“你干什么。”莫延礼大喝一声,提着衣领把她薅起来,“跟她没关系。”
谷欢清咳得几乎快无法呼吸,甚至无暇去看这个人。身上的重量逐渐减轻,努力平稳下来,那姑娘被拽着还在挣扎着往自己身上扑。
莫延礼一边控制着她,一边俯身想扶谷欢清起来。
谷欢清连眼神都没分给那只手,直接撑着身体站起身,箭步上前,一拳打在姑娘的腹部。
那姑娘咳了两声,不可置信的看向谷欢清,“你干什么?”
“很疼的。”谷欢清皱着眉不耐道。
“我又不是故意撞倒你的。”
“我是。”谷欢清不多辩白一句。
莫延礼见她被谷欢清搞得卸了劲,就松了手上的力气,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妹莫延宁,和六弟是双生子。”
谷欢清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个被气得不轻的姑娘。还真是一家子都多少不太正常。
“五姑娘,你伤心我能理解,事情或多或少也能听说一点吧,不要是非不分。”
她转头对着莫延礼撒气,把还抓着她的手拍掉,嫌弃道:“你少碰我,当初叫你拦住他。”
“我没拦吗?”莫延礼脸色阴沉着,“能不能不添乱,说过很多次我会尽力处理。”
“你根本不在乎他。”莫延宁说话还带着一些颤音,“你只是不想让场面太难看,导致你这个新上任的家主被人诟病。”
就算是事实,这也没什么错。谷欢清叹气。
莫延礼一口气堵在胸口,发泄不出来,憋闷道:“来人,带五姑娘回去休息。”看着她被拉走,整个人稍微舒展些眉头。
谷欢清扫了他一眼,“先吧家事处理好再说其他吧。”
莫延礼握拳按着自己的指节,刚刚没显露出来的厌烦才彻底表现出来,道:“我会的。”
*
插曲过后,他又追问起莫延祁的事情。
谷欢清主要说了与莫延祁死因相关的部分,避开了其他地方,“没人想看到这发生。”
莫延礼没有说话,眼窝很深又低着头,阴影布了满脸,蒙着眼眸:“莫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我自觉不比家父做得差。可如今也是被戳着脊梁骨过活了。”
扬城的对这些事总是乐此不疲,莫家接二连三的出事,传闻不知道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
“反正有得有失,相信你也早就明白。”
两人闲谈两句后,莫延礼也如约定给了谷欢清赏金,对此并不吝啬。
正要离开时,一个伙计从外头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有人找姑娘,说是有人戏班子有人闹事。”
两人都着急得站起身。
“是谁找过来的。”谷欢清直接往外面走,“好端端地怎得出这种事。”
“是个以前在府里做活过的宋丫头。”那人说道,“她说有个人不由分说得就冲进来,喊着什么赵满溪水性杨花。”
谷欢清骂了一句,“哪来的无赖。”加快了脚步。
“姑娘,我觉得还是先去找莫延宁一趟。”莫延礼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