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看见靳时渊不由就想到那天晚上在车里,他让她上药的一幕,还有最后自己要离开时,靳时渊突然扣动皮带的声响。
想到这些,夏禾迈出去的步子都有些沉重。
靳老司令是面对着院门处的,也是最先发现夏禾母女的,他突然停下下棋的动作扬声道:“丫头来啦。”
靳时渊这才回头循声望去。
夏禾对上靳时渊的眼神明显脚步顿了一瞬,不过她想想那天丢人的又不止自己,这人也不遑多让,倒也就没再扭捏,大大方方地上前同几人打招呼。
靳老太太放下手中花瓶笑着让夏禾和冯琦坐过来。
冯琦这次来又给老太太做了身衣裳,她拿出来给老太太看,这次做的是对襟薄棉的豆沙色夹袄,从肩膀处就绣着米色茉莉花一直延伸至衣服下摆,整件衣服淡雅高贵,靳老太太左右比划片刻,就拿着衣服不见了,不一会就换上这件豆沙色的袄子出现在了人前。
老太太皮肤白,穿上这件夹袄更衬得人年轻许多,气质出众。
靳老太太挽着冯琦的胳膊各种夸赞,冯琦被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冯阿姨确实手巧,这衣服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时渊说的没错,小冯你这手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如你开个店得了,我保证带着一帮老姐妹去光顾你的店。”
冯琦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想对靳老太太好,可是靳老太太什么都不缺,她擅长的不过就是刺绣裁衣,所以有时间就会给老太太做件衣服。
几人闲聊几句靳老太太就带着冯琦走了,靳老司令原也想走结果硬被夏禾叫住了,她可不想单独和靳时渊待在一起。
“老司令,我这几天在家无事又好好研究了番,今天来必须和您对弈几局,看看我研究成果如何?”
“是吗?”
一听夏禾的话靳老司令瞬间来了精神,不过他和靳时渊之前那一局还没下完。
“你得排队,我和时渊这局还没结束呢,跟他下完才能陪你下。”
靳老司令和靳时渊对弈,夏禾坐在两人侧面观棋,她很安静坐在那,几乎不会发出一丝声响,可是即使这样,靳时渊的思绪还是会时不时被她引了去。
他能闻见她身上淡淡地茉莉花香,余光里有她被风拂过飘起的发丝,脑子里是她的一颦一笑,他无心棋局,所以这一局毫无悬念靳时渊输了。
“时渊,你这退步有点明显呀,估计这丫头再研究研究,你连她都下不过了。”
靳时渊瞥了一眼夏禾,起身站到夏禾身侧,缓缓开口道:“你陪他老人家下吧,他嫌弃我。”
夏禾和靳时渊交换了位置,靳时渊又对着老司令道:“知道您着急和她下,所以我们这局就速战速决。”
靳时渊说得一本正经,靳老司令也信以为真,于是丢给他一句:“臭棋篓子,还想找补。”
夏禾确实在家认真研究象棋,她不仅研究,还下载了个下象棋的小游戏,线上同人下棋。
几局结束,靳老司令点头肯定道:“丫头,确实回家练过,我现在赢你是越来越难了。”
夏禾甜甜一笑:“老司令以后也要勤加练习哦,不然很快就要赢不了我咯!”
“你这个丫头,稍微一夸就翘辫子。”
“老司令很少夸人,您这一夸我可不得使劲翘翘。”
靳老司令不满道:“行了,别老司令老司令的叫我了,大过年的,喊得这么疏远。”
“那您要我怎么叫您?”夏禾略歪着头问道。
“你怎么喊我家老太婆的就怎么喊我。”
“靳,奶奶?”夏禾调皮地唤了声。
“你这个臭丫头,我可是准备了一个大红包,你要.....”
“靳爷爷,靳爷爷,靳爷爷~”夏禾坐在靳老司令对面,左右晃着脑袋俏皮地叫着靳老司令,靳老司令威胁一半的话就这么变成了低沉的笑声,那声音不注意分辨是听不出来的,但是夏禾就是知道他笑了。
“靳爷爷,想笑就要笑出来,这么忍着容易生病的。”
靳老司令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像个泥鳅一样,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实则就是一个小滑头。”
靳时渊坐在一边深以为然。
吃午饭前,邵亭立带着纪喻也来了靳老太太的院子,夏禾礼貌地和二人打招呼,但是这次夏禾明显感觉到纪喻看向自己的眼神与以往不同,很不善。
纪喻不喜欢夏禾是一定的,这回连装都不愿意装,完全是因为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靳时渊的消失居然是因为去找夏禾,她看到了陈之舟发的朋友圈,靳时渊居然带着夏禾去了鹿山庄园,带着她融入自己的朋友圈子。
纪喻嫉妒极了,但是她不敢告诉邵亭立,因为她知道,邵亭立一直撮合自己和靳时渊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靳时渊没有别的喜欢的人。
如果自己沉不住气告诉了邵亭立,坐实了靳时渊和夏禾的关系,她不知道邵亭立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她不敢赌。
夏禾与靳老司令吃完饭又一起进了书房练字,写了一会老司令被靳老太太叫了出去。
纪喻见书房里只有夏禾一人,就入了书房,走近夏禾。
夏禾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一抬眸发现竟然是纪喻,她不知道,纪喻是闲来无事走进来随便看看,还是特意过来找自己,于是搁下笔看向来人。
其实纪喻平时可不敢不经过靳老司令的允许,直接进入他的书房。
“夏小姐挺会哄老人家高兴。”
纪喻的语气是很平和的,并没有挑衅的意思,但是说的话就是让夏禾感到了不舒服。
夏禾抿唇轻笑,并不想与她就这个话题探讨下去。
纪喻站定在夏禾身边,拿起夏禾刚刚写的字,似是在认真欣赏,片刻后夸赞道:“想不到夏小姐字写得这么好,夏小姐大学学的是书法专业?”
“纪小姐说笑了。”
“难道是下棋专业,或者是刺绣专业?”
“我看纪小姐学的是阴阳怪气专业,这个专业毕业可以去做演员?我早知道也去学了。”
夏禾说话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看着纪喻的眼神也是人畜无害的,不过说出的话却将纪喻气得半死。
“你!”纪喻扭头看了眼书房外,见无人关注这边,她又道:“看不出来,夏小姐嘴巴还挺厉害,你还不知道吧?邵阿姨让我明年和时渊订婚,后年我们就会结婚。”
“关我什么事?”
夏禾就像一汪清澈的潭水,纪喻无论换什么武器都能没用,扔进去,砸进去,刺进去,最终换来的都是平静无波,还能将自己的丑态映照得清清楚楚。
夏禾继续低头写字,不想理会纪喻的无理取闹。
纪喻哪能受得住被人这般无视,她两步上前,一把夺过夏禾手里的毛笔,笔墨滴落于宣纸之上,黑色骤然晕染开,将整张纸上字的美感都给打破。
夏禾皱着眉抬头看向手里正拿着她毛笔的纪喻。
“纪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夏禾,靳时渊是属于我的,你离他远一点,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纪喻穿着双高跟鞋,足足比夏禾高出半个头,纪喻骨架又比较大,整个人站在清瘦温婉的夏禾面前倒是气场十足,要是换个小姑娘真有可能被她这架势唬住。
夏禾下颌紧绷,双眼澄澈盯住纪喻,不疾不徐开口:“既然是你的,你这么慌做什么?还有我对靳时渊不感兴趣。”
夏禾说完错过身径直朝书房外走去,走到大门处正好撞上正欲入内的靳时渊。
靳时渊瞧见小姑娘紧锁的眉头,看出来她不高兴,问道:“怎么了?”
夏禾抬眸瞪了他一眼,没回应,继续向前走出了屋子。
靳时渊转身追着夏禾就出去了。
“夏禾。”靳时渊在身后叫她的名字。
夏禾停住脚步,靳时渊三两步走上前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
夏禾顿了顿;“没有,里面暖气太足闷得慌。”
她不好说什么,靳时渊和纪喻是要订婚和结婚的关系,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她总不能在靳时渊面前告他未婚妻的状吧?
“我去找我妈妈,她应该在隔壁和靳奶奶研究绣花呢,纪小姐在书房,你去找她吧。”
说完,夏禾也没有等靳时渊回应就朝隔壁走去。
靳老太太带着冯琦欣赏着她的很多古董藏品,夏禾走进去两人正说得兴起,看见夏禾进来,冯琦神情郑重道:“阿鸢,你快过来看看老太太的这个花瓶。”
夏禾狐疑地走过去,冯琦将花瓶递到她手上示意她仔细看,夏禾不明所以,端起花瓶转动着仔仔细细打量,越看她越觉得熟悉,这花瓶她好似见过,直到她转到瓶底时眼睛骤然瞪圆,她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这才有些激动地再次看向冯琦。
冯琦向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测。
这花瓶底部红色的印章竟是“大兴崇元十五年玲珑绣坊”的字样,夏禾想起这只花瓶一直是摆放在绣坊会客的厢房内。
这个花瓶在当时的夏家来说只能算的上是普通的摆件,并不值钱。
只是没想到能流传至今。
靳老太太看夏禾吃惊的样子,有些得意:“阿鸢,古董你也能瞧得懂?这个花瓶可是大兴朝传下来的。”
夏禾敛住震惊的神情,摇头道:“古董我不懂,就是看到底部的红印章有些感慨,这花瓶居然能从那么久远的朝代流传下来,着实不易。”
“可不是,你们做刺绣的不知道有没有听过这玲珑绣坊,这绣坊在整个大兴朝三百年间经久不衰,它的绣品更是远销海外,很了不起。”
夏禾和冯琦闻言不由眼神交汇,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看两人这神情,以为是被这个花瓶背后的悠久历史给镇住了,也没在意,她摇头叹息道:“唉~就是有些遗憾,我是没有机会见到这玲珑绣坊的绣品咯。”
夏禾和冯琦心中同时回了一句:不,您已经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