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我不出去他就不会有事吗?”叶子衿在房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语气十分愤怒。
沈煜对他笑了笑,“五公子,方才沈某的话是权宜之计,沈某这样对你真是趁人之危了。但请五公子放心,王爷为人宽宏,断不会为难柳阁主。”
为人宽宏?秦羽以手段毒辣威震朝野,哪里能用宽宏这个词来形容,沈煜也真是能说得出口。
叶子衿气得耳朵都微微泛红,他绝无可能再信沈煜了,“柳阁主若受到丝毫伤害,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沈煜听了只有苦笑,“五公子,请你相信沈某会尽力保全于他。”他跟渊政王秦羽天生一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当好人一个当恶人。他们将人玩弄于鼓掌,让人明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天大的阴谋,却还是没有丝毫办法的跳进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叶子衿红了眼睛,对他逼问道。
“这个嘛,王爷倾慕五公子的武功,想要您将毕生绝学传授于他。”沈煜说的云淡风轻,“五公子若是答应,自能离开。”
他的话说得坦荡,叶子衿的脸铁青得厉害,“苍穹山武功从不传给外人。”
“这有什么,我让王爷拜五公子为师,如何?”沈煜不以为然地道,要秦羽拜师有何难,以秦羽的性格,只要能助他成大业,他任何事都做得出来。就算是要他跪下行拜师之礼,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
沈煜却有些担心他学成之后,会容不下叶子衿。秦羽高傲至极,从不允许别人的才能在自己之上,他更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辅佐他认为才能平庸的小皇帝,即便小皇帝一直将他视为兄长,并无得罪之处。
沈煜虽无野心,却愿意帮助秦羽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他不管这件事对不对,也不管有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只要秦羽能够得偿所愿,一切都不重要,就连他的性命也愿意为之牺牲。
为报了他的恩情,他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无怨无悔,他会让秦羽得到一切他想得到的。
至于完成大业之后,秦羽生性多疑的人,若是他久留朝廷,秦羽终究也会容不下他。所以他想从此闲云野鹤,远离皇城,在不多的时日里过上闲散的日子。秦羽已然答应了他的条件,但他在他登上帝位之前,他绝无可能放走他的心腹。
风口浪尖之上,沈煜除了与渊政王共进退,没有其他退路。
“渊政王狼子野心,我叶子衿此生不能功德无量,却也绝不助纣为虐。”叶子衿说这句话的时候,冷冷地扫了沈煜一眼。他这一刻才心灰意冷地认为,沈煜与那些阴险狡诈,虚伪至极之人并无不同。
可笑他欲渡他成佛,他却不屑一顾。
被他那么一看,沈煜心里忽然有些酸楚。他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令人厌恶,但看到叶子衿厌恶的神情,还是那么令人神伤。
如果他是叶子衿,那么他一定会杀了自己报仇,此刻的叶子衿定然也是这种心情。纵然心中千种无奈,有再多想说的话,他也没资格对他说了。
沈煜低下头说,“对不住......委屈五公子在沈某人家里暂住,等到王爷打消了念头为止。这段时间五公子在沈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吩咐下人跟我说。”他语气非常温柔,又像是有些忐忑不安。
他看似退了一步,叶子衿却不信沈煜会放弃。叶子衿冷笑,他伪装的可真好,从离开他那里之后,他往后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他想到这里,心中就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以及愤怒。
对于这人施舍一般的讨好,他毫不领情,“别妄想说服本尊,本门武功概不外传,更不会传给野心之辈!”他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本尊,并与他拉开了距离。
此刻,他唯一能给五公子的是一份清净。他在心里自嘲挖苦着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五公子的善良,被五公子厌恶到这种地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的神色不变,带着最后的自知之明,“那沈某人不打扰五公子了。”他敏捷的动作推着轮椅,他害怕他下一刻就会忍不住露出脆弱的样子,离开房间之后房门又被侍卫锁上。
叶子衿觉察到沈煜此时就在门外,久久都没有离去。他心想,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呢,难道他还有一点良心未泯?他讽刺地想,既然都已经做了,后悔又有什么用......还是那么不放心想亲自监视自己,那为何不在房里睡呢?
他不免有些可笑,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会对他心软。他真是太天真了,那人已然不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小孩子了啊,他涉世未深沈煜是他见过的最阴险的人,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乃苍穹山师尊,从未受过如此屈辱,武功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恢复。他之所以对皇室之人,有如此大的偏见,是因为每一场江山倾覆,都有无数将士死伤,为了一个人的野心让万千生灵涂炭,百姓是何其无辜。
而当今圣上虽然资质平庸,没有显著功绩,却也不曾昏庸无道,相比秦羽骨子里的嗜杀成性,当今陛下更有仁德之心。
叶子衿虽无心踏足皇位之争,但若要他在陛下和秦羽之间选一个辅佐,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小皇帝。而沈煜却想让他辅佐渊政王,为此对他软硬兼施。
他知秦羽和沈煜感情深厚,却仍想劝沈煜在铸成大错之前及时收手。但沈煜乃何许人,他胸中雄韬伟略,又正值少年轻狂,深受渊政王重用。若他日渊政王弑君夺位,他必为朝廷第一奸臣。
若他不是故人之子,他必会将其杀之以除祸患。叶子衿思及沈夫人,佳人已逝,他也就对尚且年幼的沈煜多了一些宽容和爱怜。
到底还是心软,想确认一下沈煜此人的心性究竟如何。若是此人是危害江山的十恶不赦之人,就算他是他旧友的儿子,他也会将其杀之。
檀香浓郁的厢房内,多宝阁上面放了很多闲置的鸟笼,书柜上放着各种古籍和书画,可见房间的主人喜好风雅。这几天,叶子衿连从他手里接过的茶,都要先用银针试一下有没有毒。
沈煜在的话会在叶子衿心情好一点的时候,陪他聊天,哪怕叶子衿不愿理他,他也像是怕叶子衿会感到憋闷一样,一直在想各种办法逗他开心。
每到晚上,沈煜才不舍地离开房间。叶子衿冷笑着对他说,“不用上锁,明日,陪我把这局棋下完。”
沈煜微怔了一下,他知道叶子衿说不走是真的,他最了解五公子从来不会说谎这件事,可他为什么突然说不走了?他不是很讨厌自己吗?
沈煜脸上又浮现那虚假的笑容,“沈某人知道,可为了五公子的安全,这道门还是锁上,以免夜里有刺客误伤了五公子。”
叶子衿沉默不语,任由他关上了那道门。沈煜刚关上门,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刹那就消失了。叶子衿就在屋内,一扇门而已,仿若隔世。
半夜里,叶子衿推开了那扇门,沈煜又说谎了,他根本就没有上锁,他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走吗?他就不怕他逃走了,他无法跟渊政王交差吗?不知为何他想起沈煜说,“
次日,叶子衿与沈煜下棋,他想从一局棋里来了解沈煜的心性。
沈煜微眯着眼睛闲散地落子,叶子衿的每一步都是步步紧逼,仿佛蓄势待发之箭。而沈煜的每一步却都像在逃开,却也微妙地像是在做局一样,让人看不清他的目的,他始终不肯对叶子衿发动猛烈的攻势。
沈煜玩弄着他最爱的那把梅花扇,笑意微微道,“五公子棋艺高超,沈某人自叹不如。”也许他本人并不知道,他的奉承话假得很,恐怕也只有渊政王才会受用。
叶子衿却难得好心情地笑道,“你和渊政王下棋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留痕迹地输给他的吗?”
沈煜手中的棋子一滞,他抬眼便见叶子衿嘴角的笑意,他令人惊艳的容貌,可谓天下无双。他失了神,手中扇子一僵收了扇子,压住心底的那一丝慌乱,“沈煜没有。”
不想叶子衿目光转盯向门外,原来他这番话并非说给沈煜听的,他是在故意讽刺门外偷听的那个人。若他没有猜错,那人是来找沈煜的, “既然来了,请进来吧,渊政王殿下。”
秦羽见被他识破,遂推门而入,自从他听沈煜说若能得到叶子衿的武功,会成为他得到帝位的一大助力。他对叶子衿的态度自然也好上了很多,“五公子怎知是本王?本王是来看望公子的,都是沈府守卫不利,前几日让您受惊了。”
他很是热切,分外期待能早日得到叶子衿的武功,以至于他眼里只有叶子衿,完全忽略了旁边的沈煜。
沈煜轻咳了两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回王爷,是沈煜没有照顾好五公子。”
秦羽仍旧热情地看着叶子衿,“若五公子有闪失,本王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无妨,我并未受惊。”叶子衿受不了他虚假的客套话,他冷声说道,“只是王爷准备把柳阁主怎样?”
秦羽并未计较他的无礼,“五公子多虑了,柳阁主正在我王府做客,美酒佳人,是他自己不舍离去。”
这是上次王爷跟户部侍郎发生矛盾时,他将柳大人扣留在王府时的说词。那次户部侍郎的夫人被气了个半死,往后好几天他顶着脸上的红印上朝,从此柳大人惧内,成了家喻户晓的笑谈。
叶子衿为友人辩解道,“王爷,柳阁主并非贪恋酒色之人。”
秦羽毫不心虚,带着笑意低声道,“那可未必,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打量着叶子衿,“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五公子这般境界,听说五公子已脱离凡尘,不恋俗世,无情无欲,青春永驻,那正是本王渴求的境界。”
沈煜的脸色却不知为何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十分不好。
渊政王又说了好些客套话,很明显叶子衿反应颇为冷淡,秦羽是个极爱面子的人,沈煜知道他在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大发雷霆了。
可他在沈府并未停留太久,并始终保持礼貌,也未曾在叶子衿面前贸然提起拜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