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提着行李箱走在月色中,忽然,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环绕她的腰际,那是一种诡异而又令人无力挣扎的束缚。她的身体僵硬,仿佛有千斤重担使她动弹不得。
冷风微拂,一道冰冷的男音从背后飘来,离离还没回头,就感受到了那股气息。
“你不害怕?”声音低沉,缓缓地绕进她的耳膜。
那人影从昏暗处踱步而出,月光划过他的身形,勾勒出一番挺拔与冷硬。礼月,他就在眼前——高大、幽深、充满了骇人的气场。
眼看着他从阴影走向自己,离离倒没有显出丝毫惧意,相反,她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嘴角挂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礼月,我是离离呀,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还抱过我。”
礼月眉头微微拧起,那是一种掩饰不住的困惑。是的,他正在回忆。
“你不记得了吗?我去陆军部找妈妈,正好碰着你,你抱着我去湖边玩的呀!”离离的声音笃定的很,她使劲挥动着受限的手臂,向着礼月的漠视尽力摇晃。
礼月不悦地挑起了眉梢,那是一种被干扰的表情。随即,他的手指轻轻一动,离离的手臂突然停在空中,
她抬头凝视着自己悬空的手腕,然后又低头探察被紧束的腰身,毫不害怕,得意的说:“你和之前那个道士一样,都是用丝线操控尸体的!我看到了!不过你比他厉害的多。”
礼月微微眯起双眼,面对着离离的吵闹,眉头皱成了“川”字,语气中透出了丝丝的不耐。“鹏少呢?”
“那个蠢货喝了酒就晕过去了,”
礼月的眉头再度扬起,他慢悠悠地问,“你知道酒里下了药?”
“他的想法很好猜吧,”言罢,她就像一只脱笼的飞鸟,忽然挣脱了束缚,张开双臂跑向礼月。现在的她,活泼、跳脱、精明,一点也不见先前的天真单纯。
“你……”礼月的目光落在了她那飞扬跳跃的身影上,只觉碍眼。
离离挥舞着手中的小刀,声音自信而欢快,吵得礼月耳膜生疼,“怎么样我厉害吧!”
“礼月……礼月……”离离见礼月不理自己,于是紧追不放,可礼月越走越快,渐渐地就要跟不上了,忽然她脱口叫出,“礼月叔叔!”
礼月停住脚步,转过身,眉宇间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深邃又不可捉摸,比银月还淡的双眸,带着点点霜雪的清冷,定格在离离的身上,似是询问她突兀称呼的来由。
离离顿了顿,笑的夸张,“可是你看上去比五叔叔要年轻些,但是又比荣宁哥哥大些,”她一脸纯真的困惑,“我该怎么叫呢?叔叔?还是……礼月哥哥?”
礼月嘴角微微扯动,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我不做人哥哥,”语气冷淡的几乎让空气中的寒意再冷几度,“滚。”
离离不甘心的鼓起腮帮,不满地哼哼,任性道,“我不走,我就是来找你的。”
“我看你是来找死的。”礼月眼里带笑,让人一时分不清他到底什么样的语气。
可离离却毫不畏惧地快步走向他,距离如此之近,几乎要贴到他胸前。
礼月愣了愣,眉头紧锁厌恶地后退,忽然他的鼻尖掠过一阵香味,身体一震,转身就向妓院走去。
离离楞在原地,混乱中还没来得及思考,但她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抱起行李箱小跑着追赶上去。
灯影婆娑的包厢里,紧随礼月闯入的离离,呆愣当场。
鹏少横卧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泛着泡沫,呼吸急促且愈发微弱。
离离立刻惊慌辩解,“这不是我干的!”
礼月没有浪费一秒,动作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药丸塞进鹏少的口中。手指如飞燕掠过水面般,在鹏少的身上几处穴位轻点,“水。”
离离赶紧递上水杯。
“喂他。”礼月的指令简洁而强势,但他并没有接过水杯,转而是轻步走开,为离离让出了位置。似乎很嫌弃触碰床上那个人。
离离瞥了一眼那个半死不活的鹏少,俯下身问,“他不喝怎么办?”
礼月上前,双指在鹏少下巴处点了一下,鹏少立刻张开嘴。
离离毫不客气,一杯水不带停的一股脑倒了下去,鹏少触电般剧身体颤动,剧烈地咳嗽起来,伴随着一声哀鸣呕出一大滩污物,里面似乎有扭曲的虫子。
“你——”礼月一口气似乎被堵在喉咙,他将鹏少从离离手中接过,冲她骂道,“滚。”
“老是叫我滚,”离离双手摊开,无奈道,“你又没说怎么喂,我怎么知道呢。”
礼月探了鹏少的脉搏,转而看着离离,他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离自己只有呼吸之遥,声音低沉,“叫你滚你不滚,”
离离的头垂得恰到好处,眼帘低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的精明,言语却有些挑衅,“怎么?是不是不想让我滚啦?”
“哼,”礼月的目光像是能洞察人心,上下打量着她,笑道,“你和你妈一样,傻的可爱。”
“我妈才不傻,要是傻的话,她怎么能在湖底看一遍就记住那首诗呢?”离离反驳。
“你说什么?”礼月抬起的手指僵在身边,收起锋利,眼角轻瞥向面前的姑娘。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离离看着礼月神色的变化,一字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礼月猛地将她拉倒自己身前,离离的鼻尖急促的撞在礼月坚硬的胸口上,疼痛带着酸涩蔓延开。
“柯小禾把这个诗全教给你了么?”
“全教给我的意思是什么?”离离伺机依偎在礼月宽阔的胸膛里,头抬起,眼眸似清湖。
礼月低下头,手指戳在她额头上将她推开,眼神中带着厌烦,语气轻悠,“别学你妈。”
“我妈怎么?”离离还想黏着不放,却被礼月让开,她跟着来到床边,追问,“你喜欢我妈?”
礼月将已经半死的鹏少拖了起来,像是对待一个破烂那样,随意的扎入几根细长银针在关节处,然后瞥了眼看得认真的离离,满不在乎地说,“她要是死在我手上我会很喜欢。”
离离脸上划过一丝悲伤,声音中藏着哽咽,“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礼月手劲稳定地握着鹏少的肢体,随着一声脆响,坏死的关节在银针下崩碎。
“你怎么知道?你还说不喜欢我妈妈,那个时候我记得你都离开北平了。”离离眼眸中满是追问。
“如果你妈稍微聪明点也不至于病死,过来,”礼月勾了勾手指,尾音轻轻上扬,“你想留在我身边?”
“嗯。”离离毫不犹豫地点头。
“既然想留在我身边,那就帮我做件事。”
离离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已经被他的蛊牢牢捆住,她缓慢点头。
在夜色笼罩的义庄内,棺木旁堆放的数不清的香烛,蜡滴在地上,结成一片片白色的图腾,风吹动着落叶,幽幽的声音在这肃静和阴森中显得格外骇人。
离离的呼吸在寂静中清晰无比,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紧张,她俯身开始慢慢解开鹏少身上的纽扣。
貌似无生命迹象的鹏少被离离无声的操作着,脱下了他的外衣,显露出那本应温暖的肌肤,却是苍白如纸,让人不敢直视。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鹏少的身体挪移,最终竭力将他放入旁边那口等待已久的棺材中,与一位无主之尸躺在了一起。
棺木中散发出腐朽的气味,离离快速将棺盖合上,棺材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吱嘎声,随即就是死寂。
离离的心脏仿佛与之同步停顿,然后忽然迅速跳动起来。
转过身礼月正抱着双臂靠在其他棺材前,似夸奖又似嘲笑,“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离离不解地将鹏少的衣物递上去,犹豫着问:“你要这个做什么?烧给他吗?”
“他死了吗?”礼月的反问似乎带着深意,他接过衣物,悠然将其放置在身后的棺材之上。
在阴森的光线下,礼月缓缓褪去了身上的深色道袍,他的肩膀宽阔,胸膛壮实,每一块肌肉在适度的动作下都如同精雕细琢的作品,透着一种从容而洗练的力量。
离离的视线无法从礼月挺拔的背影移开,他动作中隐约露出的线条让她心中一紧。
微微弯曲的肩胛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烛光中被无意地展示着,就连病态的苍白,似乎也成了他身上性感而独特的标记。
一时间,空气凝固,离离的心跳不自主地加速。
原先清澈的目光,此刻竟带上了一层雾气。她试图控制自己的视线,却发现很难做到。礼月抬臂那一刻,不仅拉扯了衣物,还不经意间拉扯了离离的心弦。
她忍不住的紧咬住了下唇,心跳在加速,脸颊泛红,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反应,不受控制,也无法抑制,莫名其妙的心动感荡漾开来。
礼月向前靠近了一点点,气息吹到耳边,“你与叶五荣宁在一块,没见过男人的身体?”
她的嘴唇微张,刚刚咬紧的下唇在释放后留下了淡淡的牙印:“五叔叔?荣宁哥哥?”那语气好像这两个不是男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