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县县衙。
县衙门口站着两个守门的衙役,偶尔扫了一下街上,今个下雨天,路上行人也很少。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裘卦的男子,手持着羽扇,边走边要摇着扇子走来。
当他走到县衙门口,路过两个守门衙役的时候,他们齐齐弯腰点头,道:“师爷”。
孙瀚微微颔首,拿起扇子往上一挥,示意他们起来,那两个守门衙役见状,立马起身,挺直腰板,目光直视前方。
他一走过那两个守门衙役,脸上便不再云淡风轻,倒吸了一口气,扶了扶胯部,那边还隐隐作痛,走了几步,他便停下来看向前方。
吴违正从礼房走出来,在往他这个方向走来,他的脸上忙挂上笑容。
这个年轻人,才来县衙没多久,他是应举试榜首,也和聂清丰有些关系,是他的妹夫,虽说是干亲,吴违的妻子还是杀人犯,但是孙瀚有察觉到聂清丰与新县丞之间的微妙关系。
按他想来,无非是县丞冯丘草草了结苏罗之案,得罪了聂清丰。
当初,他也多次明里暗里地提过,不能如此草草定案,但是冯丘置若罔闻,一句话就定了苏罗之罪,孙瀚每想起,自己当时推病告假了几日,没有掺和到这件事中,便觉得自己的判断十分明智。
很快,吴违便来到了孙瀚面前,他朝孙瀚深深一揖,态度恭顺,孙瀚忙虚扶了扶,道:“吴书吏,可是要出去?”
吴违点了点头,回道:“孙师爷,我准备出去采买一些物件,你那边可有需要,我顺便买了”。
孙瀚微微一愣,采买物件的事情怎么落到了书吏身上,不过须臾之间,他便恢复云淡风轻的表情,道:“多谢,我这边并没有什么缺的”。
吴违听罢微微一笑,朝孙瀚拜了拜,就算告别,便往门口走去。
孙瀚回以微笑,目送吴违的远去,之后他转身往大堂方向去,刚走了一步,胯部的疼痛传来,他疼得面容瞬间扭曲。
只要没有人路过的情况下,孙瀚便是呲牙咧嘴地拖着左腿走路,只要他面前闪过一个人影,无论是谁,他立马停下脚步,佯做看风景状。
一刻后,孙瀚走入大堂,赶紧关上门。
“砰”的一声,打扰了正在看公文的聂清丰,他抬头看去,孙瀚扶着胯部,一瘸一拐走来。
“师爷的老毛病又犯了?”聂清丰低下头继续看公文,不咸不淡道。
孙瀚尬笑了笑,“昨个特意请假去柳氏医馆,结果,也没看成病,今个还请县令准许,让我提早去看病”。
聂清丰放下手中的公文,道:“柳氏医馆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瀚哎了一声,道:“昨个柳元宗正给我看病,突然接到家仆通报,说是柳回自杀了,现在性命垂危,让他赶紧回去,你说,他们家发生这么大事情,我怎么好强留柳元宗给自己治病...”
聂清丰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柳回,他还活着吗?”
“我想人应该还活着,我还没听到他的死讯”,孙瀚瞥了眼聂清丰。
只见聂清丰缓缓坐了下去,仿佛松了一口气,孙瀚道:“县令可否应允?”
聂清丰挥了挥手应允,孙瀚瞥了眼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顾不上胯部疼痛,作揖道谢,赶忙加快步伐退出大堂。
*
吴违一回到县衙门口,就遇见了王捕头,王捕头看到他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往里走。
到了大堂门前,王捕头这才停下脚步,轻轻道:“你进去后慎言,县令好像很生气”。
吴违的办公事项并不需要亲自对接县令,是以,当聂清丰派人叫来王捕头,让他将吴违带来大堂时,他第一反应是吴违得罪了县令。
他本来不想多言,不过应了李书吏的人情,要多关照一下吴违,所以他才多嘴提了个醒。
吴违点了点头,朝他深深一揖,表明谢意。
王捕头看不惯文人那一套,挥了挥手,催促道:“快进去吧”。
他目送吴违走了进去,便关上了大堂的门。
吴违看了看前方,聂清丰负手而立,背朝着他,他提步向前走去,走到距离他还有两三步距离停下,高声道:“吴违见过县令”,他微弯下腰,双手作揖。
聂清丰没有转过身来,他往前走去,走回高台,坐在上面的椅子上。
一刻后,他淡淡道:“吴书吏,免礼”。
吴违直起身来,双手自然垂下放回身侧,目光坦然地看向高台上端坐的聂清丰。
“你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吗?”
“大人,可是因为柳回自杀一事?”吴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回给聂清丰。
聂清丰回来后,应当知道了苏罗一案,既没有提及此事,也没有别的动作,吴违不清楚他的态度,是以,他需要试探一下聂清丰。
“你说得没错,我想,我们都不希望他现在就死,对吗?”
吴违垂下眼,遮掩心中惊讶,他思忖了片刻,道:“大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聂清丰站起身,紧盯着吴违,他张了张嘴,无声道:“苏罗没死”。
吴违微微瞪大眼睛,看聂清丰说此话的表情,他不是在诈他。
过了一会儿,吴违走上前,来到高台下,伸出手来,缓缓道:“我们合作吧”。
聂清丰走到高台边缘,用力拍开了吴违的手,算作击掌。
此时此刻,吴违看透聂清丰的心思,他对苏罗绝不是兄妹之情,他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敌意,夹杂着嫉妒。
吴违垂下头,收回手,道:“放心,我会看着柳回,你别拖太久,时间越久,事情越容易出变故”。
聂清丰转过身,负手而立,道:“不会太久,她现在还好吗?”
吴违道:“她很好,不过,现在她还很危险”。
“不会太久了”。
吴违点了点头,他看了看那挂在高台上的匾额,高声道:“无事,吴违便下去了”。
聂清丰挥了挥手,将背影留给吴违,他听着门咯吱一声响,之后砰的一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