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见状,心中暗喜。
而殿中众皇子看见永平帝那满是赞叹的表情,心中皆是嫉妒不已。
陈王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紧咬牙关,双眼死死盯着燕王,恨不得能在燕王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在陈王心中,他身为长子,虽然因为嫡庶之别痛失太子之位,但怎么也应当是兄弟中除太子外最尊贵的。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父皇最为看重的始终是太子,而最宠爱的却是燕王。
燕王不过是寒门女子所生,凭什么能将他踩在脚下?
前段时间,因长生观贪污一案,燕王遭受重创,大婚第二日父皇连见都不见他,眼看着已经彻底在父皇面前失宠。
那段时间,陈王觉得自己崛起的机会到了,可谓是意气风发,平时走路都带风。
可如今,燕王却不知从何处弄到神宁真人的《山河图》献给父皇,眼看着就要重新得势。
而且,父皇苦求《山河图》多年而不得,燕王却能在自己失宠之时,拿出此画讨好父皇,这也太巧了吧!
陈王心中一动,压下心中情绪,脸上勉强堆起笑容,上前一步向永平帝恭贺道:“恭喜父皇得此珍宝,如愿以偿。”
听见陈王的话,其余皇子立刻跟着恭贺永平帝。
陈王微微抬眼观察着永平帝的神色,见永平帝依旧沉浸在得画的喜悦中,他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只是儿臣心中有个疑惑,不知七弟可否为大哥解惑。”
燕王与陈王不和已久,陈王一开口,燕王便知其打算,但他自信《山河图》为真品,遂面色平静道:“大哥请问。”
陈王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山河图》,父皇苦求多年而不得,万万没想到居然在七弟手里,实在是令人意外,不知七弟是如何得到这《山河图》的呢?”
陈王的话语看似关切,实则是暗示永平帝,燕王可能早就得到《山河图》,只是因贪恋宝物,于是对永平帝多年寻觅无动于衷。
如今因为失宠,所以才特意拿出来作为献礼,讨好永平帝。
燕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对着永平帝拱手道:“儿臣得到这幅画,实属因缘巧合,长生观一案之后,儿臣深感有负父皇信任,遂决定前往长春观清修一段时日,为父皇祈福,归途中,儿臣见一摊位,其上只摆放一卷画卷,摊位之后坐着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当时儿臣只感觉冥冥之中有一股牵引力,虽那画卷乍看平平无奇,儿臣却仍将其买下。”
永平帝原本因陈王的话心中不悦,得到《山河图》的喜悦也被冲淡几分,现在听到燕王的描述,却也生出几分兴致。
“然后呢,你是如何发现那是《山河图》的?”
燕王继续道:“儿臣得到此画后,因那冥冥之中的感应,时常拿出来赏鉴,三日前,画轴一角突然褪色,儿臣这才惊觉那卷轴居然是由紫檀木制成,儿臣素日里喜好看一些闲书,偶然得知在乱世时,有些人家为了保护名贵书画,会在其上覆盖一层伪装,在儿臣的仔细检查下,果然发现画有两层。”
此时,席间一位大臣出列,对永平帝躬身行礼后道:“陛下,此乃上天眷顾陛下,才让燕王殿下如此巧合地发现《山河图》,实乃陛下福泽深厚,燕王此番献宝,足见其孝心可嘉。”
永平帝听到大臣的这番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燕王闻言,连忙谦卑道:“儿臣不敢居功,此皆因父皇洪福齐天,上天眷顾,儿臣不过是恰逢其会。”
陈王见燕王如此得意,怎么可能甘心,他上前一步,冷声道:“七弟莫不是被人骗了,那老者身份不明,怎么能证明此画是真,若此画为假,父皇收下此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燕王眼看着陈王三番两次和自己作对,也冷了脸:“大哥此言差矣,我当时也是因为那冥冥之中的感应,才买下此画,而且也找人仔细鉴别过,此画确为神宁真人之作,大哥莫不是因为嫉妒,才三番两次出声质疑?”
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适时出声道:“此乃父皇寿宴,大哥和七弟在此争吵,成何体统,既然大哥对此画心有疑虑,不如请宋太傅鉴别一下此画的真假,若此画为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有问题,也可避免父皇被蒙骗。”
宋太傅出身中州宋氏,传闻昔年宋氏家主与神宁真人交好,现在宋氏的藏书阁中还收藏着神宁真人的画作。
若说在场众人谁对神宁真人的画作最熟悉,非宋太傅莫属。
永平帝心中虽然对《山河图》喜爱之极,但陈王的话也让他起了一丝疑虑。
他看向宋太傅,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宋太傅鉴别一下这幅《山河图》的真假吧。”
一时间,大殿之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太傅身上。
宣武侯坐在一侧,面色阴沉,他乃是陈王的亲舅舅,自从陈王出头质疑《山河图》的真假时,他就一直给陈王使眼色,但奈何陈王早已被嫉妒蒙蔽了心智,满心都是打压燕王,又怎会留意到自家舅舅那焦急的眼神。
现在事已至此,宣武侯只能在心中祈祷,宋太傅最后得到的结果最好为假,要不然永平帝可饶不了打扰他兴致的陈王。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在角落的闻时安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把玩着手中的橘子。
难怪陈王身为长子,上辈子却在夺嫡之争中早早出局。
闻时安边上的十五公主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她凑近闻时安,小声问道:“十二姐,你觉得此画是真是假?”
闻时安微微侧头道:“我对书画一窍不通,等宋太傅鉴定结果出来,自然就知晓真假了。”
十五公主不满地撅起嘴,十二姐也太无趣了吧,真是扫兴。
她还想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闻珞珠看过来的视线,想到闻珞珠和闻时安上次在书馆的冲突,心中一跳,连忙坐直身体,尽可能地远离闻时安,目不斜视,假装专注地看着大殿前方。
心中祈祷,十姐可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和十二姐关系好,跑来找她麻烦。
同时在心中抱怨安排座位的官员,怎么就把自己和十二姐的座位安排在一起。
闻珞珠目光紧紧盯着闻时安,目光并没有分给边上的十五公主一分一毫。
想起宴会前母妃对自己的叮嘱,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母妃竟然要求她以后都不得去找闻时安的麻烦!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看着不远处的闻时安,她心中委屈又愤怒,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质问闻时安,她到底对她母妃下了什么**药,让母妃置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不顾,如此偏袒她。
闻时安自然也察觉到闻珞珠的目光,眼神平静地回望过去,笑着对她点点头。
闻珞珠见此情形,怒火更是“噌”地一下蹿上心头,差点就要起身冲过去,还是身边女官眼疾手快地按住她。
闻珞珠眼圈一红,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女官见此连忙劝道:“殿下,这是陛下的大喜日子,您千万不能落泪。”
闻珞珠平时虽然骄纵,但也知道轻重,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
同时,她看闻时安的目光越发愤怒。
李相宜看着这一幕,有些担心,生怕十公主身边的女官压不住她。
闻时安看着现在的闻珞珠,心中有些感叹,现在的闻珞珠对比几年后的闻珞珠还是太过稚嫩。
上辈子的闻珞珠是可以笑着为小公主整理嫁衣,然后语气轻柔地告诉小公主,让她嫁给叛军首领是她让燕王给永平帝提出的建议,只因为有人夸赞小公主的容貌实为诸公主之最。
在小公主要反抗时,轻飘飘地威胁小公主也不希望熙美人的墓穴出什么问题吧?
闻时安看向燕王,只见他紧紧盯着宋太傅,虽然神色平静,但拳头握紧,足可见其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宋太傅此时微眯着双眼,神情专注,他的脑海中迅速回忆自己曾在藏书阁中见过的神宁真人的其他画作。
接着宋太傅微微弯腰,身体前倾,目光聚集在画卷之上,逐一审视着画面上的每一处细节,时而眯眼,时而皱眉,神情专注。
过了许久,宋太傅终于放下画卷,缓缓站直身子。
陈王看着宋太傅的表情,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嫉妒和不甘所取代。
这幅画绝不可能是真的,燕王怎么可能这般好运!
燕王则站在一旁,表面上镇定自若,但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紧张,虽然他已经找了不止一批人鉴定,但是就怕有个万一。
宣武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宋太傅,此画究竟是真是假?”
宋太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永平帝,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此画确是神宁真人的《山河图》。”
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陈王不可置信道:“太傅如何确定此画为真?”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重宋太傅。
宋太傅神色从容,抬手指向画轴一处:“诸位请看,此画轴下方三寸处有一缺口。”
永平帝看了伺候在身边的内侍监刘茂一眼。
刘茂会意,立刻小跑过去查看。
“陛下,此画轴下方确实有一缺口。”
闻言,永平帝面上不免带上一丝好奇:“这缺口还有什么说法吗?”
宋太傅面上不免带上一丝得意:“昔年神宁真人画成此画时,宋氏先祖就在一旁,据先祖留下记录所言,当时他看着此画,太过震惊,不小心碰掉一旁放置的画轴,画轴磕到硬物之上,留下一个缺口,先祖十分懊恼,本欲重新赔神宁真人一副画轴,但是神宁真人感叹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于是推辞先祖赔付,坚持用了那副有损的画轴,此事当初除了神宁真人和先祖,无人知晓。”
陈王听到这个解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都在微微摇晃。
宣武侯也是一脸惊愕,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时就算冒着惹怒永平帝的风险,也该拦下陈王。
太子微微一笑,向永平帝恭贺道:“父皇得此稀世珍宝,实乃上天对父皇圣德的眷顾。”
众大臣随即起身,齐声向皇帝恭贺。
而陈王却呆立原地,在这片恭贺声中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