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云下来前从厨房里拿了个小竹筐,口小但深,刚好用来装这河虾。
靠近花船附近这一片嫌少有渔船过来,所以这边的河虾都生的肥,个头也壮,瞧着就让人流口水。
徐香荷看到被捏住的小东西,也忍不住惊呼一声:“是河虾?!”
河虾可是好东西,市价也比普通的笋壳鱼要贵一些,虽不说是什么稀罕物吧,但不太富裕的人家还真吃不上。
徐家早期还成,渐渐地财产也被徐老爷败光不少。徐香荷也就儿时吃过几次虾,自打生母归天后,很多原先吃过的好东西,慢慢的也就没得口福了。
徐香荷干巴巴地咽着口水,将竹筐递来,褚朝云把河虾丢进去,顺手连渔网也给她了。
徐香荷本想问褚朝云没网子怎么抓,就见褚朝云手快的撸起两旁袖子,不用襻膊也能把袖口卷的很齐整。
随后,褚朝云弯下身来借着月光往草缝里看,跟着双手微弯,对着那缝隙快狠准的一扣,一只小虾就进了她的掌心里。
但她也没那么神,扑空时有。
二人各自忙活了好一会儿,也不过才抓了小半筐虾。
褚朝云一抹脑门的汗,抬抬下巴:“差不多够吃一顿就行了,你先带着筐和工具回船上去,我薅一把香蒲就来。”
褚朝云说着潜入水里往远游一点,不多时,就**的上了船。
进厨房的事她还是不能叫徐香荷跟着,便叫她晾干了赶紧先回刁氏那歇着。
褚朝云抖抖水,进门后就忙着洗虾,又给河虾按个开背,取了虾线,才去给香蒲茎焯水。
河里的水生植物是不少,但绿色的蔬菜味道大差不差,褚朝云也不愿意费事的去找,索性认准了香蒲就一直吃它了。
备好菜后,褚朝云便起锅烧油开始炒虾。
炉火的热气顺便帮她烘干了衣裤,褚朝云在厨房做饭,还觉得挺暖和。
虾炒的金黄泛红,软壳也变得酥硬之后,褚朝云就取了一点香蒲茎碎加进来一块炒。
直到炒的干了锅,又放入一把调味品,辛辣油香的味道就溢满了不大的小厨房。
因着调味料有胡椒味,褚朝云便勉强将这道菜称作是“椒盐虾”了。
锅子里剩下的虾油她也没放过,煸炒过的香气依然保留,褚朝云趁机添了些水,又把余下的香蒲茎一股脑都放进去,做了道鲜汤出来。
回到刁氏那时,徐香荷的衣裳也干的差不多了。
褚朝云把干馍的硬壳扒掉,掰成小块放到自己的汤碗里,馍被泡的软烂,也沾上了些鲜味。
刁氏和徐香荷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她:“你这是什么怪吃法?”
褚朝云想来想去,笑道:“这可不怪,你们可以叫它‘虾汤泡馍’!”
褚朝云其实只吃过羊肉泡馍,但眼下吃不起羊肉,只能喝点虾汤,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她见馍泡的差不多了,就先喝了口尝味道,褚朝云觉得古代的河虾吃着要比现世的更鲜,因为都是野生的,味道上还是有点区别。
这次不等他们问,褚朝云主动夹起盘子里的虾,脱壳,放在嘴巴里嚼嚼嚼,然后科普道:“这道叫做椒盐虾,你们也快尝尝!”
徐香荷想吃虾很久了,她腼腆的挑了只小一些的来吃。
一口下去,眼睛就睁的滴溜圆:“唔唔唔,炒的焦香焦香的,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
“你们那不这么做虾?”
褚朝云好奇问。
徐香荷咽下后又紧着喝口汤,然后应道:“是有炒来吃的,但味道和这个还是不太一样。”
褚朝云听罢又去看刁氏,刁氏局促的摇摇头:“我就没吃过虾。”
想到蕤洲早些年的状况,褚朝云便明了了。
……
这顿过后,褚朝云就喊徐香荷每晚跟她下河去抓虾,除了河虾,她也会留心抓些笋壳鱼备用。
有时给姑娘们做饭的差事是临时才说,褚朝云还要给刘新才准备三十颗鱼丸,不提前预备出来,总怕来不及弄。
她把抓来的鱼虾藏到筐底,若是第二日没用上,晚间就给刁氏和徐香荷做来吃了。
不过接连几日,褚朝云都没等到这样的差事。
这天三人又聚在一块给管事们做棉衣,连一向稳妥的褚朝云都有些急了,“这生意做得窝火,想来刘新才那头一定也等的冒火,我怕是要失信于他了。”
做生意最讲信誉,褚朝云总怕在刘新才那坏了印象。
不过好在做鱼丸的手艺只有她会,且即便刘新才能研究的出来,那独特的调味料对方也没地方找去。
虽不太厚道,但她也只能这么宽慰自己了。
褚朝云正琢磨着,突然想起刁氏若是下去送饭,就能跟院子里的姑娘们说上话。
她四下望了望,对上钟管事投来的视线,便不动声色的侧过身,低声和刁氏说:“婶子,您日后再去送吃食,烦劳帮我打听一下褚惜兰的情况吧。”
褚朝云偶尔还能见到几回褚郁,即便褚郁过的也很狼狈,但总归她能看得到。
算起来,她有好久没见到过褚惜兰了。
李婆子前几日才说新晋的姑娘们快要上船,她还期盼来着,可说归说,到了今日她也没瞧见一个姑娘的影儿。
李婆子简直满嘴放炮。
褚朝云偷偷白了那老太婆一眼。
刁氏知道她们姐弟三人都陷在这个鬼地方,轻轻“嗯”过一声,见钟管事依旧盯着他们,便看着褚朝云高声道:“你这里弄得不对,拆了重新缝,我先给你打个样子,你学着。”
褚朝云明白刁氏的意思,也佯装虚心请教道:“好,那我马上拆掉。”
钟管事收回目光,余光瞥一眼往船栏磕烟袋锅子的李婆子,眉头轻蹙,后又将视线落去其他船娘那。
接近傍晚时,褚朝云终于等来了送饭的任务。
她虽内心雀跃,但也不敢表露出来,顶着一众船娘艳羡的目光,褚朝云快步进入厨房去准备了。
褚朝云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公器私用,实则也是钻了个小空子。
外请的厨娘备饭时,是不准有旁人在场的,偶尔需要打个下手的活计,厨娘不是自己带人来,就是要婆子们在门口候着。
毕竟靠这门手艺过活,她警醒着也没错。
而厨娘离开后,除了一些进去给客人拿饭食的婆子,基本没谁长久的在里面逗留,褚朝云大可放下心来,只要动作快点就行了。
她一进门就开始切鱼肉腌制,余下的空隙又来剥虾。
因为下船的机会难得,她这几日想了很久,这次除了交货那三十颗鱼丸,她还打算在做些虾丸来。
而且虾比鱼贵些,虾丸自然也比鱼丸价高。
褚朝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一口气做了三十多颗鱼丸并三十颗虾丸。
多出来的鱼丸给姑娘煮粥,弄好后,她干脆的装好食盒,拎着都觉分量不轻。
褚朝云亲自把食盒交给刁氏,又嘀咕了声什么,刁氏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就提着往艞板处走。
西码头站着的刚好是赵大,赵大见刁氏过来,便要抬手去接,刁氏立马赔着笑脸躲开了,“我手里的活计都忙完了,今儿也不必麻烦管事,我亲自送去就好。”
赵大向来疑心重,瞥一眼她不太灵便的腿脚,挑眉问:“最近怎么这么勤快?”
刁氏心中愤愤,面上却不显,只能叹息着卖了个惨:“眼看天要冷了,我也想下去买些东西来御寒,请管事体谅。”
赵大听罢嗤出一声,满眼皆是“你的命蝼蚁不如”的意思,但也懒散的让开了路。
不用他去更好,他还不屑去。
褚朝云见刁氏卡在赵大那,担忧了好一会儿。
做不完的棉衣再度被收上去,钟管事和李婆子便一同去了临时休息的地方歇着。
管事不在,方脸船娘才敢出声,她似是故意等着褚朝云过来,而后念念叨叨的看着身边船娘:“又是她去做饭!刁氏忙活不动了,也该公平着轮换了吧?”
另一人道:“那日听了姑娘们一句闲言,好像是说朝云丫头做的饭香,是姑娘们自己指明要她去做的。”
“是呀是呀,再说这事是管事说的算,也不是朝云能决定的……”
瘦长脸的也忙道。
方脸船娘脖子一梗,不争气的白他们一眼:“她以为自己是厨娘?姑娘们是吃惯厨娘手艺的人,她做的能好吃到哪?怎么旁人说点什么你们都信?!”
那二人还想再劝,可见劝不动方脸船娘,也就作罢了。
其实他们心中也很不甘,争做饭活计不为别的,除了想要偷吃一口,也是打算趁机多接近钟管事。
巴结了管事,总会有点油水,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刁氏就是例子。
每个船娘刚一上船,钟管事循例讲规矩,都会把“给姑娘们做饭食”这事提一嘴,但这许多年来,真正进过厨房的就只有刁氏一人。
都已经上了船了,还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钟管事就是爱叫刁氏去,他们也拦不住。
前阵子大家偶然发现今年刁氏的腿病似乎格外严重,多少还有点窃喜,以为终于要轮到自己了,却不成想差事又落到了褚朝云的头上。
褚朝云在他们眼中并没什么特别,甚至他们还觉得相比起来,自己的资历更老一些。
见褚朝云不理他们,而是自顾的回了暗仓,方脸船娘终于按捺不住。
她猛地一丢手里的布巾,起身就跟了下去,“我今日,必须要去跟褚朝云说道说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她凭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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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