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村中,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此时已点上了灯,村中灯火通明,街上偶见一家几口,出来散步,也有老人家拄着拐杖自个出来闲逛着...
苏罗继续向村口走去,凤凰山虽然属于顾村,却远离村庄,走出村外,灯火落在苏罗身后,她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走进了无边的黑暗世界。
她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越远离村庄,她越能看清天上的星星,深蓝的天空中月亮露出了弯弯的身体,有点像敌人获胜后阴险的笑容。
一阵夜风吹来,苏罗只觉得寒冷,她站定从肩上取下包袱,打开后取出一件衣服穿上,之后将空包袱系好继续跨在肩膀上。
她又行了约莫一刻,走到一条分岔路口,眼见右边的路前方有火光闪动,那条路比较陡峭,耗时更少,可以直通到家,她一般不会选择这条路夜行。
苏罗思忖了片刻,选择走向右边,她感觉越走越热,很快,她走到火光闪动之处,她看到浓烟滚滚,大火吞噬了一片,苏罗正准备往回走。
此时,除了大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她隐约听到有敲击声,苏罗顺着声音,绕过着火的区域,来到后面的山坡上,她听那声音越发近了。
她往坡边走去,声音真真切切地从坡下传来,苏罗此时也听出来是有人拿着棍子在有规律地敲击,苏罗大声道:“谁在下面?”
“苏罗?”,那个声音镇定地高声道。
苏罗听罢,一下子认出了说话者,道:“吴违,你还好吗?”。火光下,她根本看不清坡下黑暗中的吴违身在何处。
吴违沉默了片刻,道:“你去村中叫人过来帮忙,我现在行动不便”。
苏罗看了看火势,思忖着,若是等她回到村中,这风向一旦改变,火势往这边烧,那烧着吴违,只是时间问题,她就算叫了人过来,也无济于事。
苏罗料想,那火应该是吴违带来的油灯引起,他不慎摔倒,油灯脱手落在草丛中,他顺着坡边摔落下去。
苏罗想到一个办法,她脱下外衣,用石头划破个口子,扯成布条,一层层裹在双手上,其余的布条打结系成布绳,系在腰间,苏罗准备好后,身体后倾往坡下去,边下来,边喊道:“吴违,我来找你,你在哪里?”
“你怎么下来了,别下来,这里有很多荆棘”,吴违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焦急和忧虑。
听到吴违的声音,苏罗往声音来处挪动着身体,果然,此处有很多尖刺,苏罗感到脸上有些刺疼,随手一摸,便是湿黏,苏罗忙解开肩膀上的空包袱,将包袱布裹住脸部护住脖子,继续向下挪动身体。
吴违叹了一口气,手中拿着树枝敲击着旁边的树干,他的双眼被荆棘划伤了,一只脚扭伤了,他试过很多次向上走,但是他四处都是荆棘丛,浑身扎着刺儿,贸然上去或是下去,对他来说都很危险。
苏罗顺着敲击声音寻去,此处稍远离火光,她眯起眼,此时,月亮升到头顶,苏罗借着月光看清了右下方那团人影。
过了半响,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吴违身边,用裹着厚布条的双手拨拉开荆棘丛,她看到吴违紧闭双目,脸上挂着血泪,白衣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血痕。
苏罗愣了几秒,道:“你还能走吗?”
吴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好似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苦,一脸安详,道:“我可以走”。
苏罗解开系在腰间的布绳,一头系在吴违腰部,一头系在她腰间,然后她一手扶着吴违,一手拨拉开荆棘丛,往下挪去。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挪到了坡底,然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休息了好一会儿,苏罗恢复了些气力,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了,夜风吹来,苏罗浑身战栗起来,吴违的腰间还系着布绳子,他感觉到绳子颤动,便坐了起来,脱下外衣,递给苏罗。
苏罗接过外衣,走到吴违身边,给他披上,她双手交叉搓着胳膊,看向吴违的脸,道:“我没事,得去找大夫,看看你的眼睛”。
吴违点了点头,道:“你将我留下,先去村里寻人吧”。
苏罗想起,之前她在山上曾经遇见野狗,吴违现在睁不开眼,脚还扭伤了,徒留他在这里也不安全,苏罗道:“我们得一起下山,你到了村里,我才放心”。
吴违低下头,他没有再说什么,由着苏罗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来到相对平缓的山路上,苏罗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吴违道:“我们休息一下”。
苏罗扶着吴违来到一颗大树边,扶着他靠坐在树旁,苏罗也在他的身边坐下。
天上的星星显得越发明亮,苏罗仰着头看去,呼吸着湿冷的空气,她感觉在夜色中一切事物,包括她和吴违,都粘在了水雾,彷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吴违不似白日里那般精明刚强,变得笨拙又虚弱,而她也不似白日里那般漠然和拘谨,变得热心又勇莽。
“对不起”,吴违突然开口,缓缓道。
“这不怪你”,苏罗仍然看着天空,她继续道:“只是一场意外,你也是为了来接我”。
“不,我是为了和你说一件事,不是特意来接你的”。
苏罗听罢转过头,看向吴违,他道:“我现在不能和你结婚了”。
苏罗的目光越过吴违,落在前方路的尽头,道:“好,我知道了”,苏罗先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然后扶着吴违站起。
“你没有必要在管我了”,吴违淡淡道。
苏罗轻笑了笑道:“这是两码事儿,送佛送到西,我们走吧”,她仍然扶着吴违的胳膊,吴违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由着苏罗扶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走到了村口,苏罗正遇到夜间巡逻壮丁队伍,大家帮忙找了一个担架,两两扛着吴违,帮忙送到了柳家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