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穿越重生 > 公主是个病美人 > 第101章 番外(一)

公主是个病美人 第101章 番外(一)

作者:春风迟迟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0-09-30 02:44:25 来源:转码展示1

秋雨蒙蒙, 石板路上激荡起一圈又一圈冰凉的涟漪。zhongqiuzuowen

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棉布长袍,面容白皙,年轻俊朗, 身旁跟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两人打着伞,一齐进了深巷。

前面是林立的府宅,两侧栽种桂花,风雨一下,落了满地金黄的清香。

少女怯生生的拉了拉他的袖子:“表哥, 真的是在这里吗?咱们会不会走错了?”

少年脚步一顿,面色冷淡,在萧瑟的秋风中吐出一口白气:“我娘说的是这个地方,应当不会有错——到了, 我去敲门。”

前方是两座石狮子,绿瓦朱墙, 很是气派。

少年抬脚过去, 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不多时有人来开了门, 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他打量着眼前的两人,语气还算温和:“小公子,你们找谁?”

少年拱手,露出一丝含蓄的浅笑:“晚辈裴渊, 想请问一下此处是叶晋安老大人的府邸吗?”

“叶晋安?”老者困惑道:“你找错地方了吧,我们主人不姓叶。”

裴渊俊美的脸上笑容一僵:“枢密院叶晋安,不住这里吗?”

“枢密院……”老者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对对对,以前是叶家的府邸, 不过他们早搬家了,这是我们主人重建的房子,得有三四年了吧……”

裴渊还有一身未褪却的少年气,听闻这话面色微微一变,竭力保持了冷静:“请问您知不知道,他们搬去了何处?”

面前的老人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他们家也没人做官了,这么大的京都,住哪儿也打听不到啊!”

“多谢。”裴渊到底稳住了,只一瞬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母亲出嫁多年,跟随父亲去了千里之外的江阳,十来年没回过京城,与外祖家也有好几年断了联系,如今再想找到,几乎是不可能了。

打着伞原路返回,雨势渐小,弥漫着朦胧一层白雾,身畔的少女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表哥,我们怎么办?回江阳吗?”

裴渊脚步一顿,想起她还没吃饭,微微垂下眼:“锦华,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你在客栈等我回来。”

林锦华一愣:“你要去哪儿?”

裴渊不语,回客栈把表妹安顿好,便又出了门,如此寻寻觅觅直到下午,也依旧一无所获,腹中饥肠辘辘,更叫人难堪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钱袋子没了。

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未遭遇如此困窘之地。

母亲遗愿是想他来京城看一看外祖和舅父,于是他和表妹风雨兼程赶了一个月路,风尘仆仆到了京城却并未找到外祖父,当年的留下的地址已经物是人非。

裴渊嗟叹一声,一路回客栈还在想,要怎么能回江阳,客栈交的钱只够住两天了,身上仅剩的几文钱,也仅够吃一碗面了。

前方高楼府宅林立,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处,巷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旁边馄饨摊的老板说今日是宫里大公主出嫁的日子,天潢贵胄金玉富贵自然超乎常人想象。

裴渊凝眸,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几个铜板,还在犹豫要不要吃碗馄饨,人群里忽然喧哗起来,一列威风凛凛的侍卫分开百姓,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精致豪华的马车缓慢驶来,停在路口。

屋漏偏逢连夜雨,裴渊一时不查,被侍卫推搡,手里的钱骨碌掉在地上,凌乱的脚步踩踏而过,犹如火辣辣的一巴掌扇在脸上。

锦衣华服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转头笑道:“皇妹,到了,下车吧!”

车帘被掀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欢欢喜喜的出来,澄澈的眼眸滴溜溜的左看右看,神奇的与人群里懊恼的裴渊四目相对。

小姑娘很瘦,却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清晰的看见了他手里残留的最后一枚铜钱。

裴渊站在馄饨摊上,神色有些难堪,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不想马车上的小姑娘跳下车来,伸手问旁边的男子。

“五哥,你有钱吗?”

男子摸摸鼻尖,无奈道:“我身上怎么会带钱?”

话是这么说,旁边宫人耳聪目明,不消片刻就拿来了一个钱袋,小姑娘掂量了一下,觉得不妥,从里面摸出十两银子,一路往馄饨摊走。

男子大惊,忙伸手去拦:“皇妹你干什么?”

小姑娘三两步走到裴渊跟前,摊开掌心:“这个给你。”

裴渊一怔,虽然不知这个小姑娘的身份,但也清楚她一定是非富即贵的娇小姐,白皙细腻的手掌心里是一块银元宝,散发着冰凉的光。

她说:“我方才看见他们把你手里的钱撞掉了,赔给你!”

裴渊莫名有些局促:“不、不必了……”

“你拿着吧。”小姑娘见他不要,索性往他手里一塞,另外又吩咐身边的人在馄饨摊买了一碗馄饨,转头朝他一笑:“你饿吗,再请你吃碗馄饨吧,我先走啦!”

小姑娘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在簇拥下进了前面的公主府。

馄饨摊的老板感叹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金枝玉叶的宜嘉公主了吧?”

裴渊手里紧紧握着那块银子,闻言回过头,老板继续道:“这位公主声名在外,咱们小百姓都知道当今皇上最宠爱嫡出的小女儿……可惜这位公主先天不足,身子不好,不常出宫来……”

后面的话,裴渊已经听不真切了。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

他再见那位宜嘉公主,已经是在八年后,当时机缘巧合,他救治了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大将军乃当朝国舅,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裴渊忽然就想到了当年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时隔八年,他从国舅口中听说公主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或许坚持不了多久。

裴渊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大约是行医治病多年,他突然很想去看看那位久病不愈的公主,能不能想出好的法子治好她。

他最终还是如愿以偿,被国舅举荐到了太医院,从暮春到炎炎夏日,他终于第一次踏进了公主所居的宫殿,看到廊下听宫人说起端午盛况的一脸向往的女子。

她依旧瘦弱不堪,脸色惨白,站在那里仿佛随时要飘走一般。

裴渊心尖颤了颤,没想到久别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受祖父和父母教诲,耳濡目染,行医已经十几年,对于公主的病情却无能为力,他眼睁睁看着她身体恶化,最后药石无医,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拿出一个玉佩,交到他手里,低声说:“这是唐驰给我的信物,你帮我转交一下,我不能耽误他……”

然后他在她十九岁生辰前夕的深夜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她身前的锦被衣襟,如尖刀一般戳在他一口,仿佛剜去一块肉,疼的无以复加。

眼前一幕,普通噩梦如影随形,在往后很多年里,夜夜侵扰,痛不欲生。

“裴青云。”

“裴青云……”温柔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一声的在耳边愈发清晰。

裴渊从混沌中醒来,逐渐看清了面前的人,神色仍是迷离的。

赵如裳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是醒了,做噩梦了吗?可吓坏我了!”

裴渊怔愣了片刻,才过神来,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抱住眼前的人,温热娇软的身子在怀里,让他惊惶难安的心落回原处。

赵如裳伸手擦了他额头的冷汗,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裴渊不答,良久把脑袋埋在她脖颈间,清晰的感受到肌肤相贴的真实感,沙哑着声音:“还好,只是一场梦……”

*

赵如裳发现自己有孕,正是在冬至节上,宫里备了大宴,满桌琳琅佳肴,天寒地冻还备了羊肉锅子,皇后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放到她面前。

赵如裳低头看了看浓白的羊肉汤,若有似无的膻味忽然间钻进鼻子里,排山倒海似的,搅的肚子里一阵翻腾。

她捂着嘴,匆匆的跑出去,扒着墙角吐的昏天暗地。

裴渊在临桌,一杯酒才到嘴边,看到赵如裳匆忙的背影,毫不迟疑的追出去。

赵如裳几乎把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胃里泛着酸,一阵痉挛。

裴渊脸色微变,忙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哪里难受?”

赵如裳摇摇欲坠的靠着他,艰难地开口:“大约……是吃坏了肚子。”

裴渊皱着眉,不由分说的把她抱起来,匆匆进了偏殿,先拿温水给她漱口,然后一把捉过她的手腕,伸出手指搭在她脉上。

开年有春闱科考,裴渊这些日子正忙碌着,给赵如裳诊脉的惯例就耽搁了,见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赵如裳筋疲力尽的看着他,懒懒道:“你神色这么凝重干什么?我得什么不治之症了吗?”

裴渊白了她一眼,继续垂眸把脉,半晌抬眸看她,目光复杂,一丝波澜在眼底盘旋。

赵如裳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好一阵才见他慢吞吞的开口:“恭喜你,要当娘了!”

“什么?”赵如裳错愕不已,脑袋半天转不过弯,裴渊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真的?”

裴渊眸中有温暖的微光,唇角轻扬:“虽然我不给人看病了,喜脉还是能把出来的。”

赵如裳这才欢欢喜喜往他怀里一扑,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笑着笑着,又忽然掉下眼泪来,呜呜咽咽的放声大哭:“你说他怎么就来了呢……我等了三年了!”

这三年,她日复一日的等待,每个月又不出预料的失望,心里那点期盼渐渐被折磨的消失殆尽,在她已经没有一点信心的时候,裴渊忽然说她要当娘了。

赵如裳抱着裴渊的脖子,哭的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这几年的委屈一一哭出来。

宴上的人听见哭声,急急忙忙的赶来,听赵如裳笑中带泪的说出好消息,殿里立马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所有期待,都将不负等待。

*

赵如裳孕吐严重,日日胃口不佳,周敏溪去看了她几回,见人愈发消瘦,很是担心,亲自去天香楼点几个爽口的小菜带去公主府。

天香楼是皇帝的私产,外头人都不清楚,只知道东家非富即贵,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客来客往,络绎不绝。

掌柜认识周敏溪,见了她总是笑脸相迎,热络的端上热茶,笑问:“周小姐,您想吃什么?”

“上回的酸萝卜鸭汤不错,要一份吧,我给宜嘉公主带回去,还有什么爽口的,开胃口,都来两样。”

掌柜一听是给宜嘉公主买的,立刻恭恭敬敬的吩咐人去做了。

周敏溪在大堂等着,冷不防看见门口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年轻人面容俊秀,斯文有礼,四目相对,气氛略有几分微妙。

周敏溪转瞬间便调整好心态,笑着和他打招呼:“世子别来无恙。”

杨旻神色有些僵硬,忙不迭地回了一礼:“周小姐安好。”

周敏溪坦荡荡的,倒没有他那么尴尬,在国舅过世第二年两家就取消了婚约,几乎没有往来了,后来听说杨旻当年年底就成了亲,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琴瑟和鸣。

这一点,杨家自然还是觉得理亏的,周敏溪不甚在意,在这里碰上了,也能风雨不动,笑颜如花:“世子来吃饭?”

杨旻有些手足无措,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内人孕中乏味……想吃天香楼的酸萝卜汤……”

周敏溪挑了挑眉:“尊夫人怀孕了?恭喜啊!”

“多谢。”杨旻拱拱手,唇角都僵了。

周敏溪也不让他尴尬了,寒暄了两句,让了一条路,杨旻先去雅间等候,正好掌柜提着食盒过来,随口道:“皇上如今不来吧?”

掌柜笑道:“皇上日理万机,一年到头可没时间出宫了。周小姐没听说吗,这天香楼皇上在中秋的时候已经赏赐人了。”

周敏溪掂了掂食盒,正要走,闻言脚步一顿:“赏赐?”

这天香楼可是号称京城第一楼,一年进账少说十万两,这么大一个聚宝盆,随随便便就赏人了?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天香楼拿下?

掌柜神神秘秘的笑起来:“您肯定想不到,这天香楼如今的东家是厉王殿下了!”

“厉王?”周敏溪脸上表情霍然一僵:“他、他不常来吧?”

“一两个月才来一次呢。”掌柜以为她想见厉王,低声道:“前几日王爷来过一次,估计到过年都不会来了……”

“哦行行行。”周敏溪想立马走人,把食盒给秋雨拿着,抬脚就走,哪知天不从人愿,才跨出门槛,就看到外头街市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侍卫推着轮椅,上面坐了一人,锦帽貂裘,眉目如画,贵气逼人。

周敏溪趔趄了一下,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厉王淡淡看过来,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王爷……”

说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周敏溪三年孝期刚过,自打尤雨容出意外后,她心里有了阴影,这两年很少再出门,午夜梦回噩梦不断,深受困扰,情绪也时常有变。

她不愿别人看出自己的异常,索性就深居简出,上回见厉王已经是在端午大宴上,彼此眼神交汇一下,连话都没说上,如今再见,这一年就到尾了。

厉王眉眼间成熟稳重了许多,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好久不见你了,是来吃饭?”

周敏溪指了指食盒,说不是:“我给宜嘉姐姐买。”

厉王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片刻收回目光,眸光清浅:“宜嘉如何了?”

只要话题不和自己有关,周敏溪就能放松下来,平静的回答他:“精神尚可,是胃口不佳,我这就过去看她。”

他颔首:“路上小心,告诉宜嘉过些日子我去看她。”

周敏溪点点头,绕过他走了,步履匆匆的背影好似有什么豺狼虎豹追上去。

厉王看着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周敏溪喘着气,把食盒带进公主府,左右看了看,赶紧把酸萝卜汤端出来:“宜嘉姐姐快来尝尝。”

赵如裳怀孕两月,正是反应大的时候,寝食难安,瘦了一大圈,每顿只能吃下半碗粥,没一会儿又吐了。

酸萝卜汤特有的滋味霎时间就弥漫在屋子里,赵如裳慢吞吞的趿着软鞋出来,被周敏溪塞了汤匙,空荡荡的肚子很快就被温暖的滋润。

赵如裳喝了小半碗砸吧砸吧嘴,眉头舒展:“味道挺好,哪买的?”

周敏溪有气无力的坐下:“天香楼。”

赵如裳吃了一口鸭肉,近来食之乏味,这会儿总算能尝出点滋味来:“天香楼?如今是七哥的产业了,你去了可碰上他了?”

提起这个周敏溪就觉得天意弄人,忍不住叹气:“你都知道了?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

“所以是碰上了?”赵如裳觑她的神色,继续追问:“你们说什么了?”

“没有。”周敏溪摇头,眸光沉沉:“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

赵如裳叹了叹气,良久低声开口:“你们这辈子,就打算这样了?”

周敏溪点头,语气怅然:“无缘无分,就这样吧……”

赵如裳搁下碗,偏头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劝解了。

周敏溪顺风顺水十几年,没受过什么劫难,可自从国舅去世后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近在眼前的大婚戛然而止,随之守孝三年,婚约取消,这么一耗,便是到二十岁的坎上了。

女子过了二十岁再谈婚论嫁,就艰难了。

“敏溪,这几日靖安将军柳青,就是舅舅过世后,接手边关兵权的主帅,他正好进京述职,你要不要见见?”

周敏溪一头雾水:“见他干什么?”

“柳将军今年二十有七,从军十五年,从一个小小的守城兵坐到三军主帅的位置,可见其能力。”赵如裳说着,果然见周敏溪瞪大眼,立马反应过来:“柳将军心系天下,在边关多年,一来二去婚事就耽搁了,要说柳将军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这些年没有娶妻也是因为……”

“等等等等!”周敏溪打断她,难以置信道:“宜嘉姐姐,你别不是想撮合我们吧?”

赵如裳说是啊:“有何不可?”

“当然不……”周敏溪忽然一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耷拉着脑袋应了:“行!那先见一面吧。”

如今孝期过了,再拖也拖不了多久了,经这几年的沉淀,她现在的心绪也与从前不同了,嫁人就嫁人吧,总归高兴的人更多。

如此说定,赵如裳便给皇帝送了信,请他安排他们两人见面。

周敏溪没见过那传说中的柳大将军,也不知赵如裳怎么安排的,除夕夜宴柳青也进了宫,就站在廊下流渠边,精巧的水风车在缓缓转动着,一股活水在半空中弥漫着冰凉的云雾。

借着廊下明亮的灯火,周敏溪看清了那位柳将军的容貌,肤色偏黑,浓眉大眼,并不算特别出众,却有一股凛凛杀伐的果决,那是征战沙场多年,由内而外的浸透出气质。

柳青上下打量她一眼,抱拳:“周小姐。”

那严阵以待的模样,仿佛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周敏溪站在拱门下,不太笑得出来,柳青身后还有潺潺水声,清晰的钻进她耳朵里,心口处噗通噗通的跳得厉害。

这几年无论何时,她都会主动避开水多的地方,虽然这里只是流渠,水深不足膝盖,可依旧让她感觉心悸,那流淌而过的水乌泱泱的,仿佛隐藏着看不见的深渊猛兽。

不消片刻,那水声越来越模糊,两耳充斥着朦胧不清的惊叫声,如同锤子一般砸在脑海里。

周敏溪感觉自己的后背浸出了冷汗,呼吸也急促起来。

柳青眼睁睁看着她变了脸色,走上前来想扶她,又觉得失礼,紧紧皱着眉:“周小姐,你不舒服吗?”

周敏溪视线越来越晃动,眼前的柳青生出了重影,连脚也看不清了,他的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她却完全听不清。

一只略冰凉的手,忽然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拖着走了。

周敏溪心悸的难受,脑袋里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点反应不过来,任由来人拉着她。

那人一手拉她,一手转动轮椅,行动有几分艰难,周敏溪微躬着身子,趔趄了一下,膝盖猛地磕在地上,也没觉得多疼。

厉王把她拉起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急色:“你没事吧?”

“没事……”周敏溪脸色惨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冷汗打湿了鬓角,心口还在毫无规律的跳动着。

厉王面容紧绷,拉着她进了旁边一道门,轻车熟路的点亮了灯:“还好吗?”

这里很安静,门窗紧闭,把那些令人恐惧的声音隔绝在外,屋里没有炭盆,透着长久没人住的冰冷。

周敏溪呆坐在地上,浑身发软,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厉王垂眸看着她脆弱的模样,皱了皱眉,下了轮椅伸出手去拉她:“地上凉,快起来。”

冷汗出完,便是透骨的冰寒,里衣湿透了,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周敏溪抱着手臂,方从这一场噩梦里惊醒,沙哑着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灯火摇曳,在他温润的脸颊上投下细腻的光影:“我要不来,你就要晕在柳将军面前了。”

周敏溪抬眼看着他,好一阵才轻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他一顿,语气淡淡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周敏溪蜷缩着,眼中还有未散的惊惶,厉王于心不忍,放柔了声音:“你现在怕水吗?”

周敏溪垂下头,眼睫轻颤,良久说了一声是:“会怕水,会做噩梦……开始一宿一宿睡不着,过了大半年就逐渐好转了。”

厉王心上揪疼了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周敏溪苦笑,脸色稍微恢复了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

厉王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你怎么这么傻呢……”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因那一场意外留下阴影,这么多年寝食难安,噩梦缠身,他以为她一直好好的,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明媚张扬,无所畏惧的娇小姐。

他从来不知道,她过得并不好。

周敏溪不想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什么别的什么情绪来,慢吞吞的站起身:“我先走了,我娘该找我了。”

这一起身才发现这里是厉王从前的寝殿,过往记忆悉数涌上心头,泛着针扎似的疼。

周敏溪鼻尖一酸,再也不停留,往外才走两步,忽然被人抓住了手,她一怔,转头迎上一双波澜起伏的眼眸。

他就站在她身后,身形有些不稳,可依旧还是定定的站住了。

周敏溪从来都是见他坐在轮椅上,如此见他站着,才惊觉他身量很高,虽然有几分单薄,却有风雨不动的坚韧。

“敏溪,对不起!”

“王爷,你大可不必来可怜我。”周敏溪微微仰着头,才能迎上他的视线:“我现在好好的。当年没能救尤小姐,让我很遗憾,一直想跟你说一声抱歉,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立业为重,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

厉王喉结动了动,拉着她的手却没有送开,周敏溪挣一下没挣脱,不免有些着急。

她不想再停留了,她怕自己多待一会儿,就会心软。

周敏溪有些烦躁,正想叫他放手,却见他正色看着自己,薄唇轻启:“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所以这寂寥岁月,余生漫漫,你能不能陪一陪我?”

周敏溪脸色大变,震惊的看着他:“你、你你说什么?”

*

二月二,皇帝下了一道赐婚圣旨,为厉王指婚。

三年前,厉王本来就该娶妻,可惜准王妃红颜薄命,离大婚仅剩几日便香消玉殒了。

至此三年有余,厉王却依旧孑然一身,在众人以为他大受打击,今生不欲再娶之时,皇帝下了赐婚圣旨,让人不禁好奇未来厉王妃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周敏溪的名字,在厉王之后,如同汹涌的风浪激荡不息,着实引起不少的议论。

没人能想到厉王最后竟然能和周家小姐走到一起,一开始困惑过后,就觉得这样的结局仿佛是理所应当的。

有些人知道内情的,也知道这些年两人朦胧不清的暧昧。

总有什么事情,势必要牵扯上对方,那些恩怨情仇,辗转至今已经数不清过了多少个年头了。

他们纠缠半生,也将一生纠缠。

*

赵如裳才怀孕的时候,吃不下睡不好,裴渊急得不行,谁知怀孕六个月以后,她就大有好转,瘦弱的身体明眼看着丰腴圆润起来,虽然还是比旁人差了点,好歹让裴渊稍微放了心。

临近产期的时候,赵如裳正进宫过了中秋,一回家就肚子不舒服,莫名就生了预感。

裴渊沐浴出来,她正揪着一本诗经,皱巴巴的已经撕了半页,愁眉紧锁,显然不痛快了。

他过去摸摸她圆滚滚的大肚子:“怎么了?孩子踢你了吗?”

肚子里隐隐有一点痛,动了动身子又觉得不太明显,赵如裳烦闷的丢下书,泫泫欲泣:“裴青云,我觉得我快生了。”

裴渊一惊,她不揪书改揪自己的发髻了:“我想迟几日生。”

裴渊伸手给她把脉,闻言便问:“为什么?”

“八月二十五啊,我们的生辰,等孩子也生在那日,一家人一起过生辰多好啊!”

“说什么呢?”裴渊简直哭笑不得:“生孩子这事还能想晚就晚吗?快去床上躺着,我眼瞧也快生了,稳婆产房都准备好了,随意能迎接他到来。”

赵如裳急了,拉着他不松手:“我怕……”

裴渊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不怕!有我在。”

果然子时一过,赵如裳就感觉到一股剧痛从肚子里传来,细微一声闷响,羊水哗啦啦的顺着腿根流了下来。

裴渊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又让人把消息送进宫,天一见亮,太后和皇后亲自出宫来了,听着赵如裳在屋子里大哭大喊。

太后焦急的很:“生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哭,等会儿没了力气还怎么生孩子?”

裴渊安抚太后:“您别着急,我进去看看。”

说罢,不顾下人阻拦说产房污秽,闪身进去。

赵如裳疼的不行,稳婆还在旁边给她擦身子,转头见驸马,吓得一哆嗦:“驸驸马,您出去吧,这里有我们就成了。”

裴渊目光落在赵如裳身上,没有一刻离开过,随口道:“我是大夫。”

稳婆顿时哑口无言。

看到裴渊,赵如裳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裴青云……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目光温柔,靠近她耳边,轻声低语:“我在,不会。”

可赵如裳分明看到他另一只手紧紧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显然紧绷着。

稳婆在一旁喊道:“公主,孩子该出来了,您使一使劲!”

裴渊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深呼吸,有什么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赵如裳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犯病,这些年调养得当,她只在阴雨天觉得胸闷,现在虽然疼痛加剧,却也没别的不适。

裴渊守在身边,她就觉得安心,想着马上能和孩子见面,也就咬牙坚持住了。

正午一过,金光穿透云层,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哭声,一切尘埃落定。

小小的生命历经十月终于呱呱坠地,赵如裳只来得及匆匆看他一眼便昏睡过去了。

再醒来,已经是深夜,她挪回了屋子,裴渊和孩子都在身边,窗明几净,月色迷人。

裴渊眼中有流转的笑意,往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醒了,来看看折腾你一天的儿子。”

赵如裳低头,就襁褓里熟睡的婴儿,那千丝万缕牵扯不断的血缘关系,仿佛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

孩子砸吧砸吧嘴,吐出一个泡,又安然睡去。

那温热的触感,忽然就让赵如裳的心化了,前所未有的感到满足。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裴渊帮她别过额上的碎发,语气柔和:“你真勇敢,你是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

赵如裳都快哭出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这是她从前想也不敢的人生,那些冰冷、黑暗,在这一刻通通散去,她和裴渊有了血脉传承,他们都不再是孑然一身。

一轮圆月悬挂梢头,万家灯火通明,窗上身影晃动,温暖缱绻。

(全文完)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