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雪瑶的入宫,
让廖皖找到了生活下去的一些希望,
她之前一直想要逃离的,避开的,
如今终于都远离了,让她切切实实松了一口气。
余雪瑶的“背叛”,也让景篥发现了一件事情,
就是那个他真正喜欢的,也是他值得喜欢的人,
其实是廖皖。
廖皖送完了余小姐,回到了住处,
哼着小曲儿,景篥见她如此,心情也跟着一起迅速变好了。
她的离开,或许真的只是治愈,不是什么伤害了。
余小姐走了,
可那个本该是为了余小姐做的秋千,
却就这么留了下来,
如今就完完全全成为了廖皖的愿望了。
成为了一个她的要求,她的期待,
也是一个只属于她的东西,
和景篥一样。
那天晚上,廖皖奢侈地,
从景公子给她重新准备的那一大抽屉的长长白白的“高级蜡烛”中间,
选了一根最长最漂亮的,然后将它点燃,
再然后就这么盯着那蜡烛,直到它燃尽,
那蜡烛材质好,可以燃烧得时间长,估计能亮个快两个时辰,
光也不强不弱,正正好。
每一根都是公子精挑细选过的,说来也巧,
廖皖现在烧得这一根也是公子觉得最漂亮的一根,
所以特意放在了所有蜡烛的最上面,让她一眼就可以看到。
廖皖趴在桌子上,抬眼盯着那蜡烛看,
虽然是在浪费东西,但心里觉得特别满足。
景篥则悄悄站在门口,
躲在那珠帘后面,
偷偷往廖皖房间里面看。
虽然也没什么可看的。
她什么也没做,就是在看蜡烛,
她这个人也依旧平凡至极,没什么可看的,
但是景篥还是看得舍不得离开,
就连路过的付大人,
都直感叹道:“你们俩疯了!都疯了!”
可他还是依然“疯疯癫癫”地继续守着那一方极其无聊的景致。
虽然还是不太懂,廖皖到底从那蜡烛里看见了什么,竟然能这么入迷!
但是……很专注的,被那橙红的光照亮了的她,
那个微微笑着,洋溢着满足和得意神情的她,
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那是一种景篥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漂亮,
虽然毫无关联,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余雪瑶,
想起了那一次初次对于余雪瑶心动的经历,
之前已经提到过了,她坐在秋千上,整个人如那春风一般美好悠扬。
而眼前的廖皖,似乎也和那蜡烛的烛光一般明媚温暖,
他的心里似乎也因为这只纯净“白碗”的出现,
有了一盏如他送她的那数不清的蜡烛一般,
不会熄灭的明灯。
那心动的意味,也并非只是在眼前面前,只是在身边,
而已然渗透进心里了。
想到这里,景篥深深地松了口气。
谢谢你,雪瑶,谢谢你,逃跑了,
要不然,那个忘恩负义,违背承诺的人,
就该是我了。
廖皖不知道,
当时摆在她面前的那个未来似乎比她能想象到的还要漫长,
当时摆在她面前的那个幸福似乎比她能想象到的还要幸福。
一切都比她尽其所能预想到的最好还要更好一点。
那个一直都是她的自白,独白的。
“景篥,我喜欢你!”
如今已然等来了一个“也”字。
这世上最好,也不过是,“不约而同”罢。
这个冬天的一开始就暖得让人冒汗。
那蜡烛发出的热微末,
景篥也就穿着一身睡衣,很是单薄,
那一夜也有大风,挺冷的,
但他还是又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就和之前一起吃栗子的那一次差不多。
有一股并非是中药、针灸,又或许生了热症,
带来的莫名的火在他心里缓缓燃烧起来。
将他所有的悲伤、难过和痛苦全都融化了。
他很庆幸,廖皖来到了他身边,
廖皖留在了他身边。
景篥就和廖皖一起,都盯着些什么,
直到蜡烛燃尽。
屋内一片昏黑。
廖皖最近做了太多的事情,
真的很累很累了。
眼皮也已经困得直打架了。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
公子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
加上现在公子府里的下人有很多。
公子有什么需要的话,也可以喊别人。
即便她照顾不周,现在也可以赖着别人了。
于是,这么想着,廖皖这个一直忙碌着停不下来的人,
终于闲下来了,终于决定要休息一下了。
廖皖看着那蜡烛呢就乏了,
上下眼皮直打架,于是就趴在桌子上,
那么睡着了,景篥见此,悄悄走过去,
轻轻把她给“公主抱”起。
明明廖皖并不是什么公主,
他也答应过余雪瑶除了她以外不抱别的姑娘,
可……毕竟那可是廖皖啊,也毕竟是余雪瑶先毁约在先的。
景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廖皖还是轻飘飘的,轻到他极度怀疑自己正抱着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因为每天都在公子近前侍奉,廖皖也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每天都洗澡认真装扮,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个奴婢样,
但绝对是整个皇宫里最讲究的奴婢,
加上公子和陛下都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此刻的她除了干净之外,还散发着一股香气。
是公子最喜欢的桂花香味,清雅恬淡,幽幽入鼻。
景篥的心也随着那香味震了一下。
梳妆打扮真的是件挺麻烦的事儿,
但是为了给公子一个好印象,
廖皖也不厌其烦地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
想着就算依然不会被他喜欢,
也可以不被他讨厌罢。
明明书桌后面就是床榻,就只有一大步或是两小步的距离,
抱起廖皖也根本不是什么吃力的事情。
可公子还是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把她放到床上。
还帮她盖好被子,确认她睡熟之后,才安然离去。
离开前,景篥在廖皖的床头坐了好一阵儿。
他一边轻轻帮她撩开披在她脑门间的碎发,
一边和她小声地说着话,
反反复复都是同一句,“要是我能早点儿遇到你就好了。”
明明每天都见到廖皖,
可现在看到她,景公子还是觉得她很陌生。
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太普通,没什么记忆点吧,
总觉得现在看她又是一副全新的样子了。
不过,应该也可以算是好事吧!
这种与生俱来的“新鲜感”!
景篥总觉得要想真正认识她,了解她,
搞清楚那个小脑瓜里到底装着什么的话,
估计还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甚至是一辈子呢……
不过幸好,她也给了他时间,让他也可以岁月悠长,慢慢消磨。
那一天晚上,廖皖做了一个没有景篥的梦,
梦里面全是她自己,
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
有着高贵的身份,站在某处,一呼百应,
她似乎变成了一位小姐,真的哪里都很完美。
廖皖一直不敢承认,自己除了痛恨余雪瑶之外,
当然也羡慕她,羡慕她生来就拥有一切,
羡慕她可以生来就是人上人,
羡慕她被公子喜欢,羡慕她有一段那么好的姻缘……
羡慕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她作为旁观者,真的很羡慕,甚至都可以说是嫉妒。
如今总算是赶走了她,在宫里也算有了一些地位。
廖皖知道自己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她也想要获得幸福,变得轻松,不再是最卑微的那个。
于是,在那个梦里,即便没有一点关于公子的部分。
廖皖还是情不自禁地笑得很开心。
那一天晚上,景篥做了一个全是廖皖的梦。
他们俩从相识到现在已经有快一整年的时间了。
景篥听廖皖说过,
她在宫里其实经常碰见他,
他也和她说了好几次话。
景篥在遇见廖皖之后,
其实几乎每天心里都在感叹,
“能重新活过来真的太好了!”
他也是在死过一次之后,才终于明白生命的可贵。
之前说来惭愧,也说过:“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呢!”这样的“混账话”。
但现在,景篥遇到再大的事儿都不会提起那个“死”字了。
他要好好活下去,为了那些所有希望他好好活下去的人,
这其中当然包括他自己。
“我也喜欢你。”
我想,也真心觉得,
这应该是对于“我喜欢你”最好最好的回答了。
只可惜,廖皖当时沉浸在另一个好梦里,
没有听到。他当时在榻边和她说的所有的话,廖皖都因为睡沉了,什么都没听见。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那么我也是喜欢你的,廖皖!”
即便廖皖一次次否认,
她心里的那个人在宫外,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和那个人绝无可能,那个人绝对不是他。
廖皖不爱说谎的,也不太会骗人,可景篥就是不相信。
他很清楚。她喜欢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自己没错,
她对于自己的付出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奴婢对主子的付出,
而且,本来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欠她的罢了。
可廖皖还是借着那“莫须有”的救命之恩,
一次次为他豁出命去,一次次为了他尽心尽力,
所做的一切都远远都过了一个忠心奴婢的范畴,
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廖皖仔细地守住了那个秘密,嘴里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每一次都坚决否认,甚至以死相逼,让人无法追问下去。
但是眼睛里去,行动上,爱意其实早就已经藏不住了。
景篥也爱过人,所以他都感受得到。
他知道,也在近日终于相信了,
廖皖是喜欢他的。
只是因为她每每提及此事,都否认得太坚决,他也就没有揭穿。
廖皖有一本很厚的本子,本子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写满了“景篥”二字,
足足写了有一千多遍,每一边都写得特别认真,
写到后来,甚至都比公子写得还要好了。
虽然廖皖还是不承认,
每每被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
就只是说公子名字复杂难写,想要多练练,
尽量写得漂亮些,不给公子丢人。
但那反反复复一遍一遍被她仔细写下的他的名字,
景篥觉得也一定是她相当重视他的某种证据。
那个所谓的“宫外之人”,关于他的一切,他的名字,
廖皖如果真心想他的话,应该总会情不自禁地写上几遍吧……
可那本本子,从头到尾都只有“景篥”二字。
关于那个人的很多事,廖皖总是说不出清楚,
只是说他和公子有些像,具体的每一次问好像都有点儿差别。
那个“宫外之人”好像真的并不存在。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
景篥轻轻起身离开了,拨开珠帘出了门。
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
和某个人那时的心情一样。
廖皖以为终于如愿以偿地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一切心事,
那一夜一次也没有从梦中惊醒,
公子也吩咐其他人别打扰她,让她好好睡了一觉。
那是廖皖睡得最好的一夜,
也确实,在之后的许久,
她也确实在离梦里的那个大好时光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