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来赏花,来寻一个人。”少年郎君摇摇头道。少年郎君便是祢或,她说自己是来寻人的也没有说错,人总要找到之后才能杀掉。
船公见祢或不欲多说,也没有多问,停船靠岸后,道了一声“郎君慢走”便摇着浆走了。
祢或下了船,入镇之后寻了一家客栈落了脚。店小二将他带到开后的房间后,留下一句“客人有事请吩咐”的话后便掩上门下楼忙活去了。
这间客栈不算大,但胜在环境清幽,里外收拾得也足够干净。祢或进了房间之后将门关好,然后把包袱往桌面上一放,坐下来后从袖口中掏出来一张巴掌宽的纸条。
“竟陵府长运县桃山镇,可算是找到了。”祢或手指叩在桌面上,轻笑一声,将纸条握在手中揉成团,微微用力,随后手一松,白色的粉末便从缝隙中落下,散在空气中化为尘埃。
了然居提供的情报中将春山龙销声匿迹后曾经出现的地点一一标注出来,但这依旧太过模糊,充满了不确定性。即便了然居能够保证标注的地点春山龙确实曾经出没过,但人是移动的,更何况春山龙既然有心藏匿,自然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停留,纵使能够从这些地点中推断出春山龙藏匿的真正地方,但一一去核实依旧太耗费时间,猴年马月也未必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次若不是姬予的帮忙,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桃山镇,了然居的情报中可没有这一处,甚至情报中标注的点都没有一处位于竟陵府内。
祢或可以确定,自己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
更有意思的是,任是谁也不会想到,春山龙为了将自己彻底藏起来,捏造了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足够令人大开眼界。
祢或既已找到了地方,也不会急于一时贸然找上门去。
这段时间江湖上由悬赏令引起的风波未平,可这小镇依旧平静,想来春山龙还未被惊动,依旧躲在壳子下面藏着自己的真面目。
一夜养精蓄锐之后,第二日晨光熹微时,祢或早早起床洗漱,随后下楼问正在打呵欠的店小二要了一盆清水和一块干布。
“客官怎生起得这般早?”店小二要伺候客人所以必须早起,这个时段少见有客人起得如此早的。他困意还未散去,正是呵欠连天的时候,这才打了几个哈欠,客人就到跟前了,冷不丁还差点被吓了一跳,这人走路都没有脚步声的么。
店小二认出来,眼前这个客人正是昨日入住的小郎君。
“我听闻桃山清晨时分山雾缭绕,别有一番风光,打算去瞧瞧。”祢或笑着回道,顺便拒绝了店小二送水上楼的服务,自己端着清水、拿着干布上楼了。
回到客房的祢或从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柄短剑,剑长将近二尺,剑身通体白亮,但细看却有瑕疵,材质普通,识货的人一眼便知道这不过是一柄品质稍好的剑,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反倒是那种行走江湖最常见的短剑。
祢或并不着急出门,饮了一杯清茶之后,听到外面传来鸡鸣三声之后,她出门了。
清晨的桃山镇随处弥漫着一股清新花木的气息,远山雾气弥漫,山间隐约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泉水的源头水声叮咚,冒出白色的热气。赶早摆摊的桃山镇百姓已经支起了摊子,卖早点的摊子边上,烧得正热的锅炉更是冒起了白气。
祢或坐在街边的面摊吃面,据客栈的店小二说,这家摊子的阳春面是整个桃山镇最好吃的。面摊老板是一名笑呵呵的微胖中年汉子,见祢或是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免费给她加了一小碟酱肉片,祢或道了谢。
“客人看着有些面生啊。”老板一面忙碌着,一面同祢或闲聊起来。
“老板真是好眼力,我昨日刚入的桃山镇。”祢或笑得纯良,低头又吃了一口面。
“您这时候来得真是不巧,要是早个一旬左右过来,那时候桃花还未开始凋谢,漫山遍野都是粉嫩的桃花,叫人大饱眼福一番。”外地过来桃山镇的大多数都是赏桃花的游客,这个时候来的以往也有误了时辰来的游客,老板下意识就把祢或归为此类了。他呵呵笑道:“小郎君您这时候来,再过个三五十天,指不定就能吃上桃子了。”
“误了花期,若能赶上吃桃子,这一趟亦是没有白来。”祢或回道。
“郎君您还真别说,我们桃山镇不仅桃花长得好,结出的桃子个个甘甜多汁……”老板兴致勃勃推销的话突然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某一个方向出神,有些黝黑的脸上疑似出现了红晕。
祢或:???
她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了然。
不远处走过一群提着挎篮的女郎,她们多是正当芳华,一路说说笑笑,时不时传来几声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清晨的小镇上实在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很是吸引人的目光,老板显然就是其中被吸引的人之一。
这一群女郎看样子都是绣娘。
祢或来此之前了解过,竟陵府辖地内织锦业与布业兴盛,州府治下亦多有百姓以织布刺绣营生,桃山镇上也有相应的产业。镇上的绣娘刺绣手艺了得,绣出的花纹图饰精致秀美,很受来往游客的欢迎,家里有绣娘的人家凭借买出的绣品每年都可以挣到一笔不少的收入。由此,绣娘在桃山镇的地位亦是不低。
待绣娘们从眼前走过去,老板才稍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何况旁边还有客人看着,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局促擦了擦手解释道:“那是我们镇上的绣娘,几乎每日这个时候她们都会结伴去东边的绣坊做绣活。”
那群绣娘里多是年轻漂亮的小娘子,老板看的也不是她们,毕竟他都是中年大叔了,那些小娘子的年纪当他的女儿都可以了。
他看得出神的是一名处于中心位置的女人,在一群活泼靓丽的绣娘中也极是显眼,一眼就容易让人注意到她。
祢或也看到了人。
女人做了妇人打扮,一袭素青色,浑身上下仅有一二钗环装饰点缀,朴素却让人眼前一亮。女人的相貌亦是好看,模样是烟雨水乡婉约多情女子的典型代表,一双明眸含情带笑,柔柔地似乎能够望进人的心里。她的年纪约莫有三十,这个年纪并不算年轻了,眼角依稀爬上了几道浅色的皱纹,却使得她增添了几分少女没有的成熟风韵。
老板方才那般失态,怕就是因为看到了她。
祢或目力好,看到那女人身边围着四五名正值二八芳华的妙龄女郎,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神色间充满了钦慕。而女人面上始终带着轻柔的笑,耐心的回答着。
忽然女人顿足,回神一望,目光正对着面摊这边。
老板以为她是看到了自己,兴奋地朝着人招手打招呼,见女人回以一笑,连手中的活都顾不得了,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看着人走远直至不见,老板怅然若失道:“那是我们镇上绣活最好的绣娘,大家都叫她婉娘子。据说是家乡遭遇了旱灾,与亲人在逃荒路上失散了,两年前孤身一人搬到我们这里的。”
说罢,还频频望向人消失的方向。
祢或:……
这老板人还在这里,心都快要随着女人飞走了。她可以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好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吧……
算了算了,真相对于老板来说太过残酷,他还是一辈子不要知道为好。
祢或想到方才与女人对视的那一眼,眸光沉了下去。
她假装随口一问,老板并不吝惜于向旁人说道自己暗恋的女人。
在老板的描述中,祢或得知,那位婉娘子因为生得貌美,瞧着便是性情温和柔顺的,又拥有一手绝好的绣活,即使已经嫁过人,但在这小镇上依旧是无数单身汉子想要娶回家过日子的对象,婚嫁市场行情极好。
面摊老板也是其中之一,他早年丧妻后一直未再娶,有这念想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老板有些惋惜怅然道:“婉娘子一直坚信她的丈夫还未死,一直在等她的丈夫过来寻她。”
这两年里不是没有人向她求过亲,可惜都被拒绝了,老板也是如此。
祢或:……
真是万万没想到,她这任务目标还凹了一个痴情忠贞的人设。再想一想这任务目标真正的面目,真是快把人恶心坏了。
“店家,感谢招待。”正当面摊老板还惆怅的时候,祢或再也听不下去了,放下几枚铜板起身离开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倾洒在宁静详和的小镇上,小河上哗哗的流水跃动着金色的粼光。倦鸟归林,一声清啼过后没入山林不见踪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镇百姓停了一天的劳作归家歇息。坐落在小镇东侧的绣坊陆续走出归家的绣娘,她们相互道别,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各自归家。
前几天加班,所以没有更,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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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