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水……”祝小荟难耐地翻来覆去。
现在日子不太平,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和打仗的兵匪。日子过不下去了,自然就多了许多作奸犯科的人。官府没有力气管,这些人就越发嚣张,祝小荟和师父也被抢过几次,好在他们会点拳脚功夫,又跑得很快,竟每次都化险为夷。
即便有些功夫,他们还是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一个恶人好对付,一群恶匪大将军来了也难扛。听说山上的土匪现在是成群集队,不但抢劫财物,还有当街抢女人的,祝小荟这种半大女孩子更是重点抢劫对象,师父于是严令禁止祝小荟单独出门。
外面危险,道观里还是相对太平的。
道观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道长们又多会些拳脚刀剑功夫。土匪们打不赢,可能把命交待在这里,即使费尽力气打赢了,也抢不到什么东西,于是抢劫道观成为了一个不划算的买卖。
土匪们又多是些乡野村夫,知道自己在行不义之事,最害怕神仙降罪,一般都不敢轻易来惹道观。
祝小荟外出时战战兢兢,但每次只要一回道观,都安全感十足。
她没想到有人竟会在半夜放火烧道观。
她被烟熏醒后,大冷的天外衣也来不及穿就往外冲,出去才发现外面闹哄哄的,整个道观已经到处火光冲天了,她到处喊师父都找不见人。
祝小荟越找心里越急,心道:“老头不会是被熏晕了或是睡迷了还在房间没出来吧。”她心一橫脚一跺,踹开师父的房门就往里冲,正在掀被子的时候突然听到师父在外面急喊:“小荟,小荟,你快出来。”祝小荟心下一松,赶紧往门口跑,却不料正要冲出来的时候被一根燃烧的木梁当头砸中,后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是得救了吗?”祝小荟心想。她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向周围,但什么都看不清,到处黑乎乎的。
她浑身发热,喉咙里像有把火在烧,又像有把小刀在来回割。一睁开眼睛就头晕得不行,祝小荟不得已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水……”祝小荟呻吟道。很快,她感觉到有杯子送到唇边,有人在喂她喝水。清凉的水流过喉间,浇灭了喉咙的火,好像也缓解了身体的燥热。感觉到有人在旁边照顾,她想现在应该安全了吧,于是又安心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祝小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上。
破烂还不是这个床最大的问题,关键是脏乱,这是从视觉嗅觉到触觉上的立体脏乱。床上挂着油腻发黑的床帐,盖的被子散发着一股汗酸味,祝小荟摸了摸床单,触感是又潮又油。
她觉得自己被围困在这床里,也被这床同化了,浑身痒痒不说,自己身上也在散发难以描述的味道。她旁边躺了一个七八岁上下的陌生小女孩,看起来完全没有被这脏床影响,盖着黑被子睡得正香。
这里不是道观,师父呢?师父带着我逃到了这谁的家里?这是人的家吗?睡的地方也搞这么脏。她心里嫌弃这家人不讲究。
祝小荟自逃难和家人失散,被师父捡到以来,虽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但住的地方他们都尽量收拾得干净整洁。师父相信住的地方是整洁还是污秽会影响到一个人的运道。他们每到一个地方,第一做的事必是打扫,她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地方了。
师父去哪了?难道后面还出了什么事,师父带着我逃出道观了?想到这里,她赶紧撑着坐起来。推了推旁边的小女孩,想问她师父在哪儿。
小女孩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看到她醒来了,立刻高兴地喊起来:“姐姐你醒了?你发烧都睡了两天了。奶奶昨天还去找万大夫给你打了两针,万大夫说你今天再不醒就必须要送医院了。还好你醒了。”
姐姐?这是在叫我?奶奶又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哪里?祝小荟一头雾水,本来想问小女孩师父在哪里,只能暂时按下来,顺着小女孩的话问道:“奶奶去哪里了?”
小女孩说,“家里柴没多少了,奶奶去捡柴了。天气预报说后头几天要下雨,奶奶说趁今天不下雨多捡点柴回来。”
“天气预报又是什么?天气还可以预报?谁预报的?“祝小荟更迷惑了,情况不明下,她不敢贸然问师父在哪儿,于是垂下眼睛,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还好小女孩没有介意她的冷淡,高兴地问她:“姐姐你饿了吗?奶奶走之前用剩饭给我们煮了稀饭,我去端。”说着就穿上外套,利落地跳下床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趁小女孩出去的工夫,祝小荟仔细地打量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对门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床,床尾摆了一个柜子,床旁边是一张书桌,一个凳子。不知道干净还是不干净的衣服在床上和凳子上堆得到处都是。房屋四处漏风,阳光和风透过墙上的破洞透进来。
这家看起来又穷又富的。说穷吧,这房子是砖瓦房,并不是寻常穷人家常盖的茅草屋,要知道现在要起个砖瓦房也不是件易事。说不穷吧,这房子墙上顶上到处都是洞,更别说这散发异味的床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正在迷惑的时候,她被桌子上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了,祝小荟好奇探手拿过来,发现是面镜子。
祝小荟先被镜子背面的美丽女子画像吸引,她从没有看到过这么逼真的画像,竟如真人一般。她一边惊叹,一边随手将镜子翻了过来,还来不及感叹镜子的清晰,就被里面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吸引了。这少女脸色蜡黄,正透过镜子直直地看着她。
这是谁?祝小荟疑惑地碰了碰镜子,里面的少女也伸手碰了磁镜子。
这是我?下意识地,她把手收回来抚向自己的脸庞,镜子里的少女也伸手抚向自己的脸,直到脸上传来被树皮刮到的感觉,祝小荟这才反应过来。她忙把手放下来,将双手伸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这双手又小又瘦,骨头上绷着一层皮,指尖和掌心都布满了老茧,大拇指还有裂口,一看就是一双做了很多重活的手。
“这不是我的手。”祝小荟震惊地又摸向自己的脸,“脸和手都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