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胜券在握 第12章 斗茶

转眼便到了斗茶大会，因天气愈发炎热，便选在了室内开办。

阔大的厅堂中列了上百的席位，庆丰县内所有的作坊坊主均会到场。事先说定参与斗茶的坊主列席在右，其余则在左。

左边席位的坊主便充作品评者，逐一品过呈上来的茶，再给出上中下三等评价。

为表公平公正，品评者在品茶时是不知道这茶出于哪家作坊的。

斗茶厅堂的隔壁偏厅里，常乐好整以暇地抿着杯中的茶水。

依照惯例，斗茶大会由斗茶拔得魁首的作坊操办，这次茶水自然也有他们提供。

茶是好茶，入口鲜香，醇正平和，就是少了分令人眼前一亮的口感。

此处乃是甘露坊所在，这坊主便是此前与自己有过口角官司的张诚，不知这次他是否会再次参加。

偏厅里不断有坊主进来，厅内的八仙桌几乎围坐满员，只自己这方桌子上还未曾有人过来。

无论其余坊主是顾及这男女大防，还是不想得罪张诚，常乐都不甚在意。

作为第一位女坊主，她深知需要面对的排挤这才是开胃菜而已。

再过得一刻钟，张诚便来请诸位入席就坐，常乐明显感觉对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转过。

行至会堂内，常乐刚想就坐，就听有人开口。

“常娘子慢来。”

她回过头去看，就见张诚面带微笑，伸手一指道：“在下特地为常娘子留了座位。”

顺着手指的方向去看，那里摆着一个套独立的桌椅，与旁边紧密相挨的席位相去甚远。

“毕竟男女有别，还请娘子不要嫌弃。”

常乐便笑：“鳌头独占，张坊主既然将这么好的意头让与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她便施施然走了过去。

她心中暗笑，张诚如此行径，不过是想将自己孤立出来而已。

但单独列席这样的动作杀伤力未免太小，若是在此前，他能让自己入不得这斗茶大会，常乐才要高看他一眼。

可他做不到，自己头上顶着控茶司茗香坊贡茶参谋的名头，这龙芽坊又是林牧川首肯的，他们不敢得罪。

自己的女子之身本就特别，本无需他如此强调孤立，众人待她天然就有偏见，一处坐席罢了，她本就不想与他们为伍，她只关心这最后的魁首之位。

众人坐定，张诚一声招呼，便有人抬了一个桌子摆到了两侧席位的中间。桌上摆着一小袋茶叶、一只茶杯与两本陆羽的《茶经》。

张诚抱拳环视一圈示意，道声献丑，而后从袋子里抓了一把茶叶往杯中掷去，有些茶叶落在桌上，有些则落到了杯中。

守在一旁的人卷起衣袖，朝众人展示过双手后，端着茶杯的下端抬起。另一人随即上前将桌上的茶叶收回袋中，又拿出一块白布展示过后铺在桌上。

准备完毕，端着茶杯的人将被子倒扣在布上，一一将茶叶在布上排好，而后大声喊道：“寒松银针一十五枚。”

右侧席上十五座次的人起身，施过礼后站到中间的桌旁，他拿起其中一本《茶经》一翻，报出其中的第一句话，片刻后才有人答道：“这是第二十四页。”

二十四席次上的人起身，十五坐席那位坊主将《茶经》递过去以后，就被人指引着往后堂走。

如此一共选了五人退到后堂后，张诚令人将桌子抬下去。他在首席上坐定以后，拍了拍手，立刻就有浓妆艳抹的女子上来献舞。

这也是斗茶会历来的章程，为避免营私舞弊，会以如此方式选出五名参加的坊主到后堂共同决定上茶的先后顺序。

为了确保选人时的公平，所用那本《茶经》中的句子是错乱的，每年请几名识字的人将书中句子打乱抄写，最终选用哪两本也是不一定的。

当翻书的坊主将那页中的第一句念出来时，会有另一人对照另一本不同错乱的书进行找寻，最终根据页码确认席位。

如此多方保障下，最终送到左侧品评席位上尝到的茶叶的顺序就是不定的。除非有人事先收买了大半的品评者，让他们熟悉自己所送品的茶味，否则，很难出现不公之事。

但，任何规矩都不是毫无破绽的，尤其是当所有的参与者都针对你的时候。

常乐不动声色地看着品评席上众人闻香、观色、品茶的动作，猜测着自己定下的计谋是否会有用得上的可能。

前面一十六坊的茶叶试过以后，侍女将第一十七号茶叶捧了上来。

烫壶、温杯、投茶、洗茶、冲泡、出汤……又是一套看惯了的流程。

不需品尝，只通过这熟悉的香味，常乐便认定这就是自己的茶叶。虽然此次送品的茶叶中有许多也是茉莉花茶，更兼有添加了其他花的花茶。

但最后用上品茉莉花提过一次的花茶与其他的香气还是有略微不同，她不知旁人是否能察觉，但她是能闻出来的。

一番品评过后，依照品评者给出的上中下三等的数量来排，这茶此刻排在第十名。

“第十七号茶叶，五枚上签、三十五枚中签，十三枚下签，排名第十。”

张诚将手中的纸条大声念出，再亲自将装了十七号茶叶的袋子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之上。

常乐心中了然，他们果然是在联手打压自己。

她能察觉到四面八方皆由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这些人是说定了将自己的茶叶定在十七号吧。

不过，我还没有输，我们拭目以待。

再品过几种茶叶，一直到了第二十五号茶叶，通过香味，常乐便知这是清泉坊的茶叶，同时也是自己的茶叶。

庆丰县以制茶闻名，参与其中的人自然对茶的优劣有所把握，她坚信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这些坊主是能选出真正的好茶的。

故此，在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身为女子而针对龙芽坊时，万全起见，她让季念柔去找了一家即将歇业倒闭的茶坊。

季念柔虽然不管茶坊的事情，但她父亲是知道的。通过她父亲季明，常乐选定了一家茶坊。

商定价格以后，对方愿意用龙芽坊的茶叶去参加斗茶大会。

为了防备对方之后出尔反尔，常乐与之签订了契书。虽然这契书多少有点防君子不防小人，但常乐对他是否为这件事守口如瓶并不在意。

只要最后是自己的茶叶拔得头筹，这点手段揭露出来打的只能是张诚这班人的脸。

同样的茶，品评出来的差异却如此之大，这斗茶大会的公正性就要受到质疑。

不一会儿，这第二十五号茶叶的品评就已结束。

张诚拿着单子开始念：第二十号茶叶，三十四名枚上签、十三枚中签、六枚下签，排名第一！“

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左右席位上的坊主皆开始交头接耳。

不怪他们惊叹，能有这个结果是常乐自身都未曾想到的。

这上签的数量比现下的第二名多了十枚，后面也不剩几号茶叶了，如无意外，这二十五号就是妥妥的魁首。

一时间，众人皆在猜测这二十五号茶叶究竟出自哪家茶坊。

“这么浓郁的茉莉花香，不用说也是出自那几家习得了茉莉花茶制作的作坊吧。”

这话一出，众人的视线就看向原本与控茶司签了契书的几家小作坊，当然也有人往常乐这边看，但却只是匆匆扫过就避开。

她心中暗笑，有些人的城府未免太浅了些。

余下茶叶品评依旧有序进行，期间除了一个力压其他排到了第二，其余的皆是平平。

到了最后宣布魁首之时，众人皆翘首以盼，都看着张诚手中的卷轴。

张诚向众人示意之后，打开卷轴，他先是蹙了一下眉，然后才将其念了出来。

“魁首二十五号茶，乃是清泉坊所制甘泉香。”

此言一出，满室的惊诧声响起。

“清泉坊？哪个清泉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此时，清泉坊的坊主周清忽而站起身来，哽咽地说着自己终于制出了好茶。

众人狐疑地望着他，但看他如此激动的神情却也不知说些什么，于是就开始催促张诚将茶袋分下来。

为示公平，斗茶结果出来后，会将茶叶交到原坊主手中，最后分辨是否真为自己茶坊所出。

常乐接到茶袋后便知果是自己的茶叶不假，但也学着旁人将袋子打开，取出茶叶观察形态。

正此时，张诚提了一壶热水过来道：“常娘子，实在可惜，你辛苦制出的茶叶竟只排在十二位。”

常乐便笑：“我乃是第一次开坊制茶，能得十二名已是心满意足，排在我之后的可还有许多是做老了茶叶的。”

说着又刺对方：“就是张坊主，你甘露坊所出的茶此次不也只排在第四吗？如此大的作坊，怎么倒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压了下去？”

“你！”张诚自知说不过对方，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娘子这回未得魁首，足见你那方子也不过如此，哄得了林大人，可骗不到我们！”

这话就说得过于恶心了，常乐刚准备回他，就听见席上忽然响起一声大喊。

“这！这不是我的茶，不是甘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