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什么啊,今天谁都别想走,不光今天,人不抓到谁都别想出弓弦胡同!”二组组长声色俱厉地对离离吼道,脸涨的的通红。
离离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天唯立刻站起身,指着二组组长发狠骂道:"你他妈冲她叫什么!"
二组组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不是急眼了嘛!"
“急有个屁用,”一组组长冷笑道,讽刺道,“资料没了,放火的人又跑了,你那奸细不少啊。”
“咱们早被渗透成筛子了,你不会今儿才知道吧?”二组组长反唇相讥,“戴老板上个月还为这个打了姓郑的呢!”
李天唯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打断那两人的口水战,“一会沈处长就来了,赶紧想怎么交待。”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让两人顿时冷静下来。三个人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天花板上的吊灯将三个高大的男人的影子拉得斜长,投射在阴冷的白色墙壁上
半小时后,离离实在撑不住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歪倒在长凳上闭上双眼准备睡觉,忽然身上一暖,一股熟悉的古龙水混杂着香烟的味道包裹着她。
离离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李天唯的军装。这场景勾起了她的回忆:小时候一旦在哪里睡着,醒来时身上总会盖着李天唯的军装。只是那时的制服没有这么厚,烟味也没有这么重。
手指偷偷抚过军装硬挺的领子,呢料摩擦着指尖,这种触感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她还是那个被李天唯悉心照料的小女孩。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年少的副官哥哥耐心教她做题,陪她玩耍,
那时的她只要有副官哥哥的军装披着,就有了安全感。她安心地沉浸在回忆中,配着三个组长刻意压低的讨论声,睡了一个香甜的觉。
一觉醒来,天已微亮,离离精神充沛地睁开眼,发现那三个人还在分析。
虽然已是春天,北平的早晨仍带着些许寒意。离离起身,将身上的军装轻轻地盖在李天唯的肩上。
背对着她的李天唯身子明显地一怔,回头看到离离,关心地问:"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
离离摇摇头,“你们这么讨论能讨论出什么来?”
“亡羊补牢罢了。”一组组长掐灭了手中的烟,桌上已经铺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离离没听懂成语的意思,迷茫地看了眼李天唯,二组组长以为离离还在犯困,他便说,“要不你再去睡会,咱们不说了,哎,弟妹,不好意思啊,要不是你帮忙咱们还抓不到山田,可是现在还要因为这破事把你也扣下。”
“我帮忙才抓到的吗?”离离听到他这么说忽然来了精神,眼睛亮了起来。
“也不全是,只能说要不是你,咱们没这么快抓到。”
李天唯打断二组组长,“你就别说了,你嫌还不够乱是吗?”
离离不客气的在李天唯肩头打了一下,“听到没有。”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让我来帮你们分析一下,”离离说着也坐到了三人之中,她问,“你们现在准备做什么。”
三个人表情各异的看着她,只有李天唯说,“要抓到放火的人。”
“不对。”离离摇头,“你们最重要的是要有那份可以当做罪证的医学实验资料。”
“没错,但已经被烧了,”一组组长说,语气中充满挫败感,“山田死活不肯交待,我们用了所有能用的方法,这家伙光棍一条连个相好的都没有。”
“山田是个很偏执的人,”离离思考着说,“让我去试试。”
“不行!”李天唯立刻反对。
那两人也怀疑,可是离离先对李天唯笑笑,说,“他反正是被铐着的,伤不到我,你们用窃听器和录音机在隔壁录下我们的交谈,也许能用做证据。”
二组组长第一个点头,他说,“人是她钓出来的,说明什么,说明山田肯定和弟妹有共同语言!反正已经到这步了,咱们不妨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什么?”离离又碰到一个不解的词语,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二组组长以为她生气,赶忙道歉,“这事要成,等你们结婚我肯定封个大红包!”
“啊?”离离看看他,什么大红包。
李天唯与两位同僚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着莫名的无力感。
商定后,离离与李天唯进了审讯室,另外两个组长则在审讯室贴隔壁的窃听室中监听。
踏入这间审讯室,离离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待的那间简直可以算作是豪华套房。这里阴森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一股奇怪的烧焦的机器空转后的烟味。
山田就在屋子的中间,身上的白大褂早被剥除丢到一边,那也是他身上唯一没有被血染透的衣物。
那小个子的男人头也不抬,只是在用日语咒骂着,离离听得懂,是“畜生,都是畜生。”
气息微弱,但是充满了戾气。
李天唯伸手拦住了想要更进一步的离离,他的动作有些急切,甚至略显粗暴。离离抬眼看向他,轻拍了拍他的手,柔声说道:"放心。"
放心——
是一个奇怪的词,放心是让另一个人放心,但它的效果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效力的,
越是"放心"越是"不放心"。
李天唯长眉紧皱,听到"放心"二字后,他猛地将离离拉到身边,低头紧盯着她的双眼,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要去问了,他妈的罚就罚无所谓!你要什么资料我以后都帮你弄!"
“嘘……”离离瞪大双眼,指了指窃听室的方向。
“我不在乎。”李天唯不屑。
离离深吸一口气,她不光不走,反而还要更进一步,“让我单独和他说几句。”
“不行!”李天唯断然拒绝。
“你不想要叛国罪的资料了吗?”离离趴在他耳边小声说。
李天唯楞了一下,但随即摇头,“不要了,”忽然心中涌出的那些语句,让他觉得颇为大逆不道,他的信仰哪儿去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那些似乎在眼前那双狡黠的大眼睛里顿时消散无踪。
离离对李天唯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在她看来有点匪夷所思,难道是怕自己受伤没法和父亲交待吗?
“你把枪给我。”离离说。
李天唯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又开了,二组组长一把将李天唯给拖到门边,掏出腰间手枪交给离离,“弟妹当心,我们就在隔壁。”
说完大力的将李天唯给拖拽了出来,守卫在门边将门关上。
李天唯怒不可遏,一拳狠狠砸在二组组长腹部,二组组长硬挨,然后咬着牙骂他,"你他妈冷静点好不好?这能出什么鸟事儿?"
“那他妈不是你媳妇儿!”李天唯冲他吼了起来。
二组组长马上赔笑,凑上去一边拉着李天唯往窃听室走,一边哄劝,“真出不了事儿,这么多人了,再说弟妹手上还有枪,你不知道当时逮着山田的时候,她特专业,我以为是咱们新招的呢。
“我检查过了,那孙子链子好几层锁着,且动不了的,再说了他都□□成那样了,三岁孩子都打不过,放心放心。”
“放你妈的心,有完没完,在这扯什么淡。”李天唯烦躁地骂着,一把推开二组组长,转身进了窃听室。
二组组长挨着骂,笑眯眯的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组组长看到冷着脸进来的李天唯,马上识相的让到一边,把监听器的主位置让了出来,他们拿着副耳机听。
李天唯熟练地调着设备,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焦躁,但眼神中的担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紧盯着监听器,仿佛要用眼神穿透墙壁,看到隔壁审讯室里的情况。
最细小的声音也渐渐的清晰的传来。
“山田医生。”离离叫他。
山田瘦小的脸庞艰难地抬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扯着已经完全破裂的嘴唇冷笑了一声。
离离当着他的面,将手枪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搬了凳子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与笔,走到了山田的面前。
盘腿坐在地上,将记录本上写着字的几页通通撕了揉成团丢到了山田的脚边,她拿着笔做好了准备。
“我早该知道,你也是他们的人。”山田叹气,咳嗽带出血,喷了出来,沾染在离离的身上。
他看着离离毫不在意的样子又笑了,“你很像我一个学生,”
“我来是告诉你,你的资料被你们的人烧了,”离离摇着笔,接下来说,“我是来让你把记得的都出来。”
山田面露死色,“这个审讯很直接了当啊,徐小姐。”
“我不是他们的人,我也不是审讯,我是想把你的研究继续下去。”离离沉稳的声音,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姑娘。
山田的眼神中有些鄙夷,“新花招?ま,どうせ死ぬんだ……”说着又咳出好大一口血,(算了,反正都是死)
离离这回站起来到一边拿起那件白大褂穿在身上,扣好扣子重又坐下,“医生,快点。”
忽然间,山田那已经浑浊的眼神中露出了光彩,他仿佛看到了那片樱花树下的学生们,他们捧着书本在那里备考的样子。
“为什么?为了你的信仰还是你的国家?你的——”山田问。
“我的妈妈,”离离说,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救她,原本我可以带你去看她,但是你总是刺探情报,我不能再留着你,所以。”
山田了解的点点头,“你妈妈她,”
“死了,”离离说着在纸上飞快的写着,时间、死亡、穿越、复活、保存、尸体、的满文,然后举起给山田看着,继续说,“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希望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