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是谁?是谁?”萧皇后满目都是仇恨,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已经避在这方寸之地,为什么还要让她的女儿遭此大难,难道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真人,先扶舅母回去。”李灵曦闭了闭眼,抖着手替南阳公主牵好衣服,面上都是难过之色。
“萧锐,还不过来帮忙。”
南阳公主是他表姐,萧锐并不推辞。
安顿好南阳公主,又找了女医来瞧,萧皇后甚至不敢问女儿发生了何事。
松赞干布将怀疑的目光看向李灵曦,只见那小娘子守在门外很是着急,面上的担忧之色不似作伪。
可他就是觉得李灵曦脱不了干系。
如果真的是她……
松赞干布目光复杂,这样心狠手辣又诡计多端的女人,确实不能轻易招惹。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不通。
或许,他可能想多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萧皇后满目都是苍凉,显出老态,再是倾城美人儿,也变成了垂暮老妇,也不过是一个命运坎坷的普通人罢了。
若是没有生在帝王家,若是再平凡一些,多好。
萧皇后闭着眼睛流泪,甚至无法站稳。
“真人。”李灵曦上前扶她。
“菀儿!”宇文士及匆匆赶来,面上焦急,竟无法维持往日的威严。
“岳母大人,菀儿她……”
萧皇后摆摆手,侧开身子让他进去,更没心思去纠正宇文士及的称呼。
宇文士及奔了进去。
“菀儿!”男人喊声悲痛,竟痛哭出声。
外面众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猜想。
“舅母她……”
萧皇后抬头看天,全身的力气都倚靠在李灵曦身上,她轻声道:“我这一辈子,生来不详,虽然是公主,但委实过得凄惨,灭了国,我成了杨广的皇后,我总以为苦尽甘来,眼见着儿女皆成家立业,想着这辈子上天待我到底不薄,可是谁曾想,命运并没有眷顾我。”
“我一人颠沛流离过得凄凉便罢了,可我的孩儿们皆一个个离我而去,甚是凄惨,我总不信命,到现在,我不敢不信了,我的不详,害得我身边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是我的错。”
“真人……”李灵曦不知该怎么安慰。
“我这把年纪了,也不过是为了菀儿而活着,现在连她也先我一步离开,这暮鼓晨钟,花开花落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醒来之后就咬舌自尽。”萧皇后软倒在地,“她从小就娇娇的,她是最怕痛的。”
李灵曦心头酸涩,她说:“我一定替舅母找到凶手,替舅母报仇。”
萧皇后摇摇头,“是宇文士及的夫人,李氏,她怀疑宇文士及和南阳没有断干净,忍了十几年,终于忍不住了。”
“她是李世民的堂妹,难道李世民会为了菀儿杀了李氏吗?”
萧皇后咬牙切齿,“况且,让她就这样死了,如何解我心头之恨!”
……
玄清观挂起了白绸。
萧皇后悲痛交加,几度昏死在灵堂。
李灵曦送着萧皇后回屋,妥帖地照顾。
宇文士及趴在棺材上,不让盖棺,他一遍一遍描摹着南阳公主的眉眼,想起两人初时的鹣鲽情深,到最后这无可奈何的一生。
他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
哪怕只能偷偷摸摸来瞧她一眼,于他也是满足。
可如今,连这个念头都是一种奢望。
菀儿……
李氏!竟敢如此糟践菀儿!
他倏地起身,握紧手里的剑,大步往外走。
他一定要将李氏千刀万剐,好解心头只恨!
……
李灵曦若要照顾人,那一定是体贴周到的。
她喂萧皇后喝了一杯水,萧皇后才缓了过来。
“真人节哀。”
萧皇后拉住她的手,问李灵曦:“你知道隋朝宝藏吗?”
李灵曦点头,“听过一些风声。”
“如果我给你,你敢拿吗?”
李灵曦沉默了一阵,才低声道:“我不怕死。”
萧皇后重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娘子,她在李灵曦这个年纪的时候只一心待嫁,全是小女儿的心思,而这个女郎,似乎很不简单。
“我要李氏死。”萧皇后说。
李灵曦点头应承。
“李氏是皇家县主,就算死,也会死得体面,而且她才算得上你的舅母,听闻你和她的女儿感情甚好。”
李灵曦狠狠心,道:“让人死得难堪的方式有很多,不知真人喜欢哪一种?李氏造的孽,和普明没有干系,很不必顾忌。”
“我要她百倍偿还。”
李灵曦好奇,“真人何必找我?直接将宝藏奉与圣人,别说是让李氏死,就是诛了汉王府一门,圣人也不见得不会答应,毕竟,隋朝的宝藏可是累计了数代帝王的珍藏,没有人不会心动,包括圣人。”
“不,只能是你。”萧皇后声音压得更低了,“要拿这宝藏,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护住裴律师,保他一世无虞,因为,他是菀儿唯一的血脉。”
连隋朝宝藏都没能让李灵曦如此震惊,“裴律师?舅母和裴寂——”
“不,若真是裴寂的儿子,我也不敢将他放心交于你。”
萧皇后道:“当年菀儿早知道窦建德容不下宇文家的血脉,所以亲手杀了禅师,可这不过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菀儿将他交给了裴寂抚养。禅师是你表哥,你们宇文家一脉人丁凋落,你会护着他,可若将这个秘密告诉李世民,你认为他会留着前朝遗脉么?”
裴律师竟然是宇文家的血脉,她是不是该感谢当时萧锐的心软?
***
宇文士及提着剑回了将军府,一脚踹开寿光县主的房门,大喝:“贱人!我要杀了你!”
寿光县主既然敢这么猖狂,自然算到了宇文士及知晓后的结果,身边早就围着一圈护卫,拦着宇文士及。
“杀我?宇文士及!”寿光县主红了眼眶:“我十六岁嫁给你,为你操持家务,助你平步青云,没有我,你能得到圣人的赏识?你和杨琼莞那个贱人背着我来往了十几年,我都忍着,你去打听打听,哪家县主做得像我这么窝囊!”
“现如今,她竟敢怂恿你休妻,好和你再续前缘,真当我是泥人不成!这么多年她都让我不好过,我又岂会放过她!”
“你没看到她被那些男人压在身下的模样吧?哈哈哈哈,真该让你去看看,必定有趣得很,怎么,你心头冰清玉洁的公主变脏了,你还念念不忘吗?”
宇文士及目眦尽裂,“贱人,贱人!菀儿何其无辜!你害死了她,我要你偿命!”
他拔剑冲了上去,一阵乱砍。
见着宇文士及杀红了眼,寿光县主愣了愣,居然死了?随即高兴起来,状若疯癫,“死得好,死得好!”
宇文修多罗听到动静,赶过来一瞧,她的阿耶竟然提着剑要杀她母亲。
“阿耶!”
宇文修多罗上来阻止,宇文士及早已顾不了这么多,反手过去,划伤了宇文修多罗。
“普明!”寿光县主大喝,急急奔了过去。
宇文士及理智稍稍回笼,见自己伤了女儿,也愣住了。
寿光县主捂住宇文修多罗手臂上的伤口,很长一条,流了很多血,“宇文士及,你为了她要杀我,要杀我们的女儿?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么多年了,你心心念念只有杨琼莞,你忘了是谁陪着你出生入死的吗!”
宇文士及握着剑的手在发抖。
对寿光县主,他不是没有感情,早些年到处征战,哪里会百战百胜,好多次生死关头,这个女人就陪在他身边,甚至救他于危难,他也感动过,甚至试着接纳过,要不然,也不会有宇文修多罗的存在。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耶,别这样,我害怕。”宇文修多罗痛哭。
“普明,你阿娘……”他想告诉女儿,她的母亲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糟践了他的心爱之人,可他说不出口。
宇文士及仰头泣泪,不能自抑,“李氏,这一生,我决不原谅你,我要休妻。”
宇文化及扔掉手里的剑,决绝而去。
“宇文士及!”寿光县主崩溃大哭,她没做错,她又有何错!
***
处理好南阳公主的身后事,李灵曦一行人离开了玄清观。
“赞普,还需要我陪你到处走走吗?”李灵曦问。
松赞干布打了个寒颤,阴沉着脸说了句:“不必。”
若再来几次,他大概真的不用回吐蕃了。
他绝对不能娶李灵曦,绝对!
李灵曦笑道:“那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李灵曦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对了,赞普,到时候擂台上还请赞普傲视群雄才好,毕竟,我很愿意为两国邦交出力呢。”
看着男人越来越黑的脸,李灵曦柔柔一笑,领着萧锐和秋凉往大理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