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延祥的叙述,就好像一副被荒诞迷幻了的冥婚画面。或者说像是某种诅咒,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莫延祥执着于与朱云觅成婚,哪怕最后变成冥婚也不为所动。
就是因为指示太过明显现实,所以他的惊慌畏惧被刺激地愈来愈大。
更令人在意的事,即便这样恐惧,莫延祥依旧没有提出解除婚约。
谷欢清把符纸拾起在手上,“鸡出现在梦中往往象征着厄运,的确不吉。”
莫延祥惊慌失措地沿着声音看过去,“姑娘,可有解决的办法吗?”
“你有没有想过。”谷欢清与他对视,“或许是姻缘的问题,你们命格不和,互相讨债,如此只是预告。”
这是在场的各位其实都知道的,只是各怀心事没有说明。
“终止婚约,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谷欢清直言道。朱云觅也是完全不想进入这场婚事,借此为由结束这场婚事,倒是成全。
说到这谷欢清回想起朱云觅,最有理由促成这件事便是她。只是目前还没有发现与她具体的直接联系。
“不行。”莫延祥干脆否决,哪怕吓成这样也完全没有犹豫。
“既然这样,还是进行驱邪。”谷欢清把符纸递过去,“晚上先把这些烧了,等我准备好其他再来。”
*
谷欢清正整备先行离开,一个带着圆帽,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背着手走进屋里,与她迎面撞个正着。
那人俯视着谷欢清,开口便是,“莫延礼你还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看这做派,大概率是他们的父亲莫志铎。
谷欢清神色微变,不满地转头看向莫延礼。其实无论他对自己是有偏见还是如何,谷欢清都不甚在意,自己会做出证明。
只是这话间的意思,好像是把她当做赵满溪了,这是对赵满溪轻视。
莫延礼接过眼神,道:“父亲,这位是我请来为弟弟驱邪的大师。”
莫志铎瞥了两眼谷欢清,一脸不可置信,“一个毛没长齐的小丫头?”
谷欢清咂舌,脸上扬起一个笑脸,平静道:“我刚给你儿子下了咒,你要不收回刚才的话,他一辈子都会厄运缠身。”
“放什么屁。”莫志铎怒道,“你觉得我会信。”
谷欢清今日穿着水蓝色的襦裙,整个人浅色的氛围在这个黑沉沉的屋子里催生出些诡异,“信不信由你。”
“不过既然你不信,我先告辞了。”说罢便要绕过莫志铎往屋外走。
莫志铎嘴上说着不行,行动间还是一把拦住了她,“回来,那我问问你。”
谷欢清冷笑道,“什么?”还要问问我。她停下脚步,想着对方一旦说出什么自己不爱听的,她便直接转身走人。
“我一共三个儿子,除了在场的两位,还有一个莫六公子莫延祁,他干什么去了。”
“把他的生辰八字写在这上面。”谷欢清又掏出来一张空的黄纸。
莫志铎一个眼神,莫延礼就接过来,取笔写在上面。
谷欢清问系统得到回应【秋兴棚头】。秋兴就是斗蛐蛐,看来这莫六公子,早上便去早市玩乐了。
“去斗蛐蛐了吧。”谷欢清抚摸着符纸,假装在其中感受着气息。
莫志铎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却没反驳,估计是说着了。他看着谷欢清,勉强地好像要了命般得恭敬了几分,说道:“大师,给我儿子解开诅咒吧。”
谷欢清朝空中打了个响指,道:“好了。“
仅这两面,谷欢清便可窥见莫家几人的相处模式,在莫志铎心中,四儿子和六儿子才是心尖上的,而对莫延礼几乎没什么好脸色,估计在他心里就是招猫逗狗,整日玩乐的没用废物。
“我还需要些东西,等准备好再过来。”谷欢清算是给这一家子吓唬个遍,接着便请辞离开。
她真正行动前必须见经怀大师大师一趟,终究要从幕后真相入手。
*
云山地处丘陵,最高峰并不高,但空气湿润雾气很大。沿着山路向前,云山观与其他道观一样,各路神仙灵官一应俱全。
根据系统的意思,经怀大师大概率会出现在这里,谷欢清在里面转了几圈,未见异常,也没见到经怀大师一点影子。
便向周围转去,绕到后山往山下看去,谷欢清注意到东北侧的山谷间种着一片黍,还未成熟只是刚刚萌发,仅通过叶子判断。
联想到系统的黄粱,谷欢清觉得必定有所关联。便往山下飞奔着,山谷间的风吹着黍叶沙沙响着。
穿过黍田可见一院落,院子有些潦草得由竹篱笆围绕,上面爬满了黄瓜藤蔓,院子里种了些瓜果蔬菜,熟透的土豆堆满在箩筐里。
谷欢清往屋里看了两眼,整个院子不见一个人影。
正在她在门口徘徊犹豫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姑娘有事找我?”
谷欢清光速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面相看起来有四五十岁,扛着个锄头站着,可即使这个打扮,通过对方的神情和有些仙风道骨的站姿,谷欢清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是的,有事特来拜访经怀大师。”谷欢清摆出恭敬的姿态。
“哦?我一个糟老头子,哪里看起来像什么大师。”那人推开那个宛如摆设的篱笆竹门。
谷欢清没接话,那人自顾自道:“怎么知道我是啊?”眼神示意谷欢清进来。
“随意猜的,在这云山种田的,想必不是一般人。”谷欢清笑着跟在经怀大师身后进了小院。
经怀大师一直笑眯眯的,开着玩笑,“那是套我的话喽。”
“只是顺嘴,怕不尊敬了。”谷欢清解释道。
“可惜不巧,我现在正是忙时。”经怀大师把锄头放在地上,在黄土地上砸了个坑。
“是要忙什么,除草还是松土,我可以帮忙。”谷欢清对大师的态度拿不准,便主动道。不管经怀大师是不是有意道,她态度先摆出来。
“准备把院子里杂草清清。”经怀大师眯了眯眼,“姑娘怎么称呼。”
“谷欢清。”她想这应该算开了个交流的好头。
“好名字。”经怀大师端详着谷欢清的面相,“人间至味清欢,只简单的欢愉就很好。”
大师也许是真的大师,这句话的意味谷欢清几年后才算真的认清。
院子不过半亩,两人齐力一炷香内就都收工了。谷欢清小时就经常给家里帮忙,完全不觉得累,只是略微弄脏了衣裙。
经怀大师带着谷欢清进了屋里,倒了杯热麦茶。
谷欢清捧起杯子嗅了嗅扑鼻的香气,听见经怀大师开口,抬头看过去。
经怀大师正看着自己,“姑娘的气倒是奇特,打架似的。而且内阳身弱,最好做事可以内敛些,学会聚气。”
谷欢清被大师突如其来的算命搞得不知所措。说起气乱,她到真是穿越来的,经怀大师难道真能看出来端倪。
她点头,“郎中也说我身上湿气重,配了药。”
“倒不是大事,目前看起来是往好发展,姑娘面相也相当有福气。”
谷欢清下意识点点头,接着道:“多谢大师,不过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抿了一小口茶,道,“大师对莫家四公子莫延祥可熟悉。”
经怀大师眉毛难以察觉地动了动,悠悠道:“熟悉,我的老顾客了。”
两人对视着,气氛有些冷了下来。谷欢清想该是经怀大师不愿提起此人,但不能就这样放弃,便继续道,“他在委托过您之后,来委托了我。”
经怀大师摩挲着陶土茶杯的杯口,合上眼说:“小少爷,撞了邪啦。”
“大师采用什么方法,为什么反而严重了呢。”谷欢清问道。
“这有什么为什么,老了不中用了呗。”对面搪塞得十分明显,像个蛇般滑来滑去,完全不想透露信息给谷欢清。
她只能更为明显地猜测道:“会不会有人和大师斗法,阴阳作用,才让他情况不好。”她不相信这些,却知道一定有人从中作梗,于是如此换着花样道。
“你这孩子,说我不敌别人也委婉些。”经怀大师打了个哈哈。
谷欢清无奈,只能自己透露更多自己所知道的,“大师,想必知道他和朱云觅姑娘的婚事,他们八字不合,如今孽力反馈,造成这样的结果。”
“我想有些命数是不是确实很难改变,这样下去的确对两人都不好。”谷欢清观察着经怀大师的神色,他手指上的动作渐渐停下。
谷欢清目光移过去,继续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最后会不会伤害朱姑娘。”
经怀大师脸上轻松的神情彻底褪去,看向谷欢清的眼神变得冷漠,“小姑娘,别试探的太明显,我无可奉告,姑娘请离开吧。”
提起朱云觅他态度的转变,激起了谷欢清的注意。不是转向生气,而是转向排斥,这说明他不是对朱云觅抗拒,是对谷欢清的介入抗拒。
而谷欢清现在的身份是受雇于莫家。阵营一瞬间如谷欢清之前所猜想的分明。还真的与朱云觅姑娘有关系。
*
谷欢清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帕,拨开可见那个属于朱云觅母亲的玉镯。
“大师,谁和谁是一路,还不一定。”
经怀大师眼神一瞬间便黏在了那玉镯上,不知是不是谷欢清的错觉,她总觉此时对方的眼神几乎一瞬间布满了忧愁,那水光好像要流下来。
“它怎么在你这。”经怀大师手往那翠绿的镯子上伸,被谷欢清躲开了。
“朱云觅姑娘亲手交给我的,要我好好保存。”
“竟然是这样。”经怀大师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眼神变得格外温柔,“所以说我们常说气运不好,有时是作孽太多,树敌太过。”
“姑娘你坐回来吧。接下来的故事便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