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跟沈息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临睡前,沈息依旧十分安静的坐着看书,若若一边安静擦着瓶子上的灰,一边偷偷瞄他。
他刚刚眼见着自己和公主与驸马之间似乎有些纠缠不清的事情,可是他却什么都没问,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若若不禁想到从前自己和驸马无数次的在外面幽会,难道他会一直一无所知么?
他是个何等聪明又敏锐的人,应该不见得吧。若若几次都欲言又止,他也没有丝毫开口要问的意思。
“你来,看看这些账目。”
沈息伸手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了她,若若匆忙回过了神来,伸手接过。
“这些是……”
“是咱们从天顺进购胭脂妆粉的全部明细和成本,上面要进多少、进货单价每一条都已经列好,我们明天一早就派出车马带上定金过去,你是掌柜,看看这个数量是否可行?”
这……若若大体扫了两眼,随后有些震惊。她原本只打算先仅供两个月的货,可是沈息竟然之间要了他们半年的货量。那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为什么要进购如此大的一笔数量?这样下去我们的库存会不会有点太多,成本会不会也太高了些。”
“你又怎知这看上去像是半年的货会不会在两三个月当中就卖出去呢?”沈息笑道:“别怕,你想的这个办法很好,对咱们来说这些存货自然是多多益善,况且要想让他们按成本价提供货源,数量自然是要保证。”
沈息这话说的没错,可这样一来,那这账单上的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甚至可以输欧式整个茶庄大半年的收益了。
原本是不想动用这个茶庄太多的底,可是现在这么一折腾的话,她反倒真的有些没把握了。
“这可是你主动提的,若是到时候你的资金供应不上这茶庄的需求,可莫要怪我。”
“你怕是太小看我这个茶庄了些。”沈息故作神秘的笑笑,“你放心,暂时养活你一个店铺还是完全没问题的。再说你的胭脂铺子将来若是赚翻的话,也得有我一分利吧。”
“到时候就记在你这个茶庄上面。”若若十分开心的笑道:“那我们这个铺子半个月后真的可以开业了吗?我在公告上面可都写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沈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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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息的话果然靠谱,未等半个月,大约过了十二三天,胭脂铺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天顺城所有的货都供应完毕,一切都进展的分外的顺利。
唯独有一辆“运货”的货车被劫,他们的人追到了公主府附近就再没了消息,若若听了就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她定下了一个非常适合重新开张的日子,又胆战心惊的盼了三天,眼见着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日开张,她央求了沈息,带着她和愿愿两个去底下的茶园转悠。
一听说要出去玩儿,愿愿也是开心的手舞足蹈,只是不成想他这一次非得要带上他的小黄将军,若若只得站的离他们远远的,丝毫不敢靠近那小黄十步之内。
因为害怕那大狼狗破坏了下面的茶田,不能进去,所以若若和沈息带着愿愿三人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茶田里约莫二十几个茶农,又种植的,也有炒茶的,还有人将茶叶和其他的花瓣混在一起做成了香料,还有人将一些不大好的茶叶做成了糕点。
若若吃的半饱,躺在地上就打起了饱嗝,愿愿则是蹲在地上安安静静的玩儿起了泥巴。
趁着沈息去和负责账目的人谈事情的空档,一各长相还算秀气的八卦茶农悄悄的凑到了夫人身边,问道:
“夫人和愿愿两个人玩儿的那么的好,就没有想过亲自给我们庄主生一个孩子?”
一听这话,若若的脸“嗖”的一下就红了。
“我也不是没想过啊,可是你们也都知道,你们庄主看上去是个十足十的大好人,可又好似是快木头,说他心怀大爱呢?却又好像是无爱,对我和对你们都是家人,没有分别。”
“夫人说他心怀大爱,这倒是真的,若不是他,我们这些当年无家可归的人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了。只是……这么多年,也不知他是否是真的放下。”
那小茶农口中说的放下是指什么,若若想想也能知道。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一向视当年的韩元帅为生父,却终逃不过那句“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的这条田园之路虽好,可他又何尝不是被逼的呢?一双曾经降过烈马拉过大弓的手如今依然半废,只能偶尔烹烹小茶,若说心中没有半点寂寥又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若若此时正仰头躺在阴凉之处望天,见他过来匆忙将他招呼了过来。
沈息笑笑,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躺下。
“在想事情?”
“没什么,我只是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是么?”
“最主要的是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喜欢。”
沈息半晌没有答话。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喜欢和你在一起吗?除了你确确实实帮上我的大忙。”
“因为我是你的夫君。”
“当初若是那老太婆将我指给了旁人,那旁人也可能是我的夫君,可我却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
“可我记得你曾经好像……”
“我曾经被驸马纠缠过。”若若丝毫没有隐瞒,毕竟她之前是实实在在的小菊,“可我现在很讨厌他,我觉得自己是被他算计了,甚是气愤。我只喜欢你,因为我好像突然之间才发现,你是我从小就很想守护在身边的英雄。”
“若若你这话说的错了,若真是英雄,自然是被人求着庇护,而并非是需要人庇护的那个。”
“谁说这世上就没有脆弱的英雄了呢?”若若撇嘴道:“我有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英雄,其实也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尤其是那种又聪明又能干的人再你身边,比如说我。”
那一瞬间,凉风吹过,他只觉的双眼有一些酸,就仿佛是进了砂砾。
三十多年,他已经活了他两倍的年纪,却还从来都没有人同他说过这些。
“我知道你爱护这茶庄上下如命,靠着每年的岁收养活这他们这好几家人对你来说也甚是疲惫,虽说你手里的银子已经足够保你们几年无虞,可是却未必还能保他们一生。你害怕从前的那些人再找上来,你害怕有一天这太平的日子会过去,所以你心里有苦、也有压力,这种疲惫其实一刻未停。我说的可对?”
“基本不对,你多心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还好意思说我是你的家人。”若若冷哼了一声,抬起了身来,“既然你不想和我吐露心声,那你从现在开始就一个人躺着,别再管我。”
若若起身欲走,谁料右手腕突然被他生生抓住,起身的那一瞬间,她一个侧翻便压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的身子一下子僵了,他也一样,未曾想到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他的呼吸撩过她的面颊,有一些痒。
“那……那个……我不是……”
她半撑在沈息的身子之上,只需要稍稍低下点头,她的嘴唇就可以触碰到他冰凉又柔软的面颊。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若若就禁不住浑身发烫。
不过他们也早就已经是夫妻了吧,既然是夫妻,那又有什么是做不了的呢?反正他现在也躲不开,那不妨就像之前在他睡觉的时候偷袭一样再占他一次便宜?
正纠结间,若若的纤腰顿时就撑不住了,突然有一个大重量的物体好像一下子就砸了下来一般,她一个没有撑住,整张脸也压了上去。
这一次,她碰到的竟不是面颊?
她整个身子都便的酥麻,两世之中,二十余年,她一朵始终未开的老铁花竟然就这样吻住了他冰凉的唇。
而这个突如其来摔在了她身上的愿愿,似乎是做了自出生以来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他撬开了一朵老铁树上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