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即被惊得目瞪口呆,饶是他们抠破脑袋也猜不出来,风光霁月的莫君珩竟是当众索要炉鼎的急色之徒啊!
虽然买卖炉鼎这事儿,在修真界里还不算罕见。
——毕竟只用双修就可以提高修为,身心都畅快,何乐而不为呢?
但他们可都是私下进行的,这种隐秘事儿要是放到明面上,脊梁骨指不定被戳成什么样,八卦都要传三天三夜。
还是第一次见当众索要炉鼎的。
更别说这炉鼎的确有几分姿色,一出场搞得大家都心痒难耐,都想着私底下跟玄清剑尊这新徒弟交涉几番,看看能不能把人搞到手,有些甚至在盘算自己芥子空间里,藏的灵石宝物究竟价值几何,到底能不能把炉鼎一举拿下。
目光**又炙热,跟着温颂的身影移动,他们各自在心底打好算盘,却没想到会被人横插一脚。
那可是莫君珩,修真界里出了名的闷葫芦。
也没听说过他好这口啊。
众人心思各异,绝大部分都对莫君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满头雾水,他作为玄清剑尊座下弟子,无论是地位声望,亦或是才华修为,都是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不少小门派上赶着求他庇护,送去的财宝美人都够装满一屋子的,却被他通通避之门外,怎么想都觉得莫君珩今天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
总不能是突然转性了吧。
剩下的少部分人就没想这么多,只一股脑地抻着脖子看戏,今日拜师大典有玄清剑尊坐阵,他们倒要看看玄清该怎么处理这档子事儿。
玄清剑尊微微侧目看向莫君珩,眼神无悲无喜,淡然道:“为何?”
莫君珩下意识抿紧薄唇,知道自己此番行为有些放浪形骸,与他平日里的作风不符。
但是他必须得弄清楚那只小鬼与他究竟有何渊源。
昨夜的梦太过逼真,从未体会过的极端情绪几乎将他焚烧殆尽。
毫无底线的偷窥、臆想,梦里的他跟淤泥里的蛆虫没什么区别,甚至还隔着屋顶,在那只小鬼的骂声中,自我放逐。
今早起来,他发现自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生理现象,道心也裂开一道极微小的缝隙。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他和那只小鬼仅一面之缘,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他想把事儿弄清楚,却不能把自己的遭遇摆到明面上说,实在太难以启齿。
莫君珩端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微笑道:“实不相瞒,我曾有一胞弟,于儿时不甚走失,自入宗以来我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实则给在座的修士留足了想象空间,他们顺着他的半句话很轻易地就猜到了温颂的真实身份。
与其并肩作战过的一些修士深知,莫君珩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因此在他似有似无的授意下,大部分几乎已经笃定温颂就是莫君珩找了很久的胞弟。
这一出直接把裴重衍整懵了,他愣在原地,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招到莫君珩弟弟的魂魄。
他们裴家的招魂秘术是有使用限制的,凡是身死不过五十载,或是婴幼妇孺,其魂魄都不能用于招魂制傀,他当时招到温颂魂魄的时候明明已经算过,他至少在阳间当了一百多年的孤魂野鬼,怎么会是莫君珩的弟弟呢?
难不成是当时招魂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在裴重衍的心里,莫君珩是不可能撒谎的。
遥想前世,他的道侣就是岸芷汀兰般的性子,而今生又是修真界里众人皆知的、高风峻节的极上宗首徒。
裴重衍压下心底隐约的猜疑,算是承认自己招到莫君珩弟弟魂魄的事实,但新的难题再次浮现。
该怎么跟裴重衍说温颂几乎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的魂魄在阳间游历太久,已经触犯阎王定下的规矩,后面又被封入傀儡身,相当于借物还魂,此乃大忌。
裴重衍几乎能够预料到温颂的结局,运气好的话,来世多半被投去畜生道,运气不好的话……
也没有来世了。
他心下几番思索,煞有其事地开口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这侍从是我儿时从路边捡来的,一直好生将养着,没想到竟然是大师兄的弟弟,看来我跟大师兄的缘分不浅啊。”
莫君珩勾起唇角,定定地看着他。
裴重衍立刻接收暗示,小意补充道:“不如我把他送到您那里去住几天?”
莫君珩拱手:“那就多谢小师弟了,我与胞弟定会铭记此恩。”
玄清剑尊见此,缓缓收回视线,又变回无悲无喜的模样,像极了庙宇里高贵圣洁的神祗瓷像。
温颂满头问号,他就这么易主啦?!
其实他一早就认出来,裴重衍就是昨晚给他糕点吃的那个冤大头,但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开口说要他,而自己的主人还同意了!
他不由得有些后怕,不能是因为他昨晚吃的那几块糕点吧?
温颂纠结得皱起眉头,唇肉被咬得殷红,又斜过身去偷瞧裴重衍的脸色,发现他的眼神柔和得不似常日。
他莫名有些委屈,想起自己平日里就吃点馒头过活,事儿也没少干,结果别人说要,主人就给他卖掉了,还是贱卖!
在温颂眼里,别人分钱不给就得到他了,这是白嫖,这是贱卖,这是他不值钱的象征!
他鼓起腮帮子,极为幽怨地偷瞟裴重衍一眼,决定讨厌他一小会儿。
有时候主角飙起戏来,根本没有配角表现的空间,就比如站在莫君珩身边的覃云。
自献礼开始,他就好像被自动屏蔽了,新来的小师弟献礼献到一半,在大师兄那儿掰扯半天。
覃云无能狂怒,谁还记得大师兄旁边还有位二师兄啊!
他知道自己师尊和师兄都是修真界的凤毛麟角,平日里师徒三人一起出场,别人都拿他当扫撒弟子就算了,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分发礼品!怎么这见面礼就送不到他手上呢?
覃云:非要我满眼失望地看着你们吗?惹到我算是踢到棉花了(已黑化)。
或许是覃云半死不活的眼神太过晃眼,刚做完表面功夫的裴重衍忽然想起还有二师兄的存在,连忙招呼温颂去献礼,自己继续留在心心念念的道侣身边,开始打探他的喜好。
温颂在心底小发雷霆:不是把他贱卖了吗,怎么还要使唤他啊。
他抱着两盒见面礼走过去,边走边想,不争馒头争口气,他要用自己的方法报复他那个无情无义的主人。
他神色坚定地把两盒见面礼垒在覃云手上,“全给你了。”
覃云受宠若惊,“这、这大师兄的也给我啦?”
温颂斩钉截铁地点头,这份礼物里面包含他整整一晚上的心血,就算莫君珩不要也不能流进裴重衍腰包里。
这,就是贱卖他的下场。
他愤愤地看向一旁,正上赶着跟大师兄搭话的裴重衍。
拜师典礼结束后,莫君珩找到胞弟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大半日就传遍各大宗门,爱听八卦的修士聚在一堆讨论究竟是何方神圣,在现场旁观过的修士笑得微妙,只故弄玄虚地说是一见难忘的妙人儿。此话一出再度引起轩然大波,整个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连散修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人多口杂,自然会生出异言,渐渐的有部分修士自称是莫君珩的老乡,出面指证莫君珩根本没有胞弟,说他满嘴谎话,只为用正当理由扣下那位漂亮修士当炉鼎。
或许脱去修行的那层皮,修士与平常老百姓也没什么不同,爱凑热闹,爱听八卦,劝妓从良,逼良为娼,他们最爱看神祗被拉下神坛的戏码,以至于这类谣言愈演愈烈,盖过最初的真相。
温颂已经接受他被贱卖的事实,正慢悠悠地跟在莫君珩身后,是心不甘情也不愿。
莫君珩的院子坐落在山谷间,抬头可见两边悬崖围成的一线天,正当温颂饶有兴致地去数一线天装有多少朵云时。
一只展翅的白鹭突然从天边滑翔而下,给他扑倒在地。
“哎哟”
莫君珩听到惨叫声连忙去寻温颂的身影,却见地上白羽腾飞,白鹭将他压在身下,两只翅膀扑腾着想去抱他。
“快把它拉开,我喘不过气来啦。”
莫君珩失笑,走上前去将白鹭抱起来,温颂趁这间隙赶快起身,退到一边站着,吐槽道:“这是你养的吗?怎么随便扑人啊。”
像是听得懂人话,白鹭凄凉地叫了两声,想扑腾着飞过去,却被人死死抱在怀里,气得它踢了好几脚。
莫君珩连忙解释道:“这是我师父养的白鹭,平日里对谁都趾高气昂……看来它挺喜欢你的。”
他的师父?
温颂回想起今日坐在大殿最高处的修士,冷冰冰的一身白袍。
是玄清剑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