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一行人正在前往宜城的途中。
季修经过一夜的休整,身体恢复了大半,一早醒来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乃至见到司徒烈的第一句话就是:“司徒先生,有你在我还怎么死啊?”
司徒烈:“……”
这是他听过的角度最清奇的道谢。
是以,他选择忽视季修的话,转而说:“这一路上恐怕还有变数,都要当心点。”
那帮杀手明显是冲着人而来,并非普通的山匪抢劫,否则也不会在被擒后服毒自尽。
昨夜只有他们几个入住客栈,暗卫们则在城外安营,看着救灾物资。
幸好人没有出事,赈灾车辆也都保住了,宜城的百姓不会受苦太久。
因着担心季修在途中身体又出现什么状况,司徒烈便和季程曦换了马车,季青临与季程曦共乘一辆,由秦音驾车。
季修、阮相宜和司徒烈这辆则由秦昭驾驶,后面跟着一小部分物资车辆。
统一运输目标太大,风险也高,众人商议后决定分成三小队出发,每一队都是一样的配备,两辆马车加上数辆物资车,如若再碰见贼人也能够混淆他们的视线,增加对方的突袭难度。
“公子修,那边传来消息,说雪妃……薨了。”帘子外的秦昭如是禀报,声音不高不低,不悲不喜。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纵观马车内的三人,神色各异,不尽相同。
季修先是诧异,而后眉头微皱。
他感到心脏微微发麻,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袭上心头。
但仅是一刹那,他便恢复如常。
他从未见过雪妃,只偶然间从宫人的碎嘴中听过几句。
这桩大奉秘闻向来不许人道说,皇子皇女之间也鲜少提起这位当年盛宠一时的雪妃娘娘。
至于奉帝和皇后乃至各宫妃子更加不会主动向晚辈提及此事。
严格说来,季修并不识得这位雪妃。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阮相宜陡然冷了几分的脸色。
马车颠簸,但不至于让人难受,可此时阮相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紧紧握住拳头,忍住想要呕吐的**。
只有司徒烈神色如常。
他不是宫里人,又见惯了生死,一个素不相识的雪妃之死的确无法令他的内心起波澜。
然而这只是表面。
如果不是收到了师弟的消息,他恐怕也不能安坐在此。
雪芙殿那位,可以疯,但不能死。
疯了他可以救,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只有季修轻声回应秦昭:“知道了。”
至此马车内便陷入一片沉寂,一路上也没有人再说话。
季修闭上双眼假寐,实则脑子里思绪纷飞,根本静不下来。
此次出宫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甚相同。
从前,他出宫只为吃喝游玩,而今杀机四伏,并非安途。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颠簸的马车好似摇篮,这一觉他睡得极熟。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帘子偶尔被风吹起,送来凉爽。
他睁开眼,与面前一张放大的脸面对面,吓得他猛地身子后仰。
奈何后方已经是车壁,他退无可退。
不过已然足够令他看清面前之人是谁。
马车里不见司徒烈与阮相宜的身影,只有他和季程曦两个人。
“四弟做甚?”季修不甚优雅地打了个不明显的哈欠。
此时,季程曦正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都不带眨的。
他不知道的是,季程曦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会儿工夫了。
唇红齿白的少年笑眯眯地开口:“三哥。”
季修懒洋洋地应道:“嗯。”
季程曦又唤道:三哥。”
这下季修看了他一眼:“嗯。”
季程曦不厌其烦,继续喊:“三哥。”
季修的瞌睡虫被他喊走了大半,但还算有耐心:“嗯?”
只不过语调稍微高了些。
但季程曦丝毫不为所动,不依不饶地喊道:“三哥——”
季修的耐心终于告罄:“你有病啊?”
“三哥凶我。”季程曦委屈巴巴地噘起嘴。
季修:“……”
四弟今天玩的什么桥段他有些看不懂。
直到他见季程曦的表情突然生动起来,便十分肯定这家伙接下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
季程曦双眼放光,语气十分夸张:“三哥,我方才替宣城那些公子们确认过了——”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停顿了下,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季修,看得后者脊背发凉,才幽幽道:“三哥当着如宣城的公子们所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尤其是这腰是腰,腿是腿的……”
季修越听越觉不对劲,忙打断他:“你且等等,什么宣城的公子们,什么确认不确认的?四弟是不是又跟着七妹偷看话本子了?”
脑子给看坏了。
“说到话本子……”季程曦若有所思道,“三哥的确真如话本子所写的那般,剑眉星目,乌发高束,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大长腿……”
越说越离谱。
季修再次叫停:“四弟,你是选择自己闭嘴,还是让我动手?”
季程曦无辜地眨眨眼,当真听话地不再言语。
“我们此时到了何处?”季修总算感觉耳根子清净了不少,问出了心中所想。
可季程曦只是冲他眨眨眼,没说话。
“问你话呢。”季修重复道,“此处是何地?”
季程曦依旧只是眨眨眼,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是三哥要他闭嘴的,他很听话。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季修拿这个听话又不听话的四弟没辙,“说说我睡着的一路都错过了什么吧。”
“我们正在一处平地稍作休整,司徒先生和二哥去附近寻找可以安营的地方。”季程曦一开口就说个没完,“据说是司徒先生观天象,推算出入夜后恐有大雨将至,必须找到可以避雨的山洞。”
原来如此。
季修点点头,而后起身撩开帘子:“我下去透透气。”
他跳下马车后,季程曦也跟着下了车。
“三哥,三哥!”季程曦拿着水壶追在他身后。
“又作甚?”季修没有回头,径直往前面走去。
季程曦小跑着追上他,将一个精致的拇指般大小的玉瓶递到他面前,不容置喙道:“三哥先把这个吃了?”
“嗯?”季修挑眉看着矮自己差不多一个头的少年。
“司徒先生交代了,等三哥醒来一定要服下这颗药丸。”季程曦撇撇嘴,“我也在二哥面前拍胸脯打包票了,说一定会照顾好三哥。所以,三哥,你就吃了它吧。”
少年说到最后,尾音微微下垂,听起来又乖又委屈,是另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撒娇口吻。
季修哭笑不得。
他本来就没有拒绝吃药的心思,被面前这个小孩这么一说,搞得他好像怕吃药似的。
这反倒让他起了逗弄少年的心思:“我没病吃什么药?不吃,拿走。”
果真,季程曦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霎时就垮了下来,直接上手拉着季修的大袖,哄道:“三哥,我的好三哥,你就把药吃了吧。我知道你没病,这药不是治病的,是让你吃了会变得更帅,腿更长,腰更有力的……”
“停停停。”季修有些头疼地扶住额角,他这四弟真是什么话张嘴就来,他后悔逗他了,主动歇战。“你快别说了,我吃就是。”
说罢,他拿过玉瓶,倒出药丸,拧开壶盖,就着水一口吞下那小小的褐色玩意儿。
在季程曦心满意足的笑靥下,季修大步朝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去,还不忘留下一句:“别跟过来。”
他身后的小少年嘴角刚弯起的弧度登时又往下垂去。
他又被三哥嫌弃了。
立于悬崖边上的那道红色身影,衣袂随风猎猎,整个人仿佛下一瞬就要消失。
季修看得心惊肉跳,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一个不留神那人就掉下悬崖。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脚步放得轻了又轻,然阮相宜还是察觉身后有人,很快缓缓地转身。
季修看到他笑了:“你醒了。”
“嗯。”季修几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向面前连绵起伏的山峰,“你倒是会找地方。”
崖风清爽干燥,吹在身上再惬意不过。
“我很喜欢这种地方。”阮相宜回身,与他一样望向绵延的群山,“让人感觉心情平静。”
他的话季修是赞同的。
看多了宫中的高墙楼宇,这里才是自由的景色,自由的风。
所以,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而且静静地眺望远方,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宁静当真是难得的,一支破空而来的利箭打破了这份难得。
若不是季修恰巧朝身边之人走近了一步,那支箭将直直地射入他的心脏。
他喉中那句“你瞧那树枝上是不是有一只白头翁”也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利箭虽未伤到要害,却也刺穿了他的衣裳,擦破了肩上的皮肉。
“咝——”疼痛到底还是让季修忍不住低呼出声。
紧接着,一群蒙面人蜂拥而上,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看了一眼阮相宜,继而一个手势,所有的黑衣人便朝季修而去。
“不留活口!”破锣般的嗓音划破青空。
久等了!
谢谢你们愿意等龟速码字的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窄腰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