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倒是有心要与这小不点儿争上一争,可惜他额娘全然不配合。
他这边儿刚流露出要与小格格争上一争的意思,他额娘就抱起了小格格,对小格格道:“你的你的,都是你的!往后我只要小星星,不要傻儿子了。”
胤祯:“……”
这额娘应该是亲的,不是什么人假冒的吧?
小格格一听这话,却是满足了,她甚至还冲着胤祯扮鬼脸了个鬼脸,当着他的面与德妃贴贴。
胤祯:“……”
他觉得,选择今儿个入宫,是他做的最为错误的抉择。
……
德妃的步舆渐行渐远。
若是搁在往日,胤祯入宫给德妃请安,德妃怎么都要对宝贝儿子嘘寒问暖一番,留他在永和宫用个膳的。
但今日,德妃急着将小格格送回乾清宫,自然没心思搭理胤祯了。
看着德妃扬长而去的身影,被留下的胤祯心中满是萧索。
他答不答应,似乎已经没甚差别了,他的额娘,已经成为别人家的了。
“爷……”小厮见胤祯站在原地,久久不曾言语,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宫里头终究不是自家府上,一直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他可是看到周围一些宫女太监探头探脑地张望许久了。
“这小东西那般难缠,你说,四哥那一板一眼的性子,究竟是怎么与她相处得那般好的?”胤祯幽幽地道。
“这……兴许是四贝勒耐性好吧。”
胤祯与胤禛虽是同母所出,但平日里关系颇为微妙,故而小厮这话答得也是小心翼翼。
“他耐性好?”胤祯想起胤禛与自己交谈之时,眉宇间隐隐透出的不耐,不由嗤笑一声:“他怕是只在汗阿玛面前耐性好吧。”
说着,他摇了摇头:“罢了,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走罢,该出宫了,不然平白留下来惹人嫌弃么?”
今儿个也是赶了巧了,在出宫之时,胤祯恰好遇到了给太后请完安准备离开的胤禛。
兄弟俩之间彼此打了声招呼,胤禛就要错身离开。
他与胤祯之间,实在无话可聊。
胤祯因觉胤禛攀了佟皇后的高枝儿便不认生母,惹德妃伤心,心中对胤禛有怨,不喜他这个兄长。胤禛也不是个会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知晓胤祯对自己的态度,自然也就主动与胤祯保持距离了。
若要细究胤禛与德妃的关系,却也是一笔糊涂账。
胤禛与德妃之间,从来都算不得亲密。
幼时,胤禛养在佟皇后膝下,终是成为他与德妃之间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佟皇后待胤禛视如己出,巴心巴肺,纵使后来胤禛知晓自己并非佟皇后所出,但他心里头又怎么可能不念着佟皇后的好处?
佟皇后在时,无论是出于自身情感,还是顾忌着佟皇后的感受,胤禛都不可能舍佟皇后而亲近德妃。
而对德妃来说,理智上,她知道胤禛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幼被抱走并不是胤禛的错,她该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才不至于寒了人心。
可情感上,一边是自小养在别人跟前的长子,对着别人亲亲热热唤着额娘,一边是腻在自己跟前撒娇,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一个的幼子,德妃又如何能做到不偏颇?
十指连心,却也有长短,手心手背虽都是肉,但也有厚薄之分。
德妃不是不在乎胤禛,她只是更在乎自己其他的孩子。她承认,她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罢了,寻常人该有的缺点,她都有。
佟皇后薨逝的那段日子,原该是德妃与胤禛修复母子关系的最好时机。
那时的胤禛最为脆弱,只要德妃表现出足够的关怀,抚平胤禛心中的伤痕,胤禛未必不能与她如寻常母子一般相处。
可那时,胤祯闹得厉害。
不知是不甘心自己的额娘去讨好“攀高枝儿”的兄长,还是担心额娘被人抢走,总之,每每德妃去关心胤禛的时候,胤祯都会闹上一场,他对胤禛的排斥简直不加掩饰。
胤禛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感,他越是与德妃、胤祯母子相处,便越觉得自己只是个外人。
他又是那般高傲的性子,不会主动再往德妃跟前凑。如此一来,他与德妃的亲近之路,自然也就彻底被斩断了。
胤禛与德妃的生疏,谈不上谁对谁错,可昔日的种种因,终是造就了今日的果。他与胤祯这同胞弟弟之间,关系也是愈发冷淡。
今日,胤禛偶然见了胤祯,也不打算与这胞弟交流什么感情,只想着这周遭人来人往的,不好让人传闲话,他与胤祯面儿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只胤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总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胤禛。
这探究的神色太过明显,简直到了让人难以忽略的地步。
最终,胤禛止住了将要离去的步伐,微微蹙起了眉:“十四弟还有何事?”
他声线低沉,语气冷淡,配上他板着脸的表情,很容易吓退旁人。
胤祯是不会轻易被他吓退的,既被发现了,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将疑惑问出了口:“四哥对养在汗阿玛膝下的小格格,是如何看待的?”
提到小格格,胤禛眸色一软,整个人气质看着柔和了不少。
“小星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乖巧贴心。与她在一处时,让人开心而又放松。”
胤祯:“……”
等等,胤禛说的,与他遇到的那个小恶魔,当真是同一个人吗?
想起小格格在自己怀中哭嚎不止、仿佛自己虐待她了一样的情形,胤祯露出了一言难尽之色。
偏生这时,胤禛似是想到胤祯这弟弟也在入宫陪玩之列,特特叮嘱他:“你在陪小星星玩耍之时,最好对她多些耐心与善意。这孩子对人的情绪很是敏-感,若是怀着负面情绪去接近她,她与你是相处不好的。大哥与九弟便是因这个缘故,惹恼了小星星。”
他倒不是有多关心胤祯,只是事涉小格格,他难免多说几句。
小格格这孩子甚是讨人喜欢,且还无意间救过他的命,他自然希望小格格的日子能够过得舒坦,最好不要受半点儿委屈。
胤祯听见胤禛拿胤褆与胤禟出来说事儿,不由撇了撇嘴。
近日,这俩人十分不受康熙待见,时不时就要被康熙找个由头批一顿。虽说不伤筋也不动骨的,但那滋味儿,真真一言难尽。
胤祯不是傻的,自然听出,胤禛是在告诫自己,要好生对待小格格。可问题是,他说这番话已经太迟了,就在不久前,他已经将那小祖宗给得罪得透透的。
胤褆与胤禟没将那小祖宗惹哭,尚是这种下场,若是汗阿玛知道他将那小祖宗给惹哭了,只怕就不是骂一顿了事的问题了。
胤祯是个好面子的,他并不希望自己步了胤褆与胤禟的后尘。
要不,找自家额娘到小格格跟前替自己求个情,让她不要记自己的仇?
……
兄弟二人分道扬镳,胤祯心不在焉的,走个路险些上演平地摔,好在及时被身边儿伺候的人扶住,这才没当众丢脸。
与胤祯背道而驰的胤禛则思忖着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小丫头。
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已有十日未曾入宫,胤禛心里头还真有些想小格格了呢。
也不知小丫头长高了没,走几步路是不是能比之前平稳些了,不再如小鸭子一般摇摇晃晃。
小格格初学走路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当时的她可爱极了,小小一个人,如一只球似的,左摇右摆、一步一晃,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解锁了一项新技能而得意,便失去平衡身子不断往前倾倒。
好在胤禛就在她跟前,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赶忙上前接住了她。
小团子就这般张开双手顺势扑入他的怀中,面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冲着他咿咿呀呀,似是在向他求夸奖。
那可爱而又得意的小模样,暖得他心都快化了。
勉强将唇畔的笑容压下,胤禛再也按捺不住,转身朝着乾清宫走去。
没成想,他刚走到乾清宫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胤禛心中一紧,不由加快了步伐。
彼时,康熙正满头大汗地抱着小格格,满脸狼狈之色。
他见了胤禛,便如见了救星一般,还不待胤禛行礼,便急急忙忙将胤禛唤到跟前来:“方才朕回到宫中,抱着小星星玩了一会子,不知怎的,小星星忽然哭闹不止,你快帮朕哄哄小星星吧。”
说着,便将小格格递到了胤禛跟前。
小格格向来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鲜少哭泣,便是哭了,也很快就能被人哄好。
但眼下,她正缩在小小的襁褓之中,小脸涨得通红,晶莹的泪珠不断从她脸上滑下,喉咙口断断续续地发出哽咽声,让人看得揪心极了。
也难怪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康熙会露出如此六神无主的表情。
胤禛赶忙从康熙怀中接过小格格,拍了拍她的背,略显笨拙地摇晃着她的小身子,口中道:“不哭,不哭,小星星乖……”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小格格翻了个身,将自己的小脸埋入他的怀中,小小的身子不断抖动着,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胤禛一时既慌乱又无措,偏生在此时,康熙还朝他递了个眼刀子,示意若是哄不好小格格,他便要小心挨罚。
胤禛想起自家福晋平日里哄孩子时的模样,灵机一动,对小格格道:“要不,我为你唱一首歌吧?”
小格格闻言,终于从胤禛怀里探出小脑袋,露出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似是对胤禛能唱出什么样的歌很是感兴趣。
胤禛为难地四周环顾了一圈,不大愿意自己唱歌的模样让人听了去。
康熙见状,挥挥手让人退了下去,只留一个梁九功守在殿门口,等着康熙的吩咐。
康熙对胤禛会选择什么样的歌也颇感兴趣,他记得,胤禛幼时不大通音律,佟皇后几次想教他吹笛,都因他糟糕的乐感而放弃。
胤禛从脑海中挖掘着为数不多与唱歌有关的记忆,沉淀片刻,开始唱起了一首满语童谣。
他声线颇为不错,唱出来的小曲儿还算能听,只是一直不在调子上。
他一面唱,小格格便一面伸出小手为他打着节拍,待听到调子古怪之处,便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倒是精通音律的康熙,因有些强迫症,听了胤禛跑调跑到爪哇国的歌,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一曲下来,小格格已经转哭为笑,拍着小手目露期待地看着胤禛,想让他再来一首了。
康熙见状,赶忙道:“你四叔才唱了一首,你好歹也让他休息一会子。汗玛法也会唱歌,不若,汗玛法也来唱一首给你听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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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