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将小孙女哄好,便又再度将小孙女给惹毛,康熙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当天,小格格在气恼之下险些就要直接腻在德妃的永和宫中,不肯随康熙回乾清宫了。
好在梁九功看到康熙那铁青的脸色,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将康熙在小格格的小窝中新置办的那些个物件儿细数了一番,而后又对着小格格明示暗示,告诉她,她若是留在别处,可不会住的比乾清宫中更舒服。
小玩具没了,香香软软的抱枕没了,连她私藏的那些个好东西,没人帮她看着,指不定也会让耗子给叼走。
小格格一听,顿时露出纠结之色,一会儿瞅瞅德妃,一会儿又想想自己存在乾清宫的“宝物”,一时之间,难以做出抉择。
德妃见小格格与自己这般亲昵,心中也颇为得意。
只她到底要在康熙手底下讨日子,不好将康熙得罪得太过,于是,在梁九功开口将小格格说得有几分意动之后,她也帮着敲了敲边鼓。
“我虽有心留你在永和宫小住,只是永和宫中东西尚未置办齐全,到底怕委屈了你。不如今儿个,你还是暂时回乾清宫吧?”德妃摸了摸小格格的脑袋。
最终,在小格格与德妃约定了下回来永和宫作客的时间后,康熙才终于抱着小格格离开了永和宫。
离去之时,小格格就扒拉在康熙的肩头,眼巴巴地瞅着德妃,那小眼神,看得德妃险些要忍不住直接出言恳求康熙将人给留下了。
好在她身边儿的大宫女兰音还算清醒,紧紧握着自家主子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否则,德妃只怕就要成为近些年来第一个挨康熙骂的高位妃嫔了。
……
惠妃发现一个秘密,德妃似乎失宠了。
往常,康熙虽鲜少留宿永和宫中,但每月都会有好几日去永和宫坐坐,与德妃说说话儿。
当然,宜妃也有这样的殊荣。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讲究缘分,纵使惠妃与荣妃再怎么努力讨好康熙,终究不如德、宜二妃与他的相处那般自然。在尝试过许多次皆以失败告终后,惠妃坚信,德、宜二妃的这份殊荣,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但近日,康熙照样往宜妃的翊坤宫中去,却是减少了踏足永和宫的次数。
非但如此,永和宫那儿偶尔命人送了汤汤水水端过来,乾清宫也是原封不动地命人退回去。
乾清宫的下人又岂敢这般不给德妃面子?他们的所作所为,定然是出自康熙的授意。
只怕德妃这回是真真要倒霉了。
惠妃不是那等藏得住心事的性子,她心中的这点子想头,很快便被宜妃看了出来。
见状,惠妃倒也没有刻意瞒着宜妃,只是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愁容:“德妃妹妹这般得皇上心意,多少新人想取而代之却都以失败告终,不想如今却忽而失宠了,我这心里头难免惴惴。连善于察言观色的德妃妹妹,一朝惹恼了皇上都是这般下场,似我这等驽钝的,可该怎么办?”
这是在惠妃的钟粹宫中,惠妃是主,宜妃是客,然而宜妃却不见局促。
她拉着惠妃的手坐在了黄花梨雕花椅子上:“我记得,惠妃姐姐身边儿的霜白泡茶的手艺最好,不知今日我可有幸尝一尝霜白的手艺,让她为我斟一杯庐山云雾茶?”
惠妃白了宜妃一眼,嘀咕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吃茶!难怪皇上戏称你为‘茶痴’!”
“每日品茗赏花,抚琴看戏,这心情也会好些不是?”宜妃笑得洒脱,她素来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与她在一处时,总会让人觉得很是放松。也正因此,康熙才总喜欢去她宫中与她说说话儿。
“再者,德妃妹妹自个儿都不着急,我们急什么?”
“你怎知德妃不急了?”
宜妃含笑不语,惠妃拉着她的手,一叠声地道:“快与我说说吧,你这半吐半露的,是要急死我不成?”
“惠妃姐姐可知,德妃妹妹是怎么惹恼了皇上?”
“多半是她说错了什么话,才惹得皇上动了怒吧。”惠妃思忖片刻,压低了声音:“近来,皇上这脾气是愈发古怪了。”
宜妃摇了摇头:“前儿个皇上还去了德妃妹妹的永和宫呢。惠妃姐姐再仔细想想,那日,永和宫与往常有何不同?”
惠妃到底不是蠢人,经宜妃这般提醒,顿时恍然大悟:“小星星!那日小星星在德妃的永和宫中做客!”
“这便是了,惠妃姐姐只消想想咱们先前与小星星亲近之时,皇上的神色,便可知道德妃妹妹是如何惹恼了皇上。”宜妃意有所指地道:“听闻,德妃妹妹温柔可亲,小星星很是喜欢她呢。”
惠妃秒懂,她撇了撇嘴:“皇上真真小心眼儿。”
“先前皇上还对咱们不满呢,如今,有德妃妹妹顶在前头,咱们总算可以舒口气儿了。”
恰在此时,宜妃要的庐山云雾茶被呈了上来。也不知霜白是怎么泡的,这茶瞧着热气腾腾,烟雾袅袅,倒真有几分名中意味,但喝在口中,却并不如何滚烫,温度是恰到正好。
宜妃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这几日皇上定然十分防备德妃妹妹,这正是咱们的机会所在。皇上越是关注德妃妹妹,越是想让小格格对他消气,便越没有精力管着咱们。咱们抓住这个机会,与小格格好生打好了关系,再顺道在小格格跟前替皇上说个好话儿,如此一来,皇上也高兴了,咱们也得偿所愿了,岂不美哉?”
惠妃抚掌笑道:“你这法子好。前儿个我还道你是个傻的,平白将好处朝外分。今日我才知道,咱们几个中,最精的恐怕就是你了。只你这般利用德妃,回头她若是与你置气,我与荣妃可不管。”
“惠妃姐姐放心吧,德妃妹妹只怕最近没功夫搭理咱们,她还要想法子化解眼前的不利境况呢。依着她的手段,想来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复宠’了。”
……
这日,散朝之后,康熙将几名大臣留了下来。
大朝会过后便是与心腹之间的私密会议,朝中的文武百官们早已习惯了他的这套做法。
只是今日,被留下来的大臣除了康熙的几名心腹之外,还有一名不掌实权、专心修书的大儒,这名大儒参与修订的书有《渊鉴类涵》、《佩文韵府》及《子史精华》。
难不成,今儿个康熙并不打算与心腹们商讨朝政大事,而是准备与他们讨论一些修书细节?
不止大臣们疑惑,被康熙亲自点名留下的大儒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学问虽好,却不通庶务,又不懂得揣摩康熙心思,在朝中素来是个透明人儿。康熙怎会突然将如此平平无奇且毫不起眼的他,从文武百官之中提溜出来?
将闲杂人等打发走后,康熙正襟危坐,似是有什么要紧的差事要吩咐。
大儒见状,赶忙正了正神色。
却听康熙期期艾艾地道:“朕听说,爱卿家中有一孙女,与爱卿感情甚好。不知爱卿平日里是如何与小孙女相处的啊?”
大儒眨了眨眼,满脸茫然之色。
其余大臣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时失了言语。
身为工作狂的皇上突然不关心政务,反倒关心起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实在由不得人不惊讶。
……
小格格由奶嬷嬷抱着出门放风时,见到了十四阿哥胤祯。
这胤祯似是打量什么稀罕物件儿一般,绕着她走了几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也没看出有什么奇异之处啊,怎么就得了汗阿玛与我额娘的喜爱?”
小格格:快、快停下,头晕!
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扯住胤祯的袖子,好让他不要再转。谁知她人小腿短,抓不住胤祯的袖子,只抱到了胤祯的大腿。
胤祯见这么个小小软软的人扒拉在自己腿边,似要顺着自己的腿往上爬,一时颇觉有趣,索性将小格格抱了起来。
然他自己都还带着几分孩子气,没照顾过孩子,更不知该用何种姿势抱孩子,箍得小格格十分难受。
偏他还丝毫未曾察觉,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觉得自己果然有带孩子的天分。这么个皮实的小孩,到了他的手中,不也乖下来了吗?
小格格不住地伸出小手,推搡着胤祯,然而这点子力道对胤祯来说,与挠痒痒无异。
胤祯以为小东西这是在与他玩,便一把捉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之中虚按着,口中道:“总算知道长辈们为何会这般喜欢你了,你这般粘人爱撒娇,倒的确是让人讨厌不起来。这样吧,你若是再与我撒个娇,叔叔我就带你玩转圈圈,你看可好?”
小格格一听,顿时面如菜色,在胤祯怀中挣扎得愈发厉害了。
不过转了几圈,她就晕成这样,若是继续转下去,那还得了?快放开她!
“啊啊~”她仰着小脑袋,冲着胤祯嚎了两嗓子。
他若是再不放开她,待见到了德妃娘娘,她定要跟德妃娘娘告状!
可惜言语不通,胤祯感知不到小格格的抗议,还以为小格格很期待转圈圈呢,当即就抱着她转了起来。
“唔……哇啊啊啊!”
天旋地转之下,小格格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
德妃闻讯赶来的时候,她那人高马大的傻儿子正抱着个小娃娃,满脸无措。
“小姑奶奶,别哭了行不行?只要你不哭,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的,我统统给你!”
“呜呜呜……嗝……”
自出生至今,小格格还从未哭得这般伤心过。
她也不知这人怎么能笨成这样,半点儿看不出她的抗拒,非要带着她转圈圈。
“这是怎么了,胤祯,你是不是欺负小星星了?”
胤祯听到德妃的声音,如遇救星,赶忙将小格格塞入德妃怀中:“额娘,这小娃娃真是太难带了。明明是她让我带着她转圈圈玩的,我按她的意思来做,她反倒哭闹个不停,真真让人头疼。”
他的话音才落,就见小格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以一种仇视的眼神看着他。
再没有见过这样会倒打一耙的人了。
德妃娘娘分明如此和蔼可亲,她的长子胤禛也是沉稳而又可靠,怎的胤祯就与他们差这么多呢?
这让小格格由衷的怀疑,胤祯是不是德妃从别宫娘娘那儿捡回来的。
“呜~”
小格格停止了哭泣,只轻扯着德妃的袖子,呜呜咽咽地哭着,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似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一边儿是人高马大总是惹祸的儿子,一边儿是可可爱爱软软萌萌的小包子,德妃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偏向了小包子。
她快走几步上前,将小格格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哄着:“小星星乖,不哭,你哭得德玛嬷心都要碎了。你放心,德玛嬷定会好生惩罚你十四叔为你出气的。”
说完这话,德妃走到胤祯跟前,伸手往他肩上捶了几下。
面对自家额娘爱的拳头,胤祯自是不敢躲的,只得生生忍了下来。
德妃力道虽不大,却学过些巧劲儿,知道怎么揍人才疼,胤祯起初还能硬撑着,到后头却是被揍得嗷嗷直叫。
小格格看着这一幕,颇觉解气。
德妃原还要继续再揍,小格格见德妃白皙细腻的手已开始泛红,怕德妃手疼,便在德妃再一次伸出手时,费力地拽住了她的袖子,冲她摇了摇头。
胤祯见状,觉得这小侄女虽说难哄了些,性子骄了些,好歹还是懂得心疼人的,知道他大庭广众之下挨亲娘一顿胖揍实在不妥。
却见小格格将德妃的手拉至嘴边,动作轻柔地为她吹了吹。
胤祯:……
行叭,感情他是自作多情了,小侄女心疼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额娘。
德妃瞧着小格格的动作,心中却颇为熨帖。
“咱们小星星当真是个乖孩子,知道体贴人,这一点,比你叔叔不知强了多少倍。”说着,她便给了胤祯一个白眼,轻哼道:“你叔叔跟你一比,就是根木头桩子,半点儿不懂看人眼色的。”
“啊啊~”
遭受德妃与小侄女双重嫌弃的胤祯却是满脸苦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与一个幼童比。
“小星星,你心里头这口气出了吗?你原谅你十四叔了不曾?”
小格格皱眉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只见她看着胤祯,冲着他叫唤了两声,而后又指了指身旁的德妃。
德妃与胤祯尚一头雾水,负责照顾小格格的奶嬷嬷却是恍然大悟,将胤祯与小格格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方才,十四爷为了哄住小格格,让小格格不哭,曾对她说‘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的,我统统给你’,而小格格指了娘娘您……”
小格格点了点头,一把抱住了德妃的胳膊。
胤祯在最初的茫然之后,神色变得有些凶狠。
他是许过这样的诺言不错,但那时他可不知道这小崽子觊觎他的额娘!
想要与他抢额娘,门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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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