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像个游魂一样跟在两人后头,心乱如麻。
温明兰则是悄悄扯了扯祁煊的衣袖,用眼神询问:我何时说要考虑了?
她分明就拒绝了。
三年过去,祁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他曾经喜欢过温明兰,也曾一改轻挑费尽心机追求她,无奈佳人芳心有属,如何也打不动。
祁煊脾气虽然古怪了些,却非死缠烂打之人,即便发现自己追求无果也未曾由爱转恨,反倒留下来陪她,以兄妹相称。
这也是为何温明兰会与他相处融洽,且明显依赖他。
说完全放下那是不可能的,否则依祁煊的喜爱自由的个性,早就云游四海不见踪影。
他原想要是再过几年,依旧无人能入温明兰的眼,或许自己可以再次尝试打动佳人芳心,没想到苏泽找了过来。
没想到三年音讯全无,苏泽依旧如此执着,从未放弃。
两人回到宅子,苏泽想跟着进去,却被祁煊笑笑的挡了下来:“苏载之,你这般死缠烂打,是真想我明天上明家应下亲事?”
苏泽眸色暗淡一瞬,目光越过祁煊想看温明兰,却发现她早就进屋,并将木门严实地关上。
三年过去,他却始终记得当初自己休沐时,少女迎他进门时脸上笑得有多甜,看他的眼神有多亮,有多迷恋。
忆起往事,苏泽不禁低低笑起来,眼里逐渐爬满酸涩。
为何她仍然不肯给他机会?哪怕一次也好。
“明兰心悦那位明二公子?”
祁煊抬了抬眉,漫不经心道:“不好说,但是没直接拒绝,最起码也有好感。”
苏泽发现,自己竟然因为短短几句话,就嫉妒起那位素未谋面的明二公子。
他知道事隔三年,她有权利喜欢上别人,他应该放手转身离开,心脏却剧烈疼痛起来,更有无边恐惧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苏泽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就连祁煊带上大门,将他关在门外也一动不动。
许延担心上前:“将军……如今天已黑,要不咱先回客栈?”
苏泽这才慢慢的回过神看他:“你先回去,我还要去查一查明二。”
许延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哪敢自己先回去。
“这种小事我去就行,你──”
“这不是小事。”
“……”
许延目光复杂起来。
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苏泽原以为能让温明兰入得了眼的,就算生得不俊俏,最起码气质也不差,但是当他亲眼见到通判家的那位明二公子之后,却突然陷入一阵自我怀疑。
且不提容貌,光是那一身落拓不羁的气质,粗鄙的行言举止就让人频频皱眉,但不可否认的是……
苏泽隐在暗处,看着刚从酒楼里出来的俊俏男子,眸色阴郁。
不可否认的是,这位明二公子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身长八尺,形貌昳丽,一袭月白锦袍端的是风流俊尔。
他本来就不甘心,现在见了人之后,心中那股不甘心逐渐扩大、翻腾。
苏泽回到客栈,听完许延探来的消息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还未成亲,后院里就已经有好几个通房。
苏泽心中怒火翻腾,许延却还滔滔不绝地说:“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这位明二公子之前的确曾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追求温姑娘,但听明府的下人说,温姑娘早在几日之前拒绝了这门亲事。”
苏泽像是受到什么冲击一般,整个人都怔住,怒火平息了,心中酸涩却更盛。
他垂首敛目,扶额苦笑。
原来她宁愿骗他,明知这谎言很快就会被拆穿,也不想给他任何希望。
-
温明兰得确苏泽离开之后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按他在药堂那般强势不讲理,又要纠缠不休。
温明兰坐在榻边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又起身,从堆放杂物的柜子深处翻出一个包袱。
包袱里除了一些旧衣物之外,还有一柄过分华丽的金步摇。
当初苏泽说心悦自己时,她开心疯了,也害怕不安极了,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怕他很快就会后悔。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看得出她没有预料中那样开心,某一天休沐时,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去到商队们在城里的聚集处,说要给她置办头面。
从来没有人帮她置办过头面,以前她所有的首饰都是姑娘赏的。
商队们展示出来的首饰看起来都太昂贵,她不敢买,拉着苏泽就想走,他却如何也不走。
温明兰拿起步摇,眼中逐渐流露怀念之色。
边城那种小地方,没什么首饰店,路过的商队虽多,卖的却都是稀有的珠宝首饰,寻常的戍兵根本买不起。
若是苏泽仍在京城,还是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苏小公子,买这么一柄金步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当初他来到边城时身上并没有带任何多余的财物,就算有,也全用来置办众人的落脚处与日常开销,所剩不多。
这柄华贵不俗的金步摇,几乎花光他当时所有积蓄,温明兰曾再三阻止他,他却笑着说:“这不是普通的步摇,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既然是定情之物,必然不能太差。”
温明兰摸了摸步摇,很快又将它收回包袱,塞进柜内最深处。
-
昨日温明兰没能将绣品交出去,今日特地早起,正想着要如何跟绣品店的掌柜解释为何这一次没能按时交货,刚拉开大门,一抹熟悉身影随之映入眼帘。
温明兰冷静的眨了眨眼,像是没看到他一眼,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抱在怀中的包袱却被慌乱的心跳震得微微发颤。
不,不是包袱在发颤,是她抱着包袱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收紧再收紧。
他脸色为什么那么差?为什么那么苍白憔悴?该不会一夜未眠吧?
温明兰摇了摇头,快飞甩掉脑中那些杂乱的想法。
她以为他又要像昨日那样纠缠不休,心里都想好要如何才能让他死心,苏泽却一路都未曾上前找她攀谈。
就只是安静地跟着她。
男人看她的目光却不再似三年前那般含蓄,过分炽热,炽热得让人无法忽视。
温明兰觉得自己的背几乎要烧起来,刚走出巷口,就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瞪他:“有什么事?”
苏泽沉默摇头,见她气得浑身发抖,往后退了一步,艰涩道:“我答应过太子,此行最多停留半年,半年后我便得回边关,所以……”
所以想多看看你,所以原谅我好不好?所以跟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一夜未眠,翻来覆去,无论如何告诉自己不该再惹她心烦、让她讨厌,却发现自己根本放弃不了她。
男人掩在宽袖下的修长手指微颤,到嘴的话却没说出口,他笑盈盈的看着她,狭长的凤眸泛着温柔。
那温柔,熟悉而又醉人。
温明兰怔愣一瞬,飞快地转过身,快步离去,显然不关心他想说什么,也不打算听完他的话。
苏泽就这样一路跟着她,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温明兰简直要被他逼疯,好在进到饰品店时他没跟着进来。
但当她离开店里,他却又像一缕幽魂一样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温明兰算是充份认知到苏泽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清冷淡漠、光风霁月的小公子了。
他简直比镇上的那些无赖还难缠!
她不得已躲进祁煊的药堂。
祁煊见到苏泽跟在她后头走了进来,很快就弄清楚情况。
“苏载之,你再这样跟着我妹妹纠缠不休我就报官了!”
“我什么也没做。”苏泽沉默几瞬,一脸无辜地说:“我没有碰她,也没有扰骚她,更没有对她不敬,我只是想保护她。”
温明兰:“……”
祁煊:“……”
躲在药堂外偷听的许延:“……”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将军。
温明兰精致漂亮的小脸气得通红:“你这样跟那些市井无赖有什么两样!你就没想过,别人见着你一直跟着我,会如何想我?”
苏泽迟疑了下,神色懊悔:“是我不够周虑,之后我会隐在暗处,绝对不会对你的名声造成任何影响。”
三人又是一阵无语。
祁煊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苏载之,三年不见脸皮倒是比我还厚了。”
苏泽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有些无奈。
脸皮算什么,为了能快速往上爬、快速进到前线,为了能找到温明兰、打听她的下落,再丢脸的事他都做过。
温明兰觉得他不可理喻,气得扭头就要躲上楼,苏泽却快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
“明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害怕,说话的速度比平时还要快上不少,低沉好听的嗓音微颤,“三年前你不告而别没给过我机会,能看在这三年来我锲而不舍不的找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温明兰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是我昨日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觉得我配──”
“你担心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我会想办法让自己配得上你,让你不再胡思乱想,但是我需要你给我机会,不要一直拒绝我。”
温明兰不说话。
躲在一旁偷听的许延却一脸讶异。
他跟着苏泽许久,最知道苏泽平时有多沉默,除了上战场前必要激励士气的信心喊话,许延从来没听苏泽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祁煊本想上前阻止,见温明兰只是沉默,并没有任何挣扎,很快就停下动作,神态慵懒的回到柜台前。
有的人就是注定要在一起。
若是苏泽三年来曾有一丝动摇,放弃找她,若是温明兰能用三年的时间忘了他,她早就另嫁他人,他早已另有一番天地。
只要他们其中有人放弃,纵使一方再是深情无悔也无用。
所以。
祁煊自嘲一笑,手肘撑着柜台,手掌托的下巴,饶富兴致的看着三年过后仍凑在一块的一对璧人。
所以他何必自讨没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公子他追妻火葬场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