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惨白的光打在徐以秾身上,给他的面容镀上一层冷酷的色彩,他拿起手术刀,刀锋抵住胸前伤口附近,咬紧牙关,利落地划开皮肉,鲜血涌出,顺着刀口蜿蜒流下。
礼月站在一旁,神色莫测地看着面前这一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让人窒息。
徐以秾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细小的蛊虫夹起,埋入血肉模糊的创口中。蛊虫触碰到温热的血肉,立刻贪婪地扭动起来,仿佛找到了久违的食物。
放入后立刻麻利地用医用缝线将伤口缝合,针脚整齐。完成这一切,他长出一口气,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
礼月上前几步,俯身贴近徐以秾,在他耳边低语:"你确定要这么做?付出自己的血肉,承受巨大的痛苦,就为了一个死去多年的人?"
徐以秾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礼月:"木梳我会派人去找,这段时间你把你从崖墓中得到的东西拿出来。"
“这……”礼月抚着下巴,有点犹豫,“要是让我们家里的人知道了,我很难办啊。”
徐以秾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礼月,在等他做一个决定。
只一会礼月就拿定了主意,“行,互通有无嘛,反正——”
“反正你们也进了死胡同,不然那几个老的不会在土里越呆越久。”徐以秾手背抹去滴落下巴的汗水。
礼月上前拿起一卷纱布覆在徐以秾的伤口上,洁白的纱布很快被殷红的血液浸透,礼月一层层缠绕,动作利落粗暴。
“针线怎么封得住它呢?”礼月把纱布绕过肩膀再缠到前胸,包裹几层后使劲扎住。
徐以秾全程咬着牙,忍受着剧痛,一个字都没说。
隔天大早,离离就急匆匆地冲到医院,她躲在病房窗户下,踮起脚尖,努力地往里面看去。
一身笔挺西装三件套的李天唯跟在离离身后,脸上满是不解,开口劝道,“大早上的,你在这里偷看什么?”
离离头也不回,语气焦急,“万一呢,万一呢。”
“万一什么?”李天唯更不解了。
离离转过头,瘪着嘴说,“跟你说你也不懂,别捣乱。”说完,继续专注地盯着窗户。
这时,病房里传来动静,陈嘉菁醒了,正在和陈母说些什么,离离激动的要冲进去,却被李天唯一把拉住。
“放开我,我要去门口听!”
李天唯摇头,捂着嘴将她带离窗户,“不行,你不能去偷听,被发现,后续我要处理很多。”
离离扁着嘴,可怜兮兮的看向李天唯,眼中满是恳求,
“不行。”李天唯再次咬定。
离离上手抓着他的西装袖子摇来摇去,“副官哥哥……”
李天唯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答应了,他整了整领带,压低声音说,“好吧,我带你过去就一会听到没?”
离离赶紧点头。
李天唯将她带到陈嘉菁隔壁的空病房,两人进去后,他立刻将门反锁,将离离拉倒墙边,俯下身在离离耳边低语,“贴住,声音会更清楚。”
离离单薄的后背几乎要贴在李天唯宽厚的胸膛上,李天唯在她耳边低声,“放轻松,深呼吸,专注在声音上。”
离离努力平复着呼吸,终于她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话语,只是不够真切。
对一个外行人来说,离离的动作根本不能让她用很好的姿态去偷听,李天唯替她纠正过几次姿势都不行。
他只好环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她的背紧贴住自己的胸膛,慢慢地隔着布料两人的体温也相融在了一块。
这种姿势让李天唯的心跳有些快,他深吸一口气,情绪很快平稳,只是离离的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带来一阵酥痒,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环在离离腰间的手臂。
然而离离却完全没有察觉身后的暗涌,她全部心神都集中隔壁的谈话上,努力分辨着每一个字眼。
李天唯按捺下心头的悸动,凑近离离耳朵,低声,“听清楚了吗?”
离离微微侧头,气音回答,“好像没什么,就是跟她妈妈说头疼还说我打她……”
李天唯点点头,收回环在离离腰间的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门口,“出去说。”
离离看了眼墙壁,最终还是跟着李天唯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病房。
回到走廊上,明媚的阳光洒进来,李天唯这才松开了离离的手腕,两人的目光交汇,
“陈嘉菁就算说是你打晕了她,也没关系,以陈家的关系根本动不了你,你在担心什么?”李天唯有些疑惑。
离离摇头,看向李天唯的眼神非常复杂,这种事告诉谁都不会被理解,未免麻烦还是不说了,“不是因为这个,你不懂,算了,我找礼……高无忧去了。”
李天唯心中一阵烦躁,他很想把离离拉回来质问,但是忽然愣住了,手抬在半空,眼神跟着离离的身影远去。
离离焦急地寻找了礼月一整天始终找不见他的踪影。直到半夜,她才终于在路口截住了不知哪儿才玩回来的他。
礼月此刻依然是高无忧的样子,一身笔挺橄榄绿的军装,衬得他英姿飒爽,神色里是比高无忧要成熟的多的气质。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一整天都去哪儿了?”
礼月眨了眨眼,嘴角扬起笑容,“无聊就到处玩玩咯。”说着,转身就走,离离在后面追着。
她的步子哪有礼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追随着,直到礼月停在了一家夜总会门口。
霓虹闪烁,照亮了礼月的脸庞,离离皱起眉头,因赶路呼吸有些急促,她不解地望着礼月。
礼月似乎也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伸出手,点了点离离的鼻尖,“怎么这么惊讶啊,我不能来夜总会玩吗?”
离离还没来得及说话,夜总会的门突然打开,一位美艳的女子款款走出,。
她身着一袭贴身旗袍,曲线玲珑,走动间摇曳生姿。
女子看到礼月,立刻露出娇媚的笑容,袅娜地走到他身边,
离离惊讶地看着她,虽然这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举手投足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尘气,她优雅得体,气质高贵,周身气质与夜总会这种地方格格不入。
只是,好像有些眼熟,在哪里见到过。
礼月伸出手,自然地搂住了女子纤细的腰肢,两人亲密地打了招呼。
离离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那女子问礼月,“这位小姐是?”
“世侄女。”
“啊?”女子倒是一时分不清这话的真假了,但她也只是笑笑。
离离从未见礼月和女人这样亲密,更没想到他那样的人会出现在风月场合。
她看看礼月又看看那女人,知道这会已经叫不住了,只好压下烦意,问,“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礼月松开搂着的女子,走到离离身边,弯下腰在离离耳畔低语,“自然是明日。”
离离咬着唇,没有说话,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夜色渐浓,街道上行人寥寥,路灯下只有一个单薄纤细的影子快速行走着,
她心乱如麻,脑海中都是妈妈最后的画面,眼眶微红,心中满是谜团。
今晚她一定要一个答案!
离离奔回老宅,里面空无一人,又再跑到小楼,门口有士兵,证明爸爸今晚的确在这里。
来到书房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徐以秾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离离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徐以秾合上书,关切地问道。
离离咬了咬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一言不发地走到徐以秾身边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徐以秾叹了口气,伸手轻抚着离离的后背,
"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离离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徐以秾,声音中带着恳求。
徐以秾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他把离离揽到怀里,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缓缓地讲述起他和柯小禾的故事,语气中满是怀念和感伤,从两人相识相恋说到生离死别。
离离静静地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
故事中的女孩,与她记忆中的母亲是那样的不同,却又有着相似的影子。
"所以,妈妈她是从未来来的人,而且她现在还活着是不是?"离离虽然哽咽,可眼中却明显有着兴奋的光。
徐以秾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歉意与愧疚。"离离,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这些事,我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果不是这次……"
离离擦了擦眼泪,扯出一个笑容,"我能理解,只是,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徐以秾拍了拍离离的手,站起身来,"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你跟我来。"
离离跟着徐以秾走进那间地下密室,被眼前景象震撼住,她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哭泣。
“这是我这些年来的研究成果,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你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
“所以你才一直让我去学医,就是为了从现在开始研究出针对妈妈体质的特殊药物,在未来某个时间点救下妈妈?”离离擦着眼泪,一切都明了了。
徐以秾点了点头,手掌轻柔地摸着女儿的脸颊,爱怜的说,“离离,我不会勉强你了,我会送你出国去你想去的地方,你可以尽情的过你想过的生活。”
“不!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去学医,爸爸,”离离努力的擦掉越来越多的泪水,她抓着徐以秾的手臂,近乎哀求,“你帮我安排最好的医科,我们一起救妈妈!”
“离离,”徐以秾劝道,“妈妈有我,你有自己的人生——”
离离摇头,她看着那个巨大容器中的柯小禾说,“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也可以决定我自己的人生,现在,这就是我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