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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岐....”
昏迷中的程子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喊着姜芷的乳名。
前世她试过各种方法让程子秋这样唤她，威逼利诱，可程子秋就是不肯，并以不合规矩为由多次婉拒。
而如今，一声声‘岐岐’从程子秋口中喊出，姜芷却只觉是最可怕的诅咒。
每喊一声，姜芷的身子就冷下去一分。
这是程子秋！
是知道她乳名的程子秋！
是和她一样，重生归来，重活一世的程子秋！
姜芷忽然想要放声大笑。
她原以为是上苍可怜她前世荒唐惨死，所以才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再好好走一遭。
她感恩重来一世的机会，也庆幸自己清醒得还不算晚，还有弥补的机会。
她满怀欣喜，以为自己占得先机，这一次定能阻止程子秋，阻止大昭的悲剧再次发生。
可是她没想到，上天却跟她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
程子秋也重生了.....
与她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一次。
那便意味着，她自以为的那些优势全都没了！
她知道的事情，程子秋也知道，甚至很有可能比她知道得更全面。
她以为恶魔还未成型，所以她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谋划。
可原来....恶魔早已在她身边。
不！现在的程子秋比前世更加可怕！
惊骇过后，姜芷努力平复心绪。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既然程子秋也是重生的，那就不能再等，必须尽快将其解决才行。
姜芷看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程子秋。
只见他眉头紧锁，鬓边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泛着青紫色的薄唇微张，费力地呼吸着，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好像秋日里被雨水打湿的花朵，摇摇欲坠。
姜芷心中冷笑，好在连天都帮她。
程子秋受了伤，此时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反正所有人都以为程子秋已经死了，又有谁会知道是她动的手。
紧张和恨意让姜芷无暇再多犹豫，抬手拔下发间的金簪，将尖锐的一端对准程子秋的喉咙。
她冷冷凝时着程子秋的脸，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前世我用金簪自戕，这一世我也还你一簪，也算是因果报应，扯平了！”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即便是面对恨之入骨的仇人，此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双手颤抖。
但终究仇恨和理智战胜了恐惧，她眸色一暗，利落干脆地落下手臂。
眼看着簪子就要割开程子秋的喉咙，这时头顶处却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六公主！六公主殿下！”
是宋衡的声音！
姜芷动作一顿，抬头看去，果然看见宋衡正站在山崖上，俯身朝他们呼喊。
宋衡看见了她，也看见了人事不醒的程子秋。
姜芷暗暗咬牙，恼怒宋衡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只差一步，就一步，她就能杀了程子秋，为大昭除去这个祸害。
滔天的恨意在胸中积聚不散，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头顶的宋衡再次催促，“六公主？殿下听得见臣说话吗？殿下有没有受伤？”
姜芷回过神来，理智告诉她现在已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宋衡看见她了，若她此刻动手，人证物证都有了，就是她舌灿莲花也脱不了干系。而且，以宋衡一根筋的个性，也一定不会包庇说谎。
最终姜芷无奈，只好放弃。
她收起手中的金簪，调整好思绪，冲着山崖回应道：“我们在这里！程世子受了伤，我们没法上来。”
宋衡闻言，顺着山壁上的藤蔓飞身而下。
他先是走到姜芷身边，确认她无事后又去查看程子秋。
见程子秋奄奄一息的模样，宋衡皱眉，“程世子怎么了？”
“被蛇咬了。”姜芷不咸不淡回答，“应该还没死吧。”
姜芷冷漠的口气叫宋衡眉头拧得更紧，无言看着姜芷好一会儿。
随即宋衡移开目光，仰头吹响口哨，不一会儿其他禁卫军的士兵也纷纷赶来。
救兵一来，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众人便合力用绳索将二人救出。
姜芷被宋衡亲自护送回营帐，而程子秋则是由其他禁军负责抬走。
临走前，姜芷又深深看了程子秋一眼。
一旁的禁卫军士兵还以为姜芷不肯走是因为担心程子秋，于是安慰道：“公主殿下放心，奴才们会把世子安全送回的。”
姜芷垂眸掩住眼里的阴鸷，轻轻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
她心道她才不担心，她巴不得程子秋再出些什么意外，曝尸荒野才好！
想到这里，姜芷眼里又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恨意。
而且这些都被不远处的宋衡看在眼里....
......
回到营帐的时候，昭帝什么也没问，只让太医查看姜芷和程子秋的伤势，随后便让姜芷回帐篷先休息。
姜芷离开的时候得知程子秋还没有醒，昭帝将他安排在另外一间帐内，几名太医一同负责诊治照看，想来情况不是太妙。
姜芷假模假样说几句体面话，随后便匆匆离开。
因为一整晚没睡，回到营帐后姜芷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她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轮番浮现程子秋唤她‘岐岐’时的模样。她拿起发簪想要杀他，眼看就要得手时，程子秋忽然睁眼，长臂一挥割开了她的喉咙。
姜芷霎时无法呼吸，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她她倒在血泊中，眼前是被大火焚烧得不成形的大昭皇宫，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感受自己身子一点一点变冷。
啊！！！
姜芷惊恐着从梦里醒来。她愣愣坐着在床上，心跳如雷，久久未能平复。
最后姜芷干脆也不睡了，就这么一直坐在床榻上发呆。
直到傍晚时分，终于有人走入她的营帐。
只是她等来的并非昭帝，也不是宋衡，而是太子姜柏。
姜柏见妹妹受了惊吓不免心疼，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你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我让知邈给你熬了点儿小米粥，你先暖暖胃。”
劫后余生，再加上姜芷一直紧绷着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松弛下来，又见到至亲之人，鼻子忽然不受控制地有些泛酸。
她低着脑袋，蔫蔫道：“谢太子哥哥。”
姜柏轻抚着她的脑袋，柔声问：“你....与程世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姜芷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只是将最后程子秋唤她乳名的那部分给省略了。
“有人故意破坏了程世子的弓箭，然后嫁祸于你？”姜柏越听越心惊，不由眉头紧皱。
“不错。”姜芷坚定地点点头，“我虽不能确定，但我怀疑此事与姜清芜有关。”
可姜柏却好像有另外的想法，思忖片刻后摇头道：“没有证据，不要随意攀咬你长姐。”
姜芷也知道以如今的证据要告姜清芜一状几乎不可能，说不定还惹得自己一身骚。于是她点点头，“妹妹明白。”
姜柏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哥哥不会让你白白蒙冤。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去查。只不过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不可对外透露。”
姜芷顿了下，“那宋衡呢？是他发现那枚发簪的，万一他一根筋去找了父皇，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去与宋统领说。他是个稳重的人，想必也不会多嘴。”
事情交给太子去查，姜芷当然是放心的。
说着，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又试探道：“只是，宫里记恨程世子的人太多，虽然这次他幸运躲过一劫，可难保下一次还能鸿运当头。妹妹担心他留在宫中早晚会出事。”
姜芷说得诚恳，好像当真是关心程子秋的安危。
姜柏闻言也是沉沉一叹，“是啊，世子本无罪，偏偏怀璧有罪。程世子也的确无辜。”
姜芷连忙顺着对方的话，道：“既如此，不如将世子送回？”
“送回？”姜柏一愣。
“是啊！”姜芷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眼下大昭与翊国和平多年，不如将程世子送回翊国，一方面能保他平安，另一方面也好向翊国展现我大昭的风范气度。”
姜柏从没想过这个法子，一下子也不免被妹子提出的大胆建议给惊着了。
姜芷继续游说，“万一有朝一日程世子当真出了事，翊国来找我们要人，事情追究起来也是大昭理亏啊。到时，再伤了两国和气，岂不是得不偿失。”
姜芷刚才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与其扬汤止沸，处处提防着程子秋，不如釜底抽薪。
留着这个人在，便是养虎为患，时时刻刻对大昭都是一个威胁，干脆将他送回翊国，叫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在宫里兴风作浪。
虽说这个法子不比直接杀了程子秋来得永绝后患，但却能叫他无法再以内奸的身份留在大昭。
更何况程子秋这人实在狡猾，要想杀他恐怕没这么容易。
姜芷沉眸犹豫了许久。他知道姜芷说的不全然是假，只是兹事体大，这件事不是不是他能决定的。
这时，姜柏忽然歪着脑袋看她，目光里满是狐疑，问：“怎么岐岐很想赶程世子回去吗？”
“怎...怎么会呢。”姜芷一愣，“我也是为了世子安危着想，才提出这个法子。”
可这样的回答却没有消除姜柏的疑虑，他微微眯起眼，道：“是吗？岐岐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