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面,若若很久都没有从刚刚得到的讯息里面回过神来。她岂止是惊愕,那简直是震惊。
谁能想到,自己这个凭空砸下来的夫君,竟然是上一世自己做公主的时候从五岁起就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想当年大名鼎鼎全华国的人听了都闻风丧胆的烈焰将军:徐钊。
而这烈焰将军徐钊?她又何止是认识呢?
说起这个烈焰将军,他的头二十五年,可以算是一个传奇。他本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却误打误撞跟随了华国最德高望重的韩元帅上了站场,从无名小卒靠着战功一步步高升,仅用两年的时间就成了战场上最令人惧怕的后起之秀。
十八岁时,他被册封为烈焰将军。那个时候,她才三岁,还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屁孩儿。
她从小就是听着烈焰将军的故事长大的,伴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竟渐渐的萌生了情窦,只是她和他的年纪相差过多,公主一直焦急的等着自己长大,比任何一人都期待着尽快及笄,却不料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岁,就听说了前朝一个极可怕的丑闻。
据传言,天下太平之后还没两年,韩元帅就因“多年来拥兵自重,有叛国之嫌”,一夜问斩。而他手下的那些曾经骁勇善战的战士们也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烈焰将军那时仅二十五岁,虽已早就不再是韩元帅的手下,本不会被那件事情波及。却也一夜之间心灰意冷。他冷冷的交出了手里的所有兵权,自断右手手筋,从此只愿做个废人,卸甲归田,永远不再领兵。
听闻此事之后,年仅十岁的小公主哭了整整三天。就好像是从小伴着自己长大的英雄就这样成了转瞬即逝的流星。这种伤感,直到自己出嫁嫁给了父皇为她亲选的驸马,都未曾再有。
眼看着已经过去了七年。这七年里,天下太平,却是早就没人记得当初是谁出生如死换来的今日的太平,几乎没人再会念及当年烈焰将军的好。反倒奉从未真正上过站场的官家子弟兵们为英雄。
就像南南和北北讲起他时候的语气一样,人们早就已经对当初的烈焰将军失去了兴趣,他身上的那些旧事,还不及一个“茶庄庄主”的身份辉煌。以至于云州城里即便偶尔会出现了烈焰将军的留言,也没什么人愿意去听。他娶了哪家哪户的女儿,好像也没人关注。
只是若若她打死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成了英雄的妻子;这件她做公主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如今竟然……
老天爷,小菊,我真是要好好给你们磕头,谢谢你们八辈子祖宗。还有母亲大人,我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你组织了小菊那家伙闹出的四十八次和离。
“想什么呢?”
优雅又有磁性的声音自一旁传来,自上了那马车后,他的手里就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卷,这会子才察觉到了若若的不对。
“没想什么。”若若匆忙回过了神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她竟有些不敢看他。
如果不是从前的小菊那般作闹,她真想告诉沈息他就是自己年少时期的英雄,可惜她现在还绝对不行。
“那个……夫君晚上可有想吃的饭菜?不妨说来听听。”
“你会做么?”
“只要是你想吃,我什么都可以尝试。”若若眨眼道。
“我记得你从前可是从不做饭的。”
“啊。”若若气的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只得尽量的往回圆,“我……其实那一场大病之后,我……”
“我已经答应了你不再和离,你莫再撒谎。”
这一次,沈息的语气和他刚刚在铺子里面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很不一样。若若有些心慌的抬眼,却发现了他的眸子里面,竟透着一丝的玩味。
若若任由他伸手搭上了自己的手腕,半晌之后,他喃喃道:“难为你编出了那样的一个理由,你竟忘了我是会给别人看病的么?你的身体一向康健,说什么‘活不过二十’不过是句笑话。”
若若这下是彻底傻了,难道说刚刚他装作一副中计的样子,不过就是耍自己玩儿呢?
“你果然不会那么好骗。”若若嘟囔道。
“你真的骗了我?”
沈息的语气又是一变,“所以你确实从未生病?”
什么?
若若又是一惊。所以他刚刚只是怀疑未曾确定,刚刚的那一句话只是试探,他其实根本就不会医术?她刚刚是太相信他了么?
若若,冷静,要冷静啊!
“你其实一早就对我产生了怀疑对么?”
“我与你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知道,若非遇到极特殊的事情,你绝不会像刚刚那样跟我心平气和的说话。”
靠!小菊她真是个没人性的家伙!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图我什么?是银子吗?你需要多少?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那些,我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可以帮你,我也一样可以还你自由。这些话,当着你母亲和你家伙计的面我不好说,但是如今就我们俩,你也不妨跟我明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的男人一脸认真,睫毛低垂。若若还是极少看见一个男人如此认真的模样,她印象中的公子,都是各个八面玲珑、急功近利的谄媚之徒。
这是她二十年里唯一的动心。
因为他的认真,因为他的分寸,因为他的温柔,更因为他从前的名字是“徐钊”。
“我也……我并不全是为了银子。”
若若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在他的面前撒谎,可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一面,只幽幽道:“我们家确实遇到了困难,可……可我也是……”
“这些话,你其实可以早对我说。你未必就不会帮你。”
“可我不想和离。”若若匆忙解释。
“这又是为什么?”
“我突然很想跟另一个人一起,过一段愿愿生生的平静日子,而你又正巧是我的相公。”
若若的这一层解释,好像是有点苍白,而沈息却目光微怔。
“若若,你应该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吧”沈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之间的婚事,你母亲拐了好大的弯才促成的。我这一生悠闲而又无所事事,本也没想着要找一个如何喜欢的女人过一辈子,你母亲求了,我便也随口应了,就当是多了个人和自己搭伴儿,无关风月。后来你几次相求要与我和离,又不告诉我原因,而你的母亲却跪地求我,说我就是你们一家的命。我们二人就这样僵持了整整两年。”
沈息的目光平静无波。若若却是急的都快哭了出来,她此生只喜欢的唯一一人,如今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呀。
“所以你当初娶了我,也不过是抱着随随便便过日子的心态。”
“是。”
“那我们就再试试过呗。”
“我如今已年过三十,而你不过才刚十七。你若真想觅得良人,感受一下年轻姑娘常说的轰轰烈烈……”
“我一点也不想。”
“你若是担心自己未来的生活,我也可以帮你打理胭脂铺,和你的那些家人。”
“我们不用你养活,胭脂铺我也可以自己打理。我是真的想和夫君一起好好的过安生日子,不折腾了。”若若咬唇,这一次不同于刚刚的做作,她提溜着圆鼓鼓的眼睛,满满都是哀求。
“我一辈子都不会科举,不会做官,也不可能出人头地。”
“我不要你做官,也不要你出人头地。我是打心眼里觉得你好。”
“可我的右手曾受过伤,这辈子都可能是个废人。”
“我这还有两只手呢,随便你用。”若若摇头,握住他的手就说什么也不放。
沈息这次却彻底无语了,伙计阿福也彻底的惊了。
这还哪里是从前那个十句话里要吵上八句的庄主夫人呢?这……莫不是中邪了么。
“你……你当真要……”
“我要。”
若若几乎想都没想就一阵点头。沈息他是她心里的绝世珍宝,她破天荒的捡到了他,可绝不能再将他丢了。
“无关风月也好,我就是想和你好好的过日子。”
若若一字一句,眼神却是无比的真诚,和刚刚在胭脂铺里演戏的时候判若两人。
“罢了,暂且就先随你意吧。”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沈息先她一步下了马车,阿福跟在了他的身后,小声道:
“庄主,夫人她真的没事儿吧。”
“我看不像。”沈息对她也是十分无奈,到底是什么能改变一个人如此之多呢?
“那怎么办呢。”
“先这样吧,看看再说。”
阿福点头,心中却又一丝的慌乱。
若若兴奋的跳下了车来,一下去就迫不及待的又牵住了沈息的手腕,勾起嘴角朝她一笑,面色绯红,粘人的就好像一只小猫。
“相公,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回家。”
“你带我过去,我走不动了。”
“你抓着我,我怎么走?”沈息挑了挑眉,冷声道。
“那我不抓你,我跟着你吧。”
若若若有所思的松开了手,乖乖的跟在了他的身后。沈息长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只才走了两步就发现了后面的不对,猛的回头。
却见那个娇滴滴的姑娘怯生生的伸着手指,从后面死死勾住了自己的腰带,见她回头,她抬眸一笑,暖的就好像山茶花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