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满了灰网的屋子里,硬硬的板床上面,熟睡的少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
她这还不是睡到自然醒的,是被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娘给吼的从梦中一下子惊醒过来,坐起身后,她无助的望着这个混乱不堪四下漏风的破屋子,呆呆了愣神了好久。
“还傻坐着什么?我就问你,今天这铺子你是开还是不开。”
“不开。”少女冷冷的下床。
“不开?你再不开店咱们家里就要解不开锅盖了,你现在别说帮衬你的哥哥嫂嫂,就连老娘我你也养活不起。”
“那你们就喝西北风去。”少女看都不看那妇人一眼,起身就去厨房烧起了炉灶。
胭脂铺里只有两个伙计,南南和北北。她们二人早就已经从寝房里起来到了铺上,却也只是无所事事。
自从一个月前,这掌柜的大病了一场,躲在房里几天几夜不出,再出来时一把火烧了店里赖以生存的所有及其粗劣的胭脂水粉之后,这一个月来,胭脂铺子就没有开过。
她母亲长时间没有收到女儿的银子补贴,急的从五里地外的田里亲自过来,可是这掌柜的就好像是根本不认她这个母亲一般,无论她母亲在她耳边叨叨什么,说什么她都不肯开店。
眼见着家里一点点的没了余粮,店里的伙计现在也就走的只剩下了两个,南南和北北也是干着急而没有办法。
“我说婆婆,您还是别催了。现在我们店里压根没了可卖的东西,这店开与不开还有什么区别?”
南南十分无奈的坐在桌前,惨兮兮的喝着杯子里面的凉白开。
“没东西卖?还不是被你们这掌柜的所赐,一把胭脂说烧就烧,那都是命根子啊!”那妇人恨的咬牙,心道她怎么生出一个这样的败家女儿。
“命根子?那些东西本就是不能卖的,该烧。”那少女终于禁不住叨叨,缓缓的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盘烧焦了的青椒炒蛋。
“这是家里最后的几个蛋了,将就吃吧,吃完这顿也就没了。”
“呦,我说你倒是很清高啊。”妇人讽道:“卖假货怎么了?咱们也不过为了养家罢了。那些没事就买胭脂水粉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就算真的买了假的也损失不了多少。毁容?毁的又不是咱们的容?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家里连像样的饭菜都吃不起,你开心了?”
“反正我都已经烧了,将来若是再让我在铺子上看到那样的东西,就都给我滚。”
少女咬牙,目光冰冷。
她堂堂一个公主,沦为今天这个地步,说来就是那些掺了石灰粉的胭脂害的。
这一切还得从重生前一个月说起。
华国公主白落,原是全宫上下最尊贵的嫡公主,母亲是皇后,有尊容有宠爱,娘家虽不是特别的高贵,但也算是闽南的大户,她自小便养尊处优,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一个“不”字。
她十五岁嫁人,嫁的是云州城的官宦子弟,虽说身为公主她注定低嫁,不过也勉强算的上是门当户对。
嫁到云州的这五年里,虽说她是嚣张了些,跋扈了些,挥霍钱财、打压驸马那也是难免的事,谁让自己胎投的好?
岂料就是因为自己随意走到了一家胭脂铺里,因为买了随手一挑的破胭脂而惨遭毁容,她的人生辉煌也就跟着走到头了。
公主如何能气得过,干脆下令一把火将那铺子给烧了个干净。虽然这样也没多解气,却不知这一遭下来逼急了那胭脂铺子里的原先名叫“小菊”的掌柜,她侥幸从大火中逃生后无家可归,竟将一切的罪责都归到了公主身上,打起了刺杀公主报仇的主意。
讽刺的是,她竟然成功了,长剑就那样刺进了公主的胸膛;不幸的是,她也失败了,因为就在长剑刺进公主身体里的那一刻,自己的胸前也是一把尖刀。
那掌柜小菊竟然和公主在同一时间同归于尽了?!
阎王殿前,她们二人一见面便是长达半个时辰的口吐芬芳。都认准了对方是自己的仇人,两人就是因为冤冤相报才走到了如此的地步。
现在倒好,归天了?都满意了?
阎王殿的神婆倒也懒得看她们再吵,冷冷就是一句。
“我最后再给你们一个机会,用你们下一世的十年阳寿换你们重生回到三年以前,你们想想,换是不换?”
可笑的是,那两个人都点头了。
可怕的是,也不知是那神婆搞错还是她故意将自己耍了,再睁眼,公主白落的确回到了三年之前,却是躺在一间破破烂烂的胭脂铺里,而同一天,传言公主府里重病的公主也醒了过来 ,那是重生后的小菊。
对于小菊来说自然是受宠若惊,惊喜的不敢相信,可对于公主来说,那却是万分的惊吓。
一朝天堂落入地狱,来世的十年阳寿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别说金钱权势,就连吃喝都是个问题。为了思考自己是不是要一杯毒药下去送自己再去阎王殿前会一会那个神婆,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七天,最终还是决定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倒要看看这世上最惨的人,究竟是怎么个惨法。
她惨成这样还偏要选择在不知道灵魂互换的情况下用十年阳寿换得重生,大概是有她的道理的吧。
她嫌“小菊”这个名字太土,她不想用,从此更名,变成了“若若”。一朝推门而出,她伸手就将店里所有的胭脂扔到了火坑里面。
南南和北北两个伙计震惊的张大了嘴,都以为她们掌柜是这一病给病傻了。
没了这些,她们今后还怎么生活?
“放心,不靠这些,咱们也照样不会饿肚子。”若若想也没想应道。
于是,养尊处优了二十年的公主也过上了为自己的生意操劳,提水煮菜的日子。不管怎么说,借着之前小菊留下来的一些存款,若若也算是度过了一段安生的时光。
可不料造化弄人。
那小菊大抵是这世上最不会投胎的人,生在一个啥也没有的家里也就算了,反正她的歪门邪道还够她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可她偏偏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家里重男轻女倒没什么,但是重男轻女到连她好吃懒做的哥嫂的一家几口也都交给小菊来养,这哪里还是个人。
没过几日,母亲来了,也不顾她之前生了一张大病,上来就向若若要银子,若若不给,那母亲干脆就赖在她店里不肯走了。
有的时候听着那个疯婆娘在自己的耳边没完没了的“哥哥长”、“哥哥短”的,她都恨不得背弃孝道人伦,亲手撕烂她的嘴巴。
“三天时间,你给我想办法,弄到二十两银子。你要么想办法开店要么就出去找别人借。我们林家就你哥哥一个根苗,如今又多生了孙子,饿着了谁也不能饿着了他们。”
“吃完了吗?吃完了您自己去洗碗。”
“诶,我说你这孩子……”
老母亲站起身来正打算指着鼻子开骂,那若若却是冷冷的转身一关,“砰”的一声便关上了膳房的门。
南南跟她母亲一起留在膳房里面,望着一桌子的碗筷也觉得十分无奈。
北北则是追了若若出去,面向前面空荡荡的铺子。
“掌柜的,我说咱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啊。”北北的语气十分急切,“我知道掌柜的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想要做出有模有样的胭脂来卖。可是这做什么都需要成本。要想制出一盒的胭脂,光成本就得二百钱。重新开店我们不算库存也得至少百盒,那就是二十两银子。我们现在所有的加在一起也不到十两。您不会真的打算带我们去喝西北风吧。”
“我这也不是在想办法呢么。”
若若无语道,她堂堂一个公主如今沦落到连二十两的银子都需要算,这哪里是一时间能算明白的。就这些银子从前还不够她赏的。
“算了,北北,你在给我一些时间,卖不了胭脂我们就去卖别的呗。”
“您就算是卖艺也不行,咱们几个人都没那个本事。”
卖艺?
若若的双眸突然一亮,北北的这话倒好像是提点了她。对啊,那小菊不行,可她这大公主倒是诗词歌赋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要真是将来吃不起饭,倒也不是不能用这个赚钱,都这时候了她还要那面子何用?
可是……
卖艺也得有条件的吧,那小菊显然就是个粗人,家里根本也没有什么笔墨纸砚,更别说是乐器。
“祖宗,你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北北实在是无可奈何,长叹了口气,“要我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和你跟家相公好好说说,别闹和离。这样咱们就有银子了!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做多少胭脂都不是问题!”
相……相公?
若若的表情顿时僵住。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相公。
若若匆忙将北北拽到了一边。
“你干什么?反正这里也没别的人。”
“北北,你刚刚说……什么相公。我原来还有个相公?”
“你该不会真的那一病就病傻了吧!”北北无语道:“对!你不光有一个相公,还是一个田产颇丰,家产也很丰厚的茶庄庄主。你母亲千方百计将你许给了他,不过也是看上了他年入三千两的庄子。”
想不到那小菊竟然还有这样的靠山。年入三千!从前这在她这个公主的眼里自然不屑一提,可是现在跟她这个手里只有不到十两的提起来,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我有这么个相公,怎么一个月都没见到呢?”
“还不是你之前寻死觅活的闹和离么?你这般作闹,他还能够见你?”北北冷冷翻了个白眼,
“成亲两年,掌柜的你光和离就闹了整整四十八次。这事我都不好意提。你说你那相公哪里不好啊!虽说只是有钱却没官爵。但咱们是什么命?您这样的身份还带着家里的拖油瓶们,能嫁给这样的人家已经是老天开眼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两年,四十八次和离。这小菊做的还真够绝的啊。也难为那茶庄庄主能忍受她这么长的时间。
“那能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掌柜的清高,闹到现在,我们的胭脂铺就要彻底黄了。”
“那他们……我们现在和离了么?”若若的双眼顿时放光。
“就快了。”北北无奈道:“掌柜的你这是什么神情,你就这么开心啊。”
“我开心啊!”
若若的内心可谓狂喜,她简直是太开心了。重生一遭活了这一个月,她早就没有了什么节操。如今她一听到北北提起那人,面前就只是白花花的银子。
“北北,你说我从前怎么那么蠢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守着这破地方坑蒙拐骗,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相公。”
“掌柜,你不会是撞邪了吧!”
“胡说什么,我这只是良心发现。我好像突然发现了相公的好。”若若咽了一口口水下去,心中顿生了一出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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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