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县地方不大,但贸易十分发达,走街串巷的商贩把并不宽阔的井巷填满。现在想来兴起的有一部分得益于荆县背后发达的走私生意。
这几日,谷欢清几乎每天的在街上同各种人闲聊。
现下在和街边一个说书人聊天,说书人的故事都很有戏剧性,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颇有意思。说到唐公和钱老板两人一个锦衣玉食,一个粗茶淡饭,好像天差地别,却是荆县最有声望的两个人。
谷欢清正兴致勃勃地准备接话,就看钱绰身边的小厮到了她的身边,道:“老板,有请。”
老板就是老板,要见人也不用提前知会。当然谷欢清也就收起与说书人对话时的笑脸,这么跟着走了。
还是那个房间,钱绰还坐在那个位置,谷欢清进来与他对视一眼后便坐下了。
“苏姑娘,调查的如何呀。”钱绰问道。
“还是颇有收获的。”谷欢清想着笑起来,“听到不少夸唐公的话。”
钱绰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不是委托你调查齐思微吗?你在调查什么。”
整个荆县的人都很爱谈论这两人,说起来褒贬分明,说到唐公就是学识广博的仁师,十分尊敬;到钱绰这里就是掉钱眼里的商人,感情上又怕,但又隐隐想跟在他手下喝汤。
谷欢清解释道:“主要确实没什么进展,赌场闹事前因后果,一问一个说不清。现在对于齐思微的动机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有双还没回来,等回来后一定要去问问他在商铺发现了什么。想到这,谷欢清又是一阵无语,两人见面一句有用的话也没聊。
钱绰靠在椅子上,身子依靠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扶着扶手,“猜测什么?”
“和唐公有关系。”谷欢清感觉出他的一丝戒备,刻意隐藏对于钱绰有关的发现,“而且事情发生在赌场,想必也与钱很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和唐公有关系呢?”钱绰的接连追问。
谷欢清听着,更加确定,他对唐公的忌惮才是一切的源头。
她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你说一个塾师,为什么要开赌场,又哪来的钱做慈善,不蹊跷吗?”她今天听了太多唐公的故事,百姓把他塑造成没有私心的达观者。
但她比谁都清楚,是他劫走了官银,只这一件事,谷欢清就不会相信百姓口中的话。
“很好。”钱绰的脸很年轻,看不出具体年岁,但生意做得这么广,估计距离老谋深算也不远,“这不是有进展吗?”
他看了一眼屋外,道:“你继续调查去吧,唐公那是个很好的方向。”
谷欢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日渐西沉的太阳。
如今她明白钱绰对于齐思微本身没有兴趣,对他感兴趣只是因为他是来调查官银的,而官银是唐公劫走的。本质上还是唐公。
对于唐公的调查,他们是站在一个立场上的,钱绰也是清楚这一点才借齐思微委托自己,估计是怕亲自调查引起唐公的警觉,在这那她当枪使。
她判断有些话可以说了,“所以唐公劫走了官家的银子,你知道对吗?”谷欢清开诚布公道。
钱绰一直维持的很好的脸色,一瞬间改变了一点,他沉默了一下道:“知道,我们最开始不就说是朋友吗?”
谷欢清点点头,“他这件事做得太不地道。”
“是啊,让我也很难办。”钱绰说道。
说到底,还是唐公动了钱绰的蛋糕。
谷欢清笑笑,“不多说了,有进展我再告知你。”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
谷欢清离开钱家,刚转弯就碰到了有双,有双的眼底也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找我了。”谷欢清问道。
有双摇摇头,“我是跟着那走私犯来的,他做完生意,回到荆县后,直接进钱家了。”
一件商品在商铺卖出,再买回来又走私出去赚钱,这一来一回的绕圈子,如果不持续跟着,一定会被混淆视线,商品也好,银钱也罢,最终在无数的交易中让人失去方向。
“你继续跟着他,我在这附近等你。”谷欢清叮嘱道。
太阳逐渐完全落下,夜幕降临,有双从钱家出来,找到谷欢清,“他们在一个房间里见面,很久才出来。”
谷欢清皱眉道:“我们能进到那屋子里吗?”
有双回忆了片刻道:“应该可以,外面看只是一间普通的书房。”
“我们去看看。”谷欢清知道这很危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利用系统,她也可以监控钱绰的动向。
有双不会提出自己的看法,只是点点头,等夜深带着谷欢清潜入了钱家。
那屋子的确是个普普通通的书房,书桌书柜百宝格,都是些寻常东西,依托有双打着的火折子传出来的隐隐亮光,谷欢清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有双指着一处矮榻,中间有一方桌,正好可供两人对谈,意思刚刚两人便是在这里商量了什么事。
桌子上除了一盏灯外什么也没有,整个房间几乎都没人味,怕是都清理干净了。
谷欢清轻轻拨弄一下灯的纸罩,里面簌簌掉落下来一些纸灰,她把纸灰拂到指腹上,是火烧过的纸张。可见他们在这里谈论记录了一些东西,之后用火烧掉了。除了灰什么也不剩。
正在这个房间搜刮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之时,谷欢清突然想到一件事。关于官银的去向,上一次她问系统还是系统未升级前,得到【荆门塾师】的结果。
如今这系统升级,会不会给出什么额外的提示。而且,钱绰如何得知了官银被唐公劫走,最直接的线索就是官银本身。
谷欢清立刻去问了系统,系统回答的回答果然变了:【两花镜中开】。
果然,系统没有让他失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1]说的就是钱绰和唐公,一个个接连出场。最让人惊奇的就是,这各个方面都截然不同的两人,却被系统说是镜中花,并蒂而生的相似且虚幻。
更重要的是,这房间里恰有一面铜镜。
谷欢清走到镜子前,镜子里歪歪扭扭的倒影着她奔波几日后,显得有些憔悴的面容。
她用力移动了一下镜子,结果镜子没动,反倒是镜子链接的地欠了一个小缝。有双也过来帮忙,镜子下面漏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木梯。
两人下去是一个极小的地窖,火光将其全部点亮。
地上放着些箱子,仅有一个里面有很少量的银锭,其余的都是些纸。
谷欢清蹲下身子,有一些她在钱绰家的赌场里见过,有些人在赌场里借钱,赌场不直接给银钱,会直接给这种纸券,可以在赌场里进行赌博。当时她只当做是筹码的一种。
可如此大量的劵,可以想到,赢钱了也可以凭劵交易,怕是在商铺里买东西也可以用此纸劵,这里面可以操作的东西就多了。
蛛丝马迹看下来,这钱绰何止是赌场的老板,怕是经营着一家地下钱庄。
那作为那另一朵镜中花的唐公,在用那镜中花忙些什么呢。谷欢清对着这深不见底的旋涡,一时有些眩晕。
“姑娘,我们先上去。火一只燃着,这里不便久留。”有双小声道。
*
谷欢清心里几乎是不间断的问着系统,钱绰的位置。可就在这一瞬间,系统的词突然变了【黄雀在其后】。
她大觉不妙,想着赶快离开这。
刚收拾好残局,就见不远处火光正来,谷欢清透过纸窗,看着外面波动闪烁的红橙亮点。
“姑娘,我们快走。”有双急忙道。
“来不及的。”谷欢清能感觉到自己头脑还很冷静。
有双着急地拉住了谷欢清的胳膊,“你相信我。”
谷欢清转头对有双道:“这次或许躲开了,但他怕是早知道我在调查他,我跑他必定会追,下场未必会比现在好。”
“可。”
谷欢清打断他,“我在这干扰视线,你看能不能带齐思微离开。”
“他不会自己走的。”
“那你就打晕他走,别废话,一会儿谁也走不了。”谷欢清皱着眉,“他不会马上对我下手。一个人被困总比两人好,你们要是能顺利出去再想办法。”
有双点点头,从后面跳窗离开,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整个房间被带着火光的灯包围起来,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钱绰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脸上满是笑意道:“朋友,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谷欢清坐在刚在的矮榻上,也不慌不忙,“是啊,多巧。”
“不巧,等你多时了。”钱绰坐到谷欢清对面,“你觉得我会那么好糊弄,不知道你在调查我。”
“朋友要交心,合作需信任。我不了解你,怎么信任你,你不也在调查我?”谷欢清笑道,他能这么快赶过来,怕是一直盯着他呢。
“无论是在我们家的商铺里的问东问西,我会不知道?”钱绰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狠,“胆子不小啊,居然查到这。”
“我的目标始终是唐公。”谷欢清道。
“你还有真有自信,觉得你查到我的事,我会让你全身而退?”钱绰气极反笑。
“不信,但你知不知道,我身边还有一个人,他知道所有事。”
他脸色微变。
谷欢清想让有双离开果然是正确的,“如果我有事,你也未必能好过。”
谷欢清从来不信邪,也不怕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唐公,钱绰和她,谁是蝉,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还不一定。
[1]平叙;两件事,一件一件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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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两花镜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