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听说了吗?杨家那个不要脸皮的小姐,今个在萧家推了人!”
“谁?!推了谁!”
“推的萧家的那个表小姐,萧二公子的表妹。”
傍晚时分,城中一角落聚集许多人,说着今日下午在萧家发生事--杨水起推了萧吟的表妹落水。
现下这个时间,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这里头凑了一堆子人,叽叽喳喳,无不在讨伐杨水起。
一妇人闻此当场骂骂咧咧,道:“我便从没见过这等嚣张的人,去人家的家里头,专门推人下水。女子没有女子的样子便不说了,成日里头追着萧二公子跑,如今又推了萧家的表姑娘下水,我看十有**便是这蛇蝎心肠之人,生了嫉恨!便是萧二公子身边站了女子便叫她眼红泛酸,怎地?老子是大官便是顶了天了不得了?......”
这人话还未曾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得得得,骂骂她便得了,还是莫要扯上她爹了,好歹也是首辅......”
*
四月的天,大启早已入了春,空气之中散发着阵阵花草的气息。是夜,一阵微风拂过杨家荣善堂那处的廊庑,将一道道沉闷厚重的质问声传散在了院子里。
“杨水起,我问你,为何推她下水?!我这么些年,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养得你这个竖子去别人家里头,推别人家的姑娘下水!”
“我没有。”
少女垂首跪在地上,听得这质问声还是不曾抬头,只是闷闷地辩驳了这三字。
此刻质问她的人,便是她的父亲,权倾朝野的大奸臣,杨家的家主,杨奕。
杨水起这一声落得杨奕耳中便是实打实的狡辩,素来好脾气的杨奕听了这话却顿暴跳如雷,他道:“还嘴硬,还狡辩!人家的丫鬟,旁边的人都见得是你推的,你还不认?你同爹爹老实说了,你是不是因为她是萧吟的表妹,便看她不顺眼,所以便推了她?”
从萧家回来的路上,杨水起本就委屈了一路,如今听得就连父亲也这样说,杨水起气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今日当真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平白惹了这无妄之灾!
此事说来也不长,不过也就从今晨说起。
杨水起从好友那处听闻萧家的当家夫人在家里头办了场赏花宴,她本来想着若是去了萧家,便能见到萧吟,所以也才舔着脸跟着一块去了。
结果,这一日的宴会下来,萧吟是没见着,末了准备归家,从萧家的大宅院里头出去,路过一处桥梁之时,碰到了萧吟的表妹陈锦梨。谁晓得陈锦梨那是生了什么疯病,两人擦肩而过之时竟突然往水里头跳下去。
待陈锦梨给人捞了上来之后,便攀扯上了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一口牙就咬死了她,非说是她推了陈锦梨下水。
杨水起再反应过来之时,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陈锦梨就先昏了过去。
再后来,便是萧吟的母亲,也便是萧家的主母萧夫人怒气冲冲赶来了此处。
陈锦梨此人,是萧夫人母家亲妹妹的女儿,她的父母早年在一次外出的路上遇了害,于是无依无靠的陈锦梨自此便被寄养在了萧家名下,当了萧府的表小姐。萧夫人对她的这个外甥女,素来疼爱,就连萧吟对她也十分看重。
萧夫人来了之后,像是生了很大的气,气她为什么要推陈锦梨下水,杨水起只能摇头辩解,可是根本便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后来还是这事闹得太大,传到了杨奕的耳朵里头,杨奕方下值,就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就赶紧去了萧家捞人。
杨水起从萧家回来之后,就一直跪在荣德堂的廊庑下。
她今日出门之前还是精心梳妆过的,全身上下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一样。头上戴着海棠花的簪子,薄粉敷面,纤眉朱唇,眉眼之间玲珑精致,若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眸明亮,那双含情的眼就像是会说话。
只可惜,杨水起如今怎么也笑不出了,就连形容看上去都有了几分落魄模样。
“你们都不信我,她们不信我就算了,可爹爹也不信我。她就算是萧二哥哥的表妹又怎么样,我同她无冤无仇,我为何推她!”
她有苦说不出,那双眼眶都气得通红,下一秒就要落了泪。
杨奕最见不得的便是杨水起这副模样,一时之间心疼得不行,可现下还是硬了心肠,狠心道:“还一口一个萧二哥哥,我真是生了你这样的孽障!我都知晓了,人家今日这赏花宴压根就不曾喊你,你倒是奔得比谁都勤快,一听到‘萧’字,马都没你窜得快!”
人家萧家的赏花宴分明就没曾往杨家递贴子,也晓得有多不待见他们了,可偏偏杨水起一听到萧吟就走不动道,非要往人跟前凑。
奔丧都不带这么勤快的!
杨水起听到这话,顶嘴道:“分明是爹爹从前同我说,烈女怕郎缠的......”
杨奕同其妻共育一儿一女,后早年丧妻,却也再未续弦。或许也是因为子嗣单薄缘故,又或许是爱妻之子,他对着这唯一双儿女格外疼爱。即便是杨水起看上了萧家的公子萧吟,他也不曾说些什么,还曾笑着对她说什么,烈女怕郎缠诸如此言。
可他本也以为杨水起不过是一时兴起,便纵着她去了,谁晓得,真叫她死缠烂打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跟了一个多月,此间,京城里面,若能看见萧吟的地方,便必能在几里开外见得杨水起。
萧吟在茶楼,杨水起便跟去了;萧吟在街上,过一会便能看见杨水起;萧吟同友人游湖,杨水起马上就也租了条船跟着屁股后面......
此番,终是吓得萧吟不敢轻易出门了。
谁承想,还是躲不过,便是这样,还是叫杨水起找上了门。
杨奕听到杨水起还敢顶嘴,终于忍不了了,捋了捋袖子就想动手,他年过四旬,吼出中气十足的声响。
“杨水起!我今日不教训你,便干脆叫你收拾收拾东西趁早滚去萧家好了!你自己去外头听听,满京城里面,谁不说我生了个赔钱孩子,你看看人家理没理过你,你非要这般贴!今日同他八字还没一撇,便敢生了妒心,推他表妹入水,明日是不是要杀人了!”
绯红官服宽袖被他捋成一团,他生得有些肥胖,肚子微微挺出来。杨奕伸手接过了旁边仆从递过来的棒子,眼看就想往杨水起身上招呼过去。
杨水起一看杨奕是真想动手,腿比脑子跑得还快。
“打人了!救命啊!爹打女儿啦!”
杨水起边躲边喊,“我都说了我不曾!不曾!就是不曾推过她!你们没人信我,只相信她!”
杨水起想想就委屈,她怎晓得陈锦梨是如何掉下去的,可她当真是不曾碰到过她啊,便是碰瓷,也不带这样碰的啊。
陈锦梨害她?陈锦梨为何害她啊。
杨水起想不明白,她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过她了!
父女两一个追,一个躲,一时之间整个杨家都闹得不像话了。
好在,杨水起终于寻到了救星,她的哥哥杨风生回来了。
杨风生将将跨过了垂花门,就被杨水起撞了个满怀。
杨水起赶紧藏到了他的背后。
“哥哥,救我,爹想打死我!”
只能见得身着一身墨绿长衫,模样颇为风流倜傥的男子,此刻面露无奈,这人正是杨风生,如今二一年岁。
兄妹两人模样生得都甚好,同那身量不高,肚子微微挺出,甚至有些大腹便便的奸臣丝毫不像是一个家里头出来的。
杨风生将杨水起往身后藏了藏,又拦了下杨奕,他道:“爹,你拿这棒子装模做样唬她做甚,她多大的胆子你又不是不晓得,她平日里头虽然颇不要脸面,但推人下水这事,真做不出来。”
杨风生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想也知晓是从酒楼里头出来的。
杨水起听到有人信她,一下子就有了气势,躲在杨风生背后就对着杨奕嚷道:“哥哥都信我,爹爹却不曾信我。”
杨奕听到杨风生此话,粗喘了几口气平复心绪,他甩开了棒子。
棒子砸到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杨奕指着杨风生问道:“行行行,你们兄妹自是感情好得很!如今是怎么着,是你信她就有用,还是我信她有用!你且去问问萧家答不答应!若说她吧,名声若好听些,倒也成,偏生名声也往天上臭,谁听你的,谁信你的?”
杨风生道:“这又怪不了她,沾上了杨姓,你指望她多好。”
杨奕他就是个大奸臣,身为他的女儿,杨水起的名声自然不能好听到哪里去。
眼看杨奕语塞,杨风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杨水起拉到了跟前,问道:“你同哥哥说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水起将事情往来经过一字不拉说与了杨风生听。
“我真的真的只是同她擦肩而过,就连手都不曾抬起一下,谁晓得就这样给她讹上了……”
月明星稀,今日的夜越来越黑,杨风生越听脸色便越难看,他自相信自己妹妹为人秉性,即便是看上了萧家的那个木头疙瘩,却也不见得会因此而伤害了他身边的表妹。
倒是陈锦梨,费劲心思弄这么一出......是真当他杨家没人了吗。
杨风生干脆道:“什么狗屁道理,她们说推便推了,爹,我还说她们此番说不准就是给我们杨家摆了一道,你管他们做甚,今日这番,难不成是想叫小妹上萧家磕头道歉?”
若是别的人家倒也还好说些,偏偏这事发生在萧家,便是难办了。
大启的当朝皇帝为景晖帝,杨奕为内阁首辅,平日里头尽是干些“偷鸡摸狗”的脏事,该贪的钱,不该贪的钱,都要经过他的手摸一下,朝堂之中,上上下下也都晓得这位首辅的德行,大忠似奸,就是个实打实的贪官污吏,头号奸臣。
而与杨家截然不同的便是百年清流世家,萧家。后来几代往上,有功臣随先祖开国,萧家身份地位自此更是一跃而上,成了煊赫世家,后代子孙更是不负先祖荣光,人中龙凤数不胜数,萧家也越发蒸蒸日上。
又要说萧家后代之中,最叫人惊叹的,便也就是如今那位萧家二公子萧吟了。
人中翘楚,光风霁月,如今才十八年岁,却已夺三案首,县案首、 府案首、 院案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个状元苗子,现下也只待参加今年秋闱。
如此便罢,其人出身清流人家萧家,行君子之礼,端孔孟之道,若一节挺立的竹子,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光是立在那处,都叫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
就连景晖帝都对他喜爱有加,不待他弱冠,就躬亲赐字则玉二字,意为风姿卓越、玉洁冰清。
偏生这样的公子人物却叫得杨水起瞧上了,也实在叫人糟心。
今日出了这等子事,京城里面大街小巷都快传满杨水起推陈锦梨落水的事,所有人都说是杨水起求爱不成,心生嫉恨,推了萧吟身边亲近的表妹落水。
毕竟谁都晓得,陈锦梨身为萧家的表小姐,同萧吟一同长大,两人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陈锦梨生得貌美清冷,若画中的仙女下凡,就同萧吟一样,周身就像缠绕了一身的仙气。不仅如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之中也颇有美名。
而同陈锦梨相比,杨水起就像是话本子里面想要强行拆散男女主人公的恶毒丑角,像是一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却也唤不起萧吟一丝正眼相看,反而平白糟了人嫌。
杨奕指了指杨水起骂道:“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萧吟他这表妹,她从小就养在萧夫人身边,同萧吟那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你这回且看看,萧吟他能对你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好叫你彻底死了这条子心!”
今日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杨水起做的,还重要吗?重要的是,陈锦梨的话,没人不相信,而杨水起的话,没人会相信。
而他们杨家就算是再怎么不驯,却也要给萧家一个交代。
杨水起心里本就委屈,这会子听到了杨奕的这番话,又想到萧吟,心中阵阵泛酸。
杨奕看着杨水起,心一横说道:“你去萧家,去同陈锦梨道个歉,便说是误会,这事爹爹替你揭过去,不然,以他们一家人那样不依不饶的性子来看,怎么也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杨水起倔强看着杨奕,“我没错,为何要去,我不去!”
杨风生也看不下去,他护着杨水起,道:“什么话都叫他们萧家的人说了,怎地?名声好听便可以随便污人了吗,我还就非不信了,我找他们理论去。”
说罢,杨风生就要转身去萧府。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到杨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怒不可揭,道:“我同你说,声名好听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说破了天,也没得人会相信小妹的话,你非个要去萧家闹,除了叫得她更丢脸,除了叫她被萧家羞辱,你还想要公道?!”
他也知道,杨水起这回多半是叫人污蔑了,他不也不想叫杨水起受委屈,可是,这事,他们没理啊,除了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闹大了,大家都好不了。
杨奕的声音带了几分恳求,他对两兄妹道:“风生,水起。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公道的,低个头吧,低个头,什么事都没有了。”
杨奕的脑门上都生出了不少的白发,他是一代权臣,可家里家外,儿子女儿闯了祸,屁大点事,全要他去处理,还有点杨家偌大的家业,现如今都只靠他一人支撑,想也知道他能有多不易。他今日方从宫里出来,本就疲累了一日,勾心斗角了一日,现下眼角的皱纹都比平日更加显眼了几分。
杨水起这人吃软不吃硬,若杨奕非要绑着她去,她死也不去,可是现下他语气一软,杨水起便觉得自己为何非要逞这口气呢。
可是这一道歉,便是认了,认了她推陈锦梨下水,那萧吟呢,会不会也觉得她歹毒啊。
即便事到如今她也还是想着萧吟。
可看着杨奕那带着祈求的眼神,杨水起还是泄了气,她的神色暗淡了下去,终不再继续挣扎。
杨水起不再躲在杨风生的身后,从他背后出来,道:“我上萧家同她道歉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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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净春是尚书府千金,从小到大皆是金枝玉叶,她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可独独她的表兄,侯府的那个小侯爷顾淮声,她求而不得。
顾淮声出身侯府,如檐上雪,窗前月,他是族中子孙最为出色的后生,高不可攀。
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姜净春便去学,张扬惯了的大小姐在他面前,素来乖顺。
可饶是如此,顾淮声仍旧不愿多看她几眼。
气急败坏的大小姐听了闺中蜜友的馊点子,趁他不注意之时,想要去亲他的脸,可不料及,顾淮声偏头,两人亲到了一处……
还不待到姜净春脸红,顾淮声就已经恶狠狠地推开了她,说了句“不知羞耻”便大步离开。
姜净春被这一掌推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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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逢连夜偏漏雨,就在这时候,家中却传来了消息,说找回了真的尚书府千金。
姜净春活了十几年,才发现自己原来竟是假千金。
在真千金认祖归宗的宴席上,姜净晚看到平日对他只有冷脸的顾淮声在她面前,是那样温润谦和。
他原来会笑,只不过从来不对她笑。
她从始至终,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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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归来,姜净春心如死灰,平静地接受了姜家人给她安排的婚事。
可在婚事定下之前,顾淮声却找上了门。
是日大雨,他撑伞立在雨中,攥着她的皓腕不肯松手,他道:“他非良人。”
姜净春笑着甩开了他的手,“他比表兄良善太多。”
看着姜净春冷若冰霜的眼眸,顾淮声身体紧绷,只觉心口泛疼。
从来高傲孤清的小侯爷,现下第一次明白,后悔二字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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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