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不是他做的,碗总得她留下来洗。沈息倒也没有阻拦,便只静静的留在了外头的矮凳之上,只是听着里头“噼里啪啦”的碗碟碎裂的声音甚是闹心。
这其实不能怪若若,他家的水桶下面有一个很难被人注意到的坎儿,一不留神就容易被绊倒,她手中的盘子自然不保,不过她也尽可能的挽救了不少,等到最后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那水桶下面的坎,不再拌了。
愿愿十分无奈的趴在沈息的怀里,要不是沈息不允许她嫌弃长辈,她真是想好好的将这个小叔母给嫌弃一番,她好像还没自己聪明呢。
“行了,差不多时间,你也该睡了。”
沈息默默将她领进了西面的屋子,交给了阿福照顾,正巧这个时候,若若也十分狼狈的从厨房里头出来,满脸的歉意。
“摔碎了多少?”
“一个盘子和一个碗。”若若道。
“还行,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少些。”
“你明知道那个地方不好洗碗,为什么还不看着点我呢?”若若的表情有些委屈。
“反正是你家,你也迟早得适应的,有了这一次,下次也就不会了。”沈息的回答听上去倒是很有逻辑,“摔碎了几个也无妨,明日再让阿福到下面去两个就是。你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若若摇头,她刚下坐会沈息旁边的位置,谁料沈息却缓缓的站起了身来。
“进屋去吧,晚上风大。”
若若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子。
沈息在屋内的活动格外的安静,他从书柜上面拿起一本书,一看就是半个多时辰,烛光衬的他的模样更加的好看,若若一看便有些呆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就那样用手呆呆的拄着脑袋,一脸傻笑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突然间,她的心里又是一酸。
左手翻书,左手拿杯子,刚刚切肉炒菜的时候也用的是左手,今天一天她都在注意沈息的右手,确实是十分虚弱无力,细细一看,袖子当中的那纤细的手腕之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那个时候他也不过二十五岁,再次之前浴血沙场十年,本该是个十足十的铁面将军,却在最好的时候亲自废了自己的后路,甘愿一辈子都做一个失去了右手的废人。
若若只觉得自己的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她过了脸去,不再看他。
“你哭了么?”
他察觉到了若若的不对,缓缓的放下书来,她难道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旧事?
“没有没有。”若若急忙摇头,“我不过是……有点困了,刚刚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才刚睡醒没多一会儿,这会子就又困了?沈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就回去睡吧。”
“那你呢?”
“我在外头再多看一会儿书,困了便睡。”
“我是想问你在哪里睡?”
话一问完,沈息一怔,随后一笑“还能在哪,当然是和从前一样。”
“今天来屋里头睡吧。”咬了咬牙,若若幽幽道:“反正我们两个早就已经是夫妻了,既然说好了要好好过日子,总这样分房睡,也不像回事……”
若若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被自己的心跳声生生压过。沈息一时间没有答话,目光凝滞。
半晌之后,他才淡淡开口。
“好。”
若若惊的站起了身来。
“你先去睡,我一会儿便去。”
若若猛的点头,转身就踏进了隔间,贴在墙上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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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早早的沐浴过后,便躺在了床的里侧,虽然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不过却迟迟都没有睡意。
她的心跳“扑通”、“扑通”,片刻不停直直的奔着自己的嗓子眼就去,她不敢睁眼,却又一秒一秒的数着时间。
终于,她听到了静悄悄的开门声,伴随着那个淡淡的沉木香味,她的呼吸顿时一滞。
被窝里面灌进了一股凉风,随后又很快就暖和了下来,这一刻,他们贴的如此之近。
面颊并未感受到他的呼吸,她知道他并未冲着她睡,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这个后背,看上去并不十分宽阔,可又让人觉得如此安心,他的头发很长,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头发散下来的样子,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背影。细长的头发就那样搭在他的肩上,这个线条如此的优美。
“还没睡吗?”对面的他声音低沉,那一瞬间她慌了神。
“我……睡不着。”
“睡不着还这么早躺下,难不成是没事情做?”
“其实……也不是。”若若脸红道。
“你若不自在,我现在就……”
“别走。”若若下意识的伸手就搭上了他的腰,对面人的身子一僵,随后她隐隐听到了他的轻笑。若若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
不过他却并未拨开自己的手,就任由自己的手臂那样搭着。
“睡吧。”
这一次,他闭上了眼,若若也跟着闭上了眼。
她就那样与年少时候的英雄如此近距离的安安静静的睡在了一起,直到天亮。
再睁眼的时候,若若的身边已不见了人影,太阳高照,晒得她整个人都暖和和的,甚至还有些烫。
看着日头,应该早就过了用早膳的时间了吧。若若急的拍了拍脑子,一骨碌滚下了床。
外头阳光正好,阿福正在院儿里打扫着落叶,见若若出来,立马跑去厨房端来了饭菜。
“庄主说了,让你醒来就自己吃,还都是温的。”
“你们庄主人呢?”
“他自然等不到夫人起来,所以就独自一人去下面的茶庄去了。”
“那这些早膳……”
“当然是庄主做的呗,不让他还能等您起来做么?怕是到时候愿愿都得饿的直哭。”
果然,被嫌弃了。若若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不得不说,这山下的秋风真是格外的舒爽,让她从一睁眼起的心情就好到了现在。
“夫人您就自己吃吧,我也该去喂小黄了。”
阿福挠头,又朝厨房里面跑了一趟,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盘子的生肉,若若看着有些恶心,可是想到毕竟那小黄将军才是比她先来的,也算的上是这院子的半个主人。所以便暂且放下了早膳,蹑手蹑脚的朝着那狗圈走去。
那小黄将军看样子是饿了一宿,这会子张着大口,闻到了生肉的味道更是口水都留了出来,若若刚想从阿福手里接过盘子喂它,看到这一幕还是瑟缩了回去。
“这往后的日子,可是可怜我们小黄将军了。”
阿福一边喂着,一边喃喃道。
“它有什么可怜的?大家不是都对这小黄挺好的么?”
“好是好啊,可是它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它是只自有的狗,可是现在……喏……你看,它拴上了链子。每日除了固定时间都出不来了。”
她这一说,若若突然想起来了,昨天她见到这个小黄将军的时候,它的脖上的确是没有链子的,可是今日却是不一样了,它的脖子上面,挂着一个崭新的链子,链接在了那边的栏杆之上。
“为何会这样呢?”若若惊道,虽说她的内心其实是狂喜的。
“反正呢,这个链子是昨日我们庄主特意到山下去买的,今天早晨起来就套在了这狗脖子上,愿愿还因为这事跟它大闹了一会儿。”
若若突然想到昨日下午醒来,他的确是不在院里,目光突然一滞。
他难道是为了自己?
可他为什么都不和自己说呢?
“说来这小黄将军虽可怜了些,不过我看如今暂且将它绑上也没什么不好。它对咱们家人虽然忠诚,可是前些日子它也的确是太皮了些,咬伤了不少来这里做客的客人。据我所知,愿愿的师父十分怕它,不少师父因为这只狼狗都不太敢来,若是真为了愿愿好,庄主放了这链子也是对的。”
原来是为了愿愿。
若若长舒了口气,可是不知为何,心头却是一酸。
跟着阿福喂完了小黄将军,若若这才回去用了早膳,而早膳之后没过多久,那个阿福口中的若若师父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