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门永存[17世纪] 第12章 chapter12

圣诞节后就是整个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了，我也不再和莱恩上山了。

厚厚的积雪覆盖在了大地上，莱恩显得非常高兴，因为据他所说，他很少能看见下雪，这是近几年的第一场雪。

我打着哈欠，冷着脸躲过莱恩砸来的一个小雪球。

“你真无聊。”

很明显，任谁在这么冷的天气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早早的拉起来都会不高兴。

“这哪里无聊了？”莱恩反驳，他兴致勃勃的说，“这是我出生以来的第二场雪，我们这个地方可不是每年都下雪的！”

“那又怎么样？下雪就下雪呗……我最讨厌下雪了。”我面无表情道，“更讨厌像个傻子一样在雪里跑。”

“你怎么变得和奥莉一样古板了……”莱恩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雪球砸中脸。

“我还在这呢。”奥莉拍了拍手上的雪，靠着墙道。

“你搞偷袭！”莱恩擦掉脸上的雪子，立刻又从地上拾起雪来。

“快跑！”我眼疾手快的拉住奥莉的手往旁边躲，让莱恩砸了个空。

我拉着奥莉跑，而莱恩当然是跑不过我的，他一边跑一边喊：“喂！海蒂，你到底帮谁？”

“反正不帮幼稚鬼——”我拖长声线，把莱恩甩在后面。

“你才幼稚！”他在后面大声的说，“海蒂.伯纳德，你有本事别跑！”

“你有本事就追上来啊。”我回过头说。

此刻的我大概也没有意识到，我也成了在雪地上狂奔的傻子中的一员。

寒冷的风吹过了我们被冻得红红的脸颊，但此刻的我却丝毫不觉得寒冷，纷纷扬扬的雪子轻飘飘的落在了我的头发上，我的脸上竟然也忍不住出现了笑容。

这时的我大概不知道，在伯纳德家生活的这一年，是我此后的人生再也不会体验的温暖与快乐了。

前世的我在童年时没有体验过的温暖与亲情，却在这个世界被如数奉还。

我曾经很讨厌冬天，因为在我前世所出生的那个城市里，冬天总是很漫长、很冰冷，我不喜欢福利院里又薄又硬的被单，也不喜欢难以御寒的单薄衣物，我以前总担心，我会不会在某一个冬天被冻死，因此年幼时，我总是期盼着这场大雪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可即便后来我长大，走出了那个小小的、冰冷的福利院，成为了儿时最讨厌的那种大人，我学会了撒谎、学会了奉承、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了，这个冬天也依旧没有过去。

于是我才恍然大悟，恐怕我的一生都将溺死在冬天了。

可是现在的这个冬天，一点也不冷。

莱恩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我见状也慢了下来，我向他走去，“跑不过我吧？”

我又趁机踮起脚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卷毛，“走吧，请你们吃烤红薯。”

“烤红薯？”奥莉疑惑道，“红薯……还能烤？”

“相信我。”我自信的说。

我们架起了火堆，莱恩捧着红薯放到雪地上，然后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你真的行吗？”

“当然了。”我决定先烤一个试试。

烤红薯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难倒我？

二十分钟后。

“海蒂，这个红薯是不是焦了？”

“没有没有。”我摆摆手，“烤红薯就是这样的。”

“可是这个红薯快变成一个煤球了。”奥莉蹲在我旁边说。

“问题不大，烤红薯是这样的。”

“煤球……啊不，红薯被烤的裂开了！”莱恩激动的指着黑漆漆的红薯。

我有些尴尬，不会真烤焦了吧？不至于吧，烤红薯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我以前去吃烧烤，红薯不都是这种外表烤焦，但里面是熟的吗？

“我知道了，海蒂想毒死我们。”莱恩恍然大悟。

“要毒也是只毒死你。”我知道他是故意在嘲讽我，皮笑肉不笑的说。

“莱恩，这毒不死你，顶多让你拉个肚子。”奥莉一本正经的的分析。

说着，她拿了根树枝戳了戳红薯，然后对我说，“我来吧，海蒂，我想我大概知道要烤多久。”

我立刻把剩下的红薯递给奥莉，“靠你了，奥莉大厨！”

她无奈的笑。

火苗散发出的热气驱散了寒冷，红薯很快就烤好了，奥莉用树枝夹出红薯，在雪地里滚了滚才递给我，“这样不容易被烫到。”

“太谢谢你了，奥莉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活！”我顿时一顿彩虹屁输出。

奥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呢我呢。”莱恩连忙道。

“莱恩，你是男孩。”奥莉道，“应该自己拿。”

“你太偏心了……”莱恩嘀咕着，但还是自己找了跟树枝去拿红薯。

等到我们吃完了烤红薯，已经是下午了。但不知是否因为冬天的缘故，阳光十分的微弱。

奥莉说她下午的时候要跟伯纳德夫人去杜瓦尔男爵家工作，我其实很不希望她过去，但又不知该如何跟伯纳德婶婶解释，毕竟上次的事情奥莉不让我们告诉伯纳德夫妇，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影响到整个家庭。

伯纳德叔叔是杜瓦尔男爵家的厨子，而伯纳德婶婶也算男爵家的佣人了，他们的经济来源几乎都来自与男爵府。

在奥莉把这些摆到明面上来说时，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无力感。

我叹了口气，跟上了伯纳德婶婶和奥莉。

只能希望我那天借的布列塔尼家族的姓氏足够唬住男爵夫妇吧。

伯纳德婶婶和另外的几个女佣拖着地，我则是和奥莉还有其他的几个孩子擦玻璃。

我在这些孩子中也看到了很多有些眼熟的面孔，后来奥莉告诉我，这些很多都是在男爵府工作的佣人们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死了以后，他们一般也会在杜瓦尔男爵家里当佣人。”

“没有别的选择吗？”我问。

“没有。”奥莉摇摇头，“杜瓦尔男爵府佣人的酬劳很高，甚至有很多人想来这里工作。”

“政治家的孩子未来是政治家，富人的孩子未来是富人，而穷人的孩子未来只会是穷人？”我半开玩笑道。

奥莉却没有笑，因为她显然听明白了我这句玩笑背后那残酷的事实。

她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将来不会是佣人。”

“当然，你一定不会。”我很认真的说。

“也就只能跟你说这些了。”奥莉摇摇头，“如果是莱恩的话，他恐怕根本就不明白这些。”

“这点我赞同你。”我说，“不过，他其实也算是个好哥哥，只是有些时候比较迟钝而已。”

“我知道。”奥莉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以前小时候，我每次被其他孩子欺负了，他总是会挡在我面前保护我。”她无奈的笑了笑，“他从来不想想，自己能不能打的过那些人。”

“现在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你们要是打不过还有我。”我笑嘻嘻的说，“现在有两个人保护你了哦，奥莉。”

她怔了怔，看了我许久，才转过头去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奥莉是一个总喜欢将事情藏在心里的人，她从来不会对他人诉说自己的委屈，所以我知道，这样的她，一定在成长的过程中受过许多的不公与委屈。

奥莉与莱恩不同，在莱恩看来，只要一家人能够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好了，其他的什么并不重要，伯纳德夫妇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其实在被贵族们剥削着。

而在奥莉看来，如今他们是生活在杜瓦尔男爵这类贵族们的压迫与剥削下的。他们是被剥削者，因此他们随时都有被迫害的可能，她很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想要让自己的家人跳出“被剥削者”的这一阶层，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总是这样看人眼色的活着。

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总是另她无能为力，即便遭受着杜瓦尔男爵的骚扰，和男爵夫人的针对，她也只能忍耐。

等彻底忙完已经是傍晚了，伯纳德婶婶还有些工作没完成，因此今天是我和奥莉两个人先回家的。

我从凳子上跳下来，把抹布放回水桶，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问奥莉，“对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奥莉想了想，“3月1日。”

“那还好远呢……”我跟着走出男爵府自言自语。

足够我考虑送什么生日礼物给奥莉了。

莱恩的生日在冬天，前几个星期我就已经制作了一把简易的弩送给了莱恩作为生日礼物，而现在送给奥莉什么礼物，还真的得好好想想。

毕竟奥莉和普通的女孩不一样，我还真的想不到她到底喜欢什么。

于是我问奥莉，“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她却摇摇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了。”她顿了顿，“不过，你送的我都会喜欢。”

“真的吗？那我就送你一个来自海蒂亲手制作的烤红薯！”

“除了那个。”

“噗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

雪地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脚步，我和奥莉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冬天将整个小镇都变得银装素裹，远处一片白茫茫的，几乎要和灰白色的天空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