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门永存[17世纪] 第2章 chapter2

土豆的滋味比起硬邦邦的黑麦面包和难以下咽的大麦粥好了不少，我吃完以后饥饿感基本已经消失了。

就在此时，木质的门嘭嘭的被敲响，我刚想起身去开门，原先已经离开的埃尔金斯不知从哪跑出来，先我一步去开了门。

“父亲，二哥。”埃尔金斯有些气喘吁吁，脸上带着刻意的讨好。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鹰钩鼻的男人，他的眼白占比很多，因此看起来有些阴险，而他旁边站着的是一个比他高出很多的强壮男人，手中提着卖玩具的大箱子，头戴毡帽，看起来像是埃尔金斯的哥哥。

他们和埃尔金斯一样，都是浅浅的亚麻色卷发，少见的金棕色瞳孔，但和外表秀气的埃尔金斯不同，他们看起来十分的粗犷。

“让开!”皮特拿着那个有着尖锐棱角的大箱子把埃尔金斯撞开，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餐桌上。

埃尔金斯的额头被磕破了，渗出些许的血来，他讨好的举动并没有令他少一份挨打。康纳先生像是没看见一样的，也自顾自坐到餐桌上。

他在餐桌上巡视了一眼，脸色因为愤怒憋的通红，“为什么晚餐又是这些!”

在厨房上康纳夫人被吓了一跳，她的身上还系着破旧的围裙，就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解释，“物价……太，太贵了……”

嘭!

皮特一拍桌子，他忽然站起来，走到刚刚站起来的埃尔金斯面前，一脚把对方踹翻在地上。

我想去阻止，毕竟要是闹出人命来也实在麻烦，可一旁的康纳太太却拉住我的手，朝我摇摇头。

我非常的不解。

皮特一边一脚一脚的踹在那个倒在地上蜷缩起身子的瘦弱男孩身上，一边大声的骂，“都是你! 要上什么学!还每天读那些没用书，学什么拉丁语……”

一脚一脚落在埃尔金斯瘦弱的身子上，他亚麻色的短发上逐渐粘上了血，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甩开康纳夫人的手，用尽力气撞开高大的皮特。

“你疯了吗？他会死的!”

皮特不满自己的发泄被打断，他的脸上出现一个狰狞的笑，“死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吃白饭的。”

我有些不敢置信，埃尔金斯明明是他的弟弟。

“你就不怕苏格兰场的警察把你带走吗？”我皱眉看着面前这个蠢货。

“苏格兰场?那群白痴早就因为黑死病自顾不暇了。”皮特得意洋洋。

“好了皮特。”康纳先生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拿刀叉敲了敲餐盘，随后他看了眼埃尔金斯，“我会跟史密斯神父说的，你明天起就不用去了。”

这时，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埃尔金斯猛的抬起了头，那双罕见的金棕色眼睛颤了颤，他那张俊秀的脸变得苍白，“不，父亲，可是史密斯神父并没有收过我们家学费，我……我也可以继续去为人写书信赚几个便士……”

可惜康纳先生却没有理他，而是大快朵颐的吃着从厨房抢来的之后几天的食物。

埃尔金斯眼中的光慢慢的消失了，他垂下了眼眸，而我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竟然从这双好看的眼睛中看出了一些恨意。

埃尔金斯甩开了我的手，然后一言不发的朝门外走去。

我深知我大概无法改变这件事的结局，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但更多的，我还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比如既然康纳家庭已经这么困难了，为什么还要收留我?

我想了想，认为也许只是康纳夫人好心，只打算收留我几天。

等到了晚上，康纳夫人带着我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把我带上了一个破旧窄小的阁楼。

我实在不好意思让她帮我铺床，于是接过被子，整理起床铺。

“我们家没有多少的房间，所以你就暂时先住在埃尔金斯的房间吧，这些床单都是我出嫁时带来的，没什么人用过。”

“埃尔金斯?”我下意识问，“那他睡哪?”

问完我才反应了过来。

对，我身上的衣服没换，头发也剪短了，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孩，所以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我让他和皮特一起住了，这张床太小了，恐怕完全不够你们两个男孩睡。”康纳夫人说，“皮特原本不太乐意，他觉得埃尔金斯完全可以和你住一起，但是皮特的那个房间更大些，他和埃尔金斯两个人也不会拥挤。”

康纳夫人走后，我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月亮，却不知怎么也睡不着。

再怎么说，一朝从21世纪穿越到鼠疫横行的17世纪欧洲，到底还是令我的心情格外低落。

毕竟我在我的那个时空虽然没什么亲人好友，但也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有些迷茫的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放轻脚步走下楼梯，推开窄小的门，走出了屋内。

静谧的月光落在了门前，我却在那辆堆满了稻草和草料的木推车上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亚麻色头发的男孩躺在稻草堆上，一只手枕着脑袋，正看着群星闪耀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走了过去，“埃尔金斯?”

男孩缓缓的转过了头，“你来干什么？”

“你怎么没去睡觉?”我问。

但他却只是扫了我一眼，“跟你没关系。”

“是因为皮特?”我立刻猜到了原因。

他不置可否。

“你和我去阁楼吧。”我对他说。

我看他不理我，又补充，“床不够大，所以我打地铺。”

他闻言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别反悔。”

我有些无奈。

虽说我这个人平时挺狗的，嘴里没一句真话，经常满嘴跑火车，但我还真不至于骗一个小孩。

窗外的月光不足以照亮整个阁楼，于是我和埃尔金斯翻箱倒柜的翻出来一支用了一半的蜡烛。

我用火柴点燃了蜡烛，在地上铺好了被子，看到埃尔金斯将蜡烛拿到地板上，随后从床底下翻出一本很旧的书本。

这本书很厚，书页外边也有些残缺了，于是埃尔金斯就小心翼翼的翻开它。

我托着下巴，看着这个男孩艰难的自学着，昏黄的烛光落在了他瘦削的侧脸上，我坐在棕黑色的地板上，蜡烛将我周边的一小块地板变成温暖的颜色。

“我真好奇。”我靠在床脚，一边玩着从角落里发现木偶，一边问他，“你为什么不和你的哥哥们一样直接去赚钱呢？这样或许他们就不会这么对待你了。”

埃尔金斯原本背着的身子转了过来，他的眼睛在蜡烛的火光下变成了金色，十分刻薄又厌恶的说：“难道我要和他们一样，一辈子烂在这个恶臭的贫民窟里吗？”

“他们也包括你的母亲吗？”我放下木偶，“或许她对你还是不错的。”

“你可以去睡觉了，流浪儿。”他抬起头不悦的说。

“我还不怎么困。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但——”他盯着不断摇曳的蜡烛，“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还不如去死。”

“你还不如去伦敦东区转一圈，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让哪个贵族小姐看上你。”我一手支撑着脑袋，好心给他提着建议。

话落，埃尔金斯冷冷的看了过来。

“实话实说罢了。”我摊摊手，“埃尔金斯，你知道的，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

毕竟说实话，埃尔金斯其实长得非常的好看，忽略他脸上的那些伤。

他与贫民窟格格不入的白皙肤色，柔软浓密的亚麻色卷发，漂亮精致的五官，除了因为营养不良有些瘦弱外，的确具备那些“小白脸”的特质，可以说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更何况他年纪这么小就已经有着一心往上爬的决心了。

他捏着书页的手中逐渐用力泛白，眼中的愤怒就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接着，他忽然放下了书，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扑倒。

我的鼻梁被他狠狠的打了一拳，我立刻反应过来，躲开了他的又一拳，一把掀开他，反客为主。

好在这具身体的力气大的可怕，我被那一拳打的也有些不高兴了，把埃尔金斯压在下面，也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你发什么疯?”

他则是恨恨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行行行，我道歉，对不起。”

说着，我从他身上下来。

“我不会这么做的。”他说。

“即便你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普通人要想跨越阶级完全是难上加难?”我擦着被打出的鼻血。

他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低着头一言不发。

“别气馁啊。”我从衣角撕下一块布料，塞到流着鼻血的鼻子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不去学校，我可以教你啊。”

“你?”他有些怀疑。

我点点头，“别看我和你年纪一样大，但那些几何啊、算术、拉丁文什么的，你都可以来问我。”

“你不是说你是流浪儿吗？”他依旧不信。

“又不是所有流浪儿都是文盲。”上帝保佑，我这回是真想做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