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几具尸体了?你们是觉得脑袋上那顶官帽戴的太稳了还是觉得脖子上的脑袋长得太牢固了?”碎裂的瓷片在方明和路遥的脚边炸开。
“大人,这次尸体发现的很快,而且因为大雨的关系,面容烧毁并不彻底,我们有很大机会找到受害者的身份。加上钱雪儿,我们可以从这两具尸体出发,找到她们的共通之处,然后……”
“照我说,还是得从双人作案出发,大人您看看这个,这是我的排查记录,我们已经找到了很多对符合条件且具有作案时间的长短脚,我相信只要继续加大排查力度,我们很快就能找出真凶,还应天百姓一个安宁。”
“路副指挥使,这只是一个猜测罢了。如果真的是双人作案,为何从来没有同时出现两具尸体?”
“这不正是凶手为了迷惑我们?”
方明正待分辨,欧阳猛得一拍桌子:“好了!我兵马司是成了菜场门口么!?你们是什么身份?”
方明和路遥不得不偃旗息鼓。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用什么办法,这个案子,月内必须破了!不然,别说你们,就是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
“行了,这案子已经上达天听了,进度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欧阳无奈道,随后他顿了顿,又换了个话题,“几日后赵王过寿,有宴饮,你们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
不待方明说话,路遥便一脸抗拒道:“大人,这就不必了吧。咱们毕竟是兵马司的……”
“赵王乃皇亲国戚,他邀请我们兵马司是兵马司的荣幸,你以为我们有拒绝的权利么!?”
“可……”
欧阳抬手示意两人不必废话:“带好礼,按时到就是了!现在给我滚查案去!”
方明和路遥只得一起离开。
路遥一脸嘲讽地看向方明,道:“方副指挥使此时怕是已经没心思查案了,满脑子都是去哪儿找赵王喜欢的寿礼吧?”
方明似笑非笑道:“是啊,我是想着怎么讨好赵王,不然月底案子查不出来,连个帮兵马司说话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
路遥一愣。
讽刺从路遥转移到方明脸上:“你以为欧阳大人是第一回去赵王寿宴么?怎么就这回非得带上我两?”这位赵王乃是先皇第七子,是个鼎鼎有名的快活人,一手不知捧出了多少名伶花魁,近几年还迷上了杂耍班子。欢喜坊如此红火也跟他不无关系。
也正因如此,“正经”官员与他厮混,总有些抹不开颜面之意。但因这位王爷在皇帝登基路上出了不少力,如今在皇帝面前说话还算有几分分量。若他肯开口为兵马司求情,兵马司上下性命可保。
路遥失语,不得不转移话题:“方指挥使本领了得,不知道对案子有什么新的看法?”
“怎么?您对我那些不成熟的想法还有兴趣?”
此事是路遥不占理,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我那都是为了案子……”
方明懒得理会路遥那些小心思,只道:“线索就在尸体上,我又没有让人守着尸体不让路副指挥使去瞧。查案子去了,路副指挥使自便。”
路遥阴沉得望着方明的背影,最终却也步伐一转,扭头去了验尸房。
……
紫嫣见李宴景一幅病歪歪的模样,忍不住皱眉:“你这个样子,真的不耽误你画画吗?”
李宴景面色惨白,但手中毛笔却依旧稳如泰山:“除非你把我手指折断了,不然怎样都耽误不了我画画,且最主要的人物昨天已经差不离了,今日主要是背景填充,没那么复杂,相信我。”
紫嫣将信将疑:“这么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李宴景又描出一朵栀子花来,偏头看向紫嫣,“我能对着头骨描绘出人生前的模样,这才叫厉害。”
“噫!说这么吓人的东西,你坏死了!”紫嫣打了一下李宴景,李宴景躲了下,因身体不适,没躲过,但好在这回颜料没滴在画上——落到了紫嫣的裙子上。
紫嫣还来不及尖叫,就叫香织给喝止了。
“这可是我新做的裙子!”紫嫣偷偷委屈。
“别担心,”李宴景冲她眨眨眼:“等画画完了我送你一朵花。”
紫嫣见过李宴景的本事,立刻不委屈了,殷勤地为李宴景洗笔,换水。
又是一场鏖战,直到夜幕时分,李宴景终于完成了这幅画作。
香织是第三个看到这幅画的人。她痴痴地看着花海里的女子,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触碰她的脸,却又突兀的停住了。
“怎么了?”李宴景不解,“墨已经干了,你可以碰。”
“她真美。”香织说,“很美也很干净。”尤其是眼睛,一幅画怎么能画出这样的眼睛呢?像冰一样,干净又锋利。她叹息就是:“跟我一点也不一样。”
“一样的,”香织猛地扭过头来,便迎上了李宴景温和、坦诚的眼神,“我画不出来人没有的模样。你是什么样,我画出来就是什么样。”
香织愣了愣,随即偏过头道:“紫嫣!把谢礼拿给李姑娘。”
紫嫣立刻送上了四枚银锭。
“这……好像太多了!”
“这幅画值得。”香织笑道,“不过这不只是这幅画的尾款,亦是我那十二幅画的定金,不知李姑娘,我是说李画师,可愿意接我这单?”
“有哪个画师会放着钱不赚?十二个月……正好一月一幅,组在一起,正好是十二花神图。”
香织摇摇头,眼神重新转回那副画上:“花,我已经有了,给我画别的吧。总归这十二幅画不急。你有时间,有想法时,再给我画吧。”
“好。”
“今夜可要我差人送你回去?”
李宴景下意识摇头,一想,又点点头:“麻烦姑娘。”今日虽无雨无风还有月,但她身上有钱、无力,还是注意安全点好。
……
和昨晚不同,今夜李宴景倒是很顺利地回到了友来客栈。
只是她回房时,友来客栈的伙计提醒她,再不付房钱,明日就没办法继续在客栈住下去了。
李宴景朝他一笑:“多谢提醒,明日会有人来接我。”
小二讪讪:“那就好、那就好。”
第二天一早,接李宴景的人如约而至。
“房东,麻烦你跑一趟了。”李宴景说着不好意思的话,脸上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我的东西不多,咱们一回就能搬回去。”她除了几身衣裳外就只有些文人玩意儿,好带的很。如果不是身体支棱不起来,她自己干脆就走过去了。
刘子昂接过李宴景手里的行李,淡淡道:“走吧。”
李宴景看着客栈门前刨蹄子的驴愣住了。
刘子昂把行李放上车,见李宴景愣着不动,道:“上车啊。”
“哦,好、好的。”李宴景走上前摸了摸驴脑袋,“大雷乖哈,帮完我这一趟,回去我给你喂好料吃。房东它爱吃什么?豆粕还是萝卜?”
刘子昂皱皱眉:“这是我的驴。”
“它有其他名字吗?”
“没有。”
“那你不喜欢大雷这个名字?”
刘子昂:……
“看来也不是?它没有名字,你又不讨厌大雷这个名字,那它为什么不能叫大雷?对了,那天我去你家怎么没有看到大雷?”
所以为什么要给他的驴取名字?刘子昂打断了李宴景“无休止”的疑问:“李画师,我一开始以为您是个性格沉稳的人。”
李宴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吗?我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刘子昂有预感,若是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怕是会陷入无休止的对话中。他只能当作没听到。
李宴景点到为止不再逗刘子昂,她笑着感慨:“抱歉房东,我是有点太兴奋了,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可惜连个炫耀的地儿都没有,所以只能多废话几句了。”
刘子昂轻巧地抽了下驴屁股,驴“咴咴”两声,走快了些。
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会儿,刘子昂突然冒出来一句:“既然赚了钱,我要涨租子。”
李宴景一愣,随后乐了:“房东,你一直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嘛?”
刘子昂决定以后尽量减少跟租客不必要的沟通,但这次还是先算了:“病了就少说几句,你的嗓子不痛么?”
两人到了刘家院子,李宴景从车上下来准备拿行李,一扭头刘子昂已经把东西都拿在手上了——他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开门。
刘子昂帮着李宴景放好了行李,又简单说了下租房费用:“你给的钱是租钱,但石炭、柴钱是另算的。木柴六文一担,石炭五文一斤。院子里的水不甜不苦,日常可用。你要是讲究点,也可买些山泉水,但价格颇贵。”
刘子昂看李宴景听得认真,犹豫了下,还是说:“若你相信我,可告诉我每月需要多少木柴,我可以帮你一起买。”
李宴景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这样就太好了,我正愁摸不清路数呢,房东肯帮我再好不过了。”
刘子昂满意点头,多买些价格便能便宜些,当然了他也不会占李宴景便宜,该是多少是多少。
李宴景挠了挠头,道:“还有一事想问问房东,您这,平时怎么吃饭?”
刘子昂一愣,疑惑:“你,不会做饭?”
李宴景尴尬一笑:“会,但是会得不多。那什么,你要是不嫌麻烦,吃饭带我一个呗,我交搭伙费!”
刘子昂皱皱眉,他现在倒是有些好奇李宴景的来路了,但人活一世把自己活明白都不容易了,实在不必过多关心他人——
说着这话的人,扭头就李宴景送了一床崭新的被子:“这床被子是新做的,我还没有盖过。你先拿去吧。”刘子昂也不懂,为什么一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挣到钱的人,怎么会连床铺盖都不给自己买!?
李宴景挠头:“我,这也没经验,不就吃亏了么?”
“先拿去盖吧。”刘子昂无奈,这李宴景可还病着呢,总不能真看着她病死吧?那他找谁收租金去?
李宴景被好人房东感动得不行,当下表示这被子算是自己买的。
“难道你以为这是白送的么?”说罢,他顿了顿,“厨房里有温的水,想喝自己去倒。”
“嗯,好。”
又过了几天,李宴景身体好转不少,定的竹家具也都到了。她查验过,满意地结了剩下工钱。
竹制家具轻巧,李宴景搬起来并不费劲儿。看着渐渐充实起来的房间,她总算有了在大丰活着的实感。
为庆祝今日新生,李宴景特意叫了些好菜请客——但初来乍到,除了刘子昂之外,她无人可请。
两人均不好酒,清茶一杯后便老实吃饭,李宴景尝到一道烩鸭脯觉得不错:“房东你尝尝这个,肉细味香,不错。”
刘子昂刚提起筷子,便有一群官兵冲了进来——
“谁是李宴景?跟我们走!”
聪明的读者会发现,这文里对小李的人称代词有时是她、有时是他。这是因为不同人对小李的性别认知不一样,所以代称也不一样。
不是bug
这案子快结束了=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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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