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候见状心中无奈,他知道,陈王还在介意当初他在朝堂之上,迫于形势舍弃李贤妃之事。
宣武候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明白,无论此时说出多少借口,都无法改变李贤妃已然身亡的事实。
他默默站在一旁,任由沉默在灵堂中蔓延。
片刻后,宣武侯终究还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殿下,那女官说了什么?”
陈王神色淡漠地复述了一遍崔兰的话给宣武侯。
宣武侯听完,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听到是文贵妃故意诱导妹妹将下毒一事栽赃给她后,还是忍不住狠狠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一切的祸端,皆始于此。
“殿下,目前我们只有此人一个证人,仅凭她一人之言,根本无法证明是文贵妃故意陷害贤妃娘娘。”
陈王猛地转头,声音冰冷道:“当初父皇不就是仅凭几个低贱女官的话,就相信是母妃下的毒吗?”
宣武侯无奈道:“殿下,当初定罪是因为找到了贤妃娘娘藏在梳妆台中的秘药。”
陈王冷笑一声,那笑声在灵堂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这有何难,派人在文贵妃的梳妆台上藏上秘药,就说是文贵妃下毒,然后栽赃给母妃不就行了。”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宣武侯问道:“那殿下打算派何人去做这件事?”
经过李贤妃一事,宣武侯府在宫中安插的人手几乎被一网打尽,哪里还有人手能做这件事呢?
陈王怒气上涌,猛地转身直视宣武侯的双眼,怒声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文贵妃逍遥快活吗?”
宣武侯叹了一口气,缓声道:“自然不是如此,只是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又是从长计议,陈王已经听腻这句话了!
宣武侯见陈王面色阴沉,知道陈王不满意他这个回答,于是继续劝道:“殿下,如今文贵妃正是最得宠的时候,就算陛下相信此事为真,也不会对文贵妃如何,最多不过冷落她几日。但是如此一来,我们不仅打草惊蛇,还浪费了这个绝佳的把柄,倒不如将此事暂且按下,等待更关键的时机。待时机一到,我们便可一击即中,让文贵妃永无翻身之日。”
陈王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猛地一挥拳,狠狠砸向旁边那根冰冷坚硬的柱子。
他站在原处,胸口剧烈起伏。
他知道舅舅说得对,但他就是压不下心中的怒火。
他恨不得现在就让文贵妃血债血偿。
片刻寂静后,陈王终于压下心中汹涌的恨意,神情逐渐恢复平静。
宣武侯见陈王平静下来,松了一口气,他之前着实担心陈王被仇恨蒙蔽双眼,不管不顾,现下看来,陈王还是有些理智。
宣武侯:“眼下最要紧的是燕王一党趁着福佑公主出镇南越一事,将孙安吉安插其中。
南越虽地处蛮荒,但毕竟属于边地,当地驻军颇多,要是让燕王一党掌握这股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陈王不屑地冷哼一声,嗤笑道:“孙安吉此人好大喜功,志大才疏,根本不足为惧。”
宣武侯微微摇头继续道:“孙安吉此人自然不足为惧,但是他的副将却不容小觑,此人乃是寒门出身,能有今天的地位,全凭着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宣武侯的语气中透露着对那名副将的赞赏,但也夹杂着一丝惋惜,只可惜以此人的出身,注定此人最多只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陈王皱起眉头,他知道孙安吉此人还是因为他是燕王的人,要不然像这样的废物,他平时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他的副将这种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小人物。
“既然舅舅如此欣赏此人,那就派人前去拉拢一二,毕竟山高水远,若是主将有个意外,有我们的支持,让他顶上也不是不可能。”
宣武侯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就算日后陛下打算重新派将领过去,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相互扯皮,再加上路途遥远,等新主将到达南越的时候,副将恐怕早就站稳脚跟,届时能够完全架空主将。
陈王和宣武侯思考的时候,完全没有把南越三洲名义人真正的主人放在眼中。
在他们眼中,福佑公主不过就是个小女娘,能有什么本事?
他们却不知,有时候,看似最弱小的存在,却能在不经意间改变整个棋局的走向。
孙安吉此人可不知道他在陈王和宣武侯眼中已经是个死人的事,他现在还沉浸在到达南越后,就能呼风唤雨的美梦之中。
安州之外,营帐之中。
乔良一脸谄媚道:“将军,属下听闻安州匪患已久,百姓苦不堪言,若将军能在此地大展神威,一举平定匪患,那可就立下了不世之功啊!到时候,南越三州之内,谁还敢对将军不服?”
孙安吉最近也听到队伍一些流言,心中已然有所意动。
此刻听着乔良的话,眼中顿时露出贪婪之色,他本就野心勃勃,此刻乔良描述的前景就像一块诱人的肥肉,让他垂涎欲滴。
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副将王赞之看在眼里,待乔良说完,王赞之上前一步,抱拳道:“将军,此事万万不可,我们手下不过五千兵马,而且安州匪患由来已久,情况复杂,若贸然行动,恐怕于我们不利,更何况我们此次身负护送福佑公主前往梧州的重任,不宜多生事端。”
孙安吉听到王赞之的反对,眉头一皱,心中不悦。
他本就看不上王赞之一届寒门子,父亲还曾多次在他面前称赞王赞之有勇有谋、处事周全,这让孙安吉心中对王赞之的厌恶日益加深。
如今见王赞之站出来反对,更觉得他是在故意挑战自己的权威。
乔良见孙安吉神色不虞,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对着王赞之反驳道:“王副将太过谨慎了,那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是些未开化的贱民罢了,如何能与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相比?”
然后又转头满脸殷切地对孙安吉劝道:“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将军能平定匪患,将来必能名垂青史。”
王赞之还想继续反驳,孙安吉却已经被乔良描绘的前景彻底迷花了眼,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王赞之怒斥道:“你懂什么,本将军才是主将,这里岂容你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还不退下!”
王赞之被孙安吉当众训斥,心中虽有愤懑,但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仍强压怒火,据理力争:“还望将军三思,我们切不能因一时的贪功而置公主安危于不顾!”
然而,孙安吉此时已被野心蒙蔽双眼,哪里还听得进去王赞之的劝告。
他大手一挥道:“不必多言,本将军心意已决,就按乔副将说的办,明日我们便出兵剿匪,谁若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说罢,他一甩衣袖,不再理会王赞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营帐。
孙安吉走后,乔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斜睨着王赞之,眼中满是轻蔑,讥笑道:“哼,王副将,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自己胆小如鼠,还妄图在将军面前指手画脚,真是可笑至极!”
周围的校尉们听到乔良的话,纷纷看向王赞之,眼神中带着复杂的神色。
他们不是不知道王赞之所言有理,但是王赞之一直不受孙安吉待见,一个不受主将待见的副将,他们也不敢出言支持他。
随后,默默地与王赞之拉开了距离,或低头,或转身,各自散开,营帐内顿时空旷了许多。
只有王赞之手下的校尉仍然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校尉担忧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王赞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公主能够劝住将军。”
校尉不抱希望地摇了摇头,他深知孙安吉是怎样一个妄自尊大之人,他知道王赞之也知晓,只是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而已。
闻时安的营帐之中,闻时安听完孙安吉的陈述,微微皱起眉头道:“本宫虽不通军事,但也知剿匪不易,将军此行仅率五千兵马,还要留人看守营地,就欲平定匪患,此举是否太过冒进?”
孙安吉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只是碍于闻时安的身份,他强行将这丝情绪压下,微微躬身道:“殿下放心,末将已有周全之策,那些匪寇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平日里只知烧杀抢掠,并无什么真本事,末将麾下的将士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对付他们易如反掌,定能速战速决,不仅不会耽误行程,还能为南越百姓除去一大害。”
闻时安:“本宫知将士们英勇,但安州匪患能存续至今,必有其缘由,本宫身负皇命,前往梧州责任重大,不容有失,若因剿匪而出现差池,你我皆担不起此等罪责,还望将军三思。”
孙安吉见闻时安仍不同意,心中的不耐愈发浓烈。
他本就野心勃勃,一心想通过剿匪建立功勋和威望,哪里听得进闻时安的劝阻。
在他看来,闻时安不过是个久居深宫的娇弱女子,根本不懂军事,凭什么对他的计划指手画脚。
他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却仍强装恭敬地说道:“殿下,末将领军多年,对形势自有判断,此次剿匪,末将势在必行,殿下只要静候末将的好消息即可。”
说罢,他不等闻时安做出回应,便草草行礼,转身离开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