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枕碎裂,伤脚往下坠了一段距离,疼得赵仪闷声惨哼。
沈令月放下弓,仍旧笑意娇俏说:“哎呀,看来我这弓法还得练练,居然打偏了,不过威力倒是还不错。”
威力确实很不错,那么厚的青花瓷枕都被打碎了。
赵仪额头上全是汗,惊恐地喘着粗气忍疼,胸口剧烈起伏。
沈令月当然是故意打偏的。
她穿越之前枪法很准,弹弓虽然与枪不同,但琢磨琢磨,练上一练找到技巧,准头也就差不多了。
沈令月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又摸出一颗石子,放进弹窝里拉起弓,对准赵仪的伤腿,继续说:“熟人生巧,多练练应该就好了。”
赵仪在乡里横行那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当成肉靶子。
他给不出其他的反应,更是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经沈令月小小折磨这一番之后,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赵仪老泪成行,沈令月噗一下笑出来。
她笑着说:“赵员外,你这怎么还哭上了呀?这么玩不起呀?我一个小姑娘家,能把你怎么样啊?”
赵仪很想说话,此刻求饶的话也是说得出的,但嘴被毛巾塞得太满,舌头被压得完全无法动弹,于是只能哭得更厉害了。
沈令月仍不打算让赵仪说话。
她笑一会,忽而目光一沉,再一次松了手里拉紧的弓弦。
弹丸迅猛飞出,再次直冲赵仪的伤腿而去。
这一次弹丸仍旧没有打在赵仪的脚上,而是几乎擦着赵仪的脚尖飞过,重重打在了帐幔之上。
赵仪吓得上半身惊抖。
沈令月故意苦恼道:“怎么搞的,又是差一点。”
她一副不气馁的样子,伸手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又摸出石子。
赵仪已经几乎让她弄崩溃了。
而沈令月没有停,接下来拿赵仪身体的各个部位当靶子。
石子飞出去,有的打上,有的打不上。
而她每次瞄准弹射,对赵仪来说都是巨大的折磨。
在赵仪身上成功打出五六处青紫,沈令月看起来才满意了。
她放下弓,把麻绳扣上,背到身上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背好弹弓从罗汉床上站起来,沈令月走到床边,踩上脚踏,慢慢弯下腰看着赵仪,眉眼嘴角都弯,眼神却冷,“赵员外,你早点睡吧,好好休息休息养好精神,我明儿晚上再来找你玩。”
赵仪拼命对着沈令月摇头。
如今的沈令月在他眼里看着,哪里还是那个纤弱娇俏的美人儿,俨然成了一个魔鬼,笑得格外恐怖。
沈令月嘴角笑得越发弯。
抬起手冲赵仪挥两下,“明天见。”
说完这话,沈令月便收了嘴角和眼梢上的笑,完全沉下脸色转身,落脚下脚踏,过落地罩,打开房门出去。
出了院门,往大院边缘走。
有钱人家的宅子,夜里自是有安排人值夜守宅的,但这些下人多半会偷懒偷闲敷衍差事,沈令月想避开他们很是容易。
夜色深,弯月躲在云层后面。
沈令月在赵家宅子里走得不紧不慢,穿门过巷找到最外一层的高墙边,仍旧翻墙而出。
月亮从云层里出来了。
沈令月踩着月光,按来时的路回毛竹村。
***
月亮的轨迹在空中画出弯弧。
四更的鼓声响过,整座大宅院里越发安静了一些。
赵仪的院子里。
漆黑安静的左耳房里响起拉扯被褥起床穿鞋的声音,不一会又连续着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其他的动静没了,又起带着迷糊劲的人声。
“现在几更天了?”
“我刚才听着鼓声,好像是四更了。”
“都四更了,老爷叫过咱们没有?”
“我听着好像是没有。”
“我也没听见。”
就在刚入睡睡得有些沉那会,被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当时没再听到其他动静,也没听到赵仪出声,便也没当回事,又睡了。
睡到这么会,除了打更的鼓声,就没再听到任何声音了。
两个家仆继续在夜色中嘀咕。
“照理说,老爷四更前都是要起一次夜的,难道是我们没听见?”
“我反正只要老爷叫,每次都是能听到的。”
“要不去门外问上一问吧?”
“老爷不是说了嘛,没听到他叫,不准随意惹他烦。约莫是他白日里喝的水不多,所以今夜才不需要起夜。”
“也是,扰了他睡觉,少不得要讨顿骂。”
……
两个家仆再又小声商量几句,便搁头继续睡下了。
次日凌晨在鸡鸣声中起床,两人洗漱一番等着赵仪醒来叫人,等的时候不闲着,把院子里洒扫收拾干净。
洒扫收拾完,听到院门上传来敲门声。
年龄小些的那个家仆去开门,抬手想拉门闩的时候发现门闩没有插上,他疑惑一下挠挠头,随即拉开门,看到赵太太请安道:“太太。”
赵太太带了两个丫鬟过来,准备服侍赵仪晨起梳洗。
进了院子,抬眼看到正房的门还紧闭着,便转头问了家仆一句:“老爷还没醒来?”
那年龄大些的家仆回道:“还没叫咱们,应是没醒。”
赵太太没有多想,径直去到正房门外。
丫鬟伸手打开正房的门退到一边,待赵太太抬脚跨过门槛,她们跟在赵太太身后,一起进正房,往里面卧房去。
而进门转身刚过落地罩,三个人便猛一下傻眼愣住了。
他们家老爷这会儿躺在床上,像一只待宰的猪——嘴里被一条毛巾塞满了,两只手被绑在一起绑在床头,搭脚的瓷枕也碎了。
看到赵太太,赵仪闷声嗯两声。
赵太太反应过来,猛一声惊呼:“老爷!”
快步扑到赵仪的床前,又往外面喊:“赶紧来人!”
两个家仆听到声音赶进屋里。
进屋看到赵仪的惨状,两人也都愣了下神,然后心头大慌,额头上冒冷汗,连忙去床边给赵仪的双手松绑。
塞住嘴巴的毛巾没了,手也得了自由。
照赵仪的性子,他是要暴怒狂躁一场的,但被折腾这一夜,他这会儿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看他这样,赵太太着急又关切地问他:“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赵仪喘了好一会气,才发出很虚的声音,“去……把周桂给我叫来……”
两个家仆得言忙拔腿出去了。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两人心里慌得很,走路脚下都打绊,险些绊倒在门槛上。
两个丫鬟也没闲着,去打了水进房间,服侍赵仪洗漱。
服侍赵仪洗漱的时候才发现,床铺上落了很多的石子儿,而赵仪的身上也这青一块那紫一块,看起来像是被这些石子给打的。
赵太太在旁边看得心头猛跳,后背直冒冷气。
这难道是……有人在半夜的时候潜进了他们家来?
两个丫鬟收拾了床铺上的瓷枕碎片和石子,服侍赵仪洗漱完,周桂恰好过来了。
她们泼了水收了脸盆毛巾,又去厨房拿早饭。
出院门后小声嘀咕。
“怎么回事啊?家里进贼了?”
“看起来不是贼,贼哪有不偷东西只绑人的……”
“那是仇家上门寻仇来了?”
“许是吧……”
“那怎么不一刀……”
“嘘……”
……
房间里。
赵仪说话仍旧没什么力气,带着喘。
他虚着声音吩咐周桂:“你现在立刻带上人去毛竹村……把那个臭娘们给我抓回来……”说着咬牙,“我要……弄死她!”
周桂目光微微往上抬了一下。
虽然赵仪没说明这个臭娘们是谁,但毛竹村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也就那一个臭娘们了。
虽然也不知道赵仪为什么突然这么吩咐,但周桂识趣地没有多问,直接应声:“是!老爷!”
应完出去找王四。
王四带着其他家丁正在包子摊上吃早饭。
周桂匆匆找过去,拿起包子咬上一大口含糊着说:“都别坐着吃了,赶紧走,跟我去毛竹村抓人。”
王四闻言看向他,“去毛竹村抓人?他们回毛竹村了?”
周桂再一个把剩下的包子吃了,又拿上两个,“先走,路上说。”
其他人看他如此着急,也不敢多耽搁,便都快速喝了碗里的稀粥,拿上没吃完的包子匆匆起身,赶往毛竹村。
王四吃完了手里的包子,跟在周桂旁边问他:“老爷刚才差人来叫你过去,就是为了吩咐咱们去毛竹村抓人?”
周桂点头。
王四又问:“沈家的人回了毛竹村?老爷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昨天没有再去毛竹村找人,就是觉得人都跑了,怎么也不可能再回来的,谁知道他们竟然玩了出灯下黑。
周桂微压着声音,把早上赵宅里发生的事情跟王四说了。
王四听得目瞪口呆,听完后也是傻了眼。
他看周桂一会,完全不敢相信,“被堵住嘴绑在了床头?”
周桂道:“我也没亲眼见到,听说的。”
王四还是不敢相信,“谁干的?沈家那小娘子?宅子里那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发觉?她是怎么来去的?”
周桂:“不是的话,老爷为什么让我们去毛竹村抓人?”
王四抽一口气,“这也太邪门了……”
虽说这事听着挺邪门的,但周桂和王四并无多余担忧。
他们这回带的人多,加上他们两个,足有十二个人,全都是身高体壮的大汉,手里持棍齐齐往那一站,都够吓人哆嗦的。
他们赶到毛竹村进村,村里老少见了他们,无不吓得像兔子一般,拉上皮闹的孩子赶紧进门,或者找草垛之类的地方躲起来。
等他们走过去了,才又出来伸头探望。
见他们不是来找自己家麻烦的,放下心来,又远远跟过去看热闹。
周桂王四带着十个大汉径直去到沈家。
到沈家院门外,王四二话不说抬脚一脚踹开院门。
院门开了,他们打眼便看到了沈家那小娘子。
她泰然自若地坐在堂屋门檐下的大竹椅上,身着粗布麻衣,脸蛋白皙映光,长发高束,红色的发带和发丝一起在风中飞扬。
确实是个美人儿,粗布麻衣也掩不住美貌的美人儿。
但美人儿此刻左手拿一根竹片,右手握着蔑刀,正不慌不忙地认真刮削竹片,好像没听到院门被踹开一样。
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十几个大汉都愣了愣神。
沈令月没有看他们,她继续认真细致地削刮竹片,微微笑着出声:“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