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县的路面比顾村还宽,铺着青石板,可容六辆马车并驾齐驱,路上行人也接踵而至,苏罗挽手于胸前,左右扫视着两旁的商铺,繁华热闹。
在顾村,稀疏商铺分布在不同的街上,而澧县众多商铺齐聚一堂。
有卖布的,有卖米粮干货的,有卖瓷器的,有卖编织品,竹筐,草席等等,走到分岔口,苏罗朝右边看去,那边行人较少,她往右拐去,这些商铺门口没有摆放出商品,她走入第一家铺面,抬头看去,挂着一匾额:藏宝阁。
苏罗走入,一股熏香扑面而来,门口挂着青玉珠帘,清脆叮叮作响,她挽起珠帘往里走去,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挺着肚腩上前,笑脸相迎:“姑娘,要买什么?”
“掌柜,我想买送长辈的礼品,可有什么东西推荐?”
“有有有”,掌柜点头哈腰道,伸手往前引导,走到柜台,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木盒子,递给苏罗,苏罗打开盒盖,是尊精致的小玉佛,玉质剔透光滑。
“多少钱?”
“五十两”掌柜咧嘴笑道。
“太贵了”,苏罗将木盒盖上,递回给掌柜。
掌柜眯着眼,笑容微敛,纳闷地瞥一下苏罗,苏罗身上穿着锦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但他不知道,苏罗这身衣服是聂家给备的,她的衣服换下清洗还未干透。
“姑娘,这玉佛绝对物有所值,你想买多少价位的东西?”
苏罗看向掌柜,不回反问道:“你们店里最便宜的东西是哪个?”
掌柜走到一旁红木桌上,撩起一张纸,道:“这张纸”,掌柜伸出两个手指头。
“好,可否借用笔墨一下?”苏罗朝红木桌走去。
在纸的前方摆着一个砚台上面靠着一根墨条,旁边立着笔架,掌柜伸出三个手指头后,介绍道:“这是十年砚,百年墨”。
苏罗点了点头,走上前,掌柜将其余纸收起,放在身后的木架上,取了玉瓶,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水,拿起墨来,笑眯眯地研磨起来。
那纸平铺在桌上,苏罗提笔思忖了片刻,沾了沾墨汁,写了四个大字:松柏长青。
掌柜这里也有卖字画,不过眼前这种字体,他从未见过,一笔一划灵动有法度,秀丽多姿,利落干净,敬佩道:“姑娘这字,师从何家?”
苏罗自小喜欢书法,常临摹名家字帖,问她师从何人,她也说不上来,笑笑道:“自学”。说完,她举起纸张,吹了吹,这是她写完字的习惯。
掌柜讶然,随即停下手中事,转身匆忙擦了擦手,来到身后木架子旁,踮脚取来一个罐子和一副空卷轴。
“这多少钱?”,苏罗谨慎地问道。
“不要钱”,掌柜真心一笑,看向苏罗道:“我帮您装裱起来”。
苏罗将纸递给掌柜,从红木桌旁走开,边走边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香炉摆在桌上,这里熏香最浓郁。
她来到门前,屋外的凉风吹来,她的鼻子不堵了,片刻后,身后响起了掌柜的脚步声,“姑娘,好了”。他端着一个长条木盒子走来。
苏罗接过木盒子打开一看,卷轴摆在其中,合上木盒子后,苏罗从袖中掏出一个银琔,递给掌柜。
掌柜回到内间换银子,没一会儿,将换好的碎银递给苏罗,苏罗收了碎银放回袖中。
“姑娘,常来”,掌柜笑容满面将苏罗送出铺面。
苏罗点点头,走向主街,原路返回。
准备好了给聂家老太爷的礼物,苏罗走起路来神清气爽,路过一家点心铺,她驻足多看了眼,伸手掏了掏袖子,准备买点回去给刘瑛吃。
手一顿,袖内空空,苏罗将木盒子夹在腋下,翻找起来,全身上下,都没有。
她走到这个点心铺,不过百步,她细细回想起来,也没有人特意撞过她,难道是遇见神偷了,不知不觉中,就将钱偷走了。
路上这么多人,若是自己没放好,那钱掉在地上,现在找回去,大概也叫别人捡走了。
那可是八两银子,苏罗不甘心,往回去,她一路低头寻找,无所获,寻到分岔口右拐,还有两三步就要走到“藏宝阁”,感觉后面有人拉着自己的衣角。
苏罗回头看去,是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他一手拉着自己的衣服,一手举着钱袋,那正是自己的钱袋。
没想到,她真遇到了,拾金不昧的小孩子,这个小男孩,伸手比划着,指了指苏罗,又指了指钱袋,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他是个哑巴,苏罗反应过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男孩,他看着就像是流浪儿,衣不蔽体,骨瘦如柴。
“谢谢你”,苏罗一字一顿微笑道,蹲下接过钱袋,取出一小块碎银,拉起小男孩的手,正准备放到男孩手上。
男孩身体一颤,将手一甩,碎银被打落在地上,他挣开苏罗的手,一眨眼就跑远了。
苏罗捡起碎银,追了几步,没追上,只好喘着气往回走。
眼见天色将暗,苏罗将钱袋放到木盒子里,将木盒紧抱在胸前,匆匆往回赶去。
*
聂家大宅门前灯笼亮起,车水马龙,管家刘叔站在门口,迎接宾客,时不时抻着脖子向远处望去。
此次宴会,除了聂家宗亲,聂老太爷还派人去请刘运夫妇,刘运夫妇刚刚入场,现在就剩下苏罗还未到。
正厅连着正院,摆了整整八桌,席面是从香满酒楼订来的,酒菜飘香四溢,宾客满座,总不能让人干看着。
刘叔急得汗流浃背,伸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滴,刚走下台阶,就看到远处,快步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姐”,刘叔忙迎上去,接过苏罗手中的木盒子,问道:“可要换一身衣服?”
苏罗摆了摆手,走上台阶,向门内走去,喧闹地说话声传来,刘叔忙加快步伐越过苏罗,向前引路,很快他们就来到正院的门口。
聂千睢看到来人,笑吟吟地站起来,聂千睢站起来,同桌的人也不敢坐着,纷纷站起来。
众人安静了下来,都朝门口看去,刘管家后面跟着一位冰肌绰约的姑娘,穿着织金缎边杏色锦衣,高挑儿身子款款走来。
“罗儿,过来”,聂千睢招了招手,态度温和。
苏罗点点头,走到聂千睢右边,那里空着一个位置,专门留给她,聂千睢举起酒杯对众人道:“承蒙各位盛情光临,这是我的孙女苏罗”,众人一一起身,端起酒杯。
刘管家忙递给苏罗一杯酒,苏罗接过酒杯,丝毫不怯,敬道:“感谢大家”,见聂千睢仰头饮酒,她也随之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也举杯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