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宫里头开始张罗着装扮起来了,树上挂起了红灯笼,地上的尘土也被宫人一扫而净。
过年的氛围在京城中蔓延开来。
卫青端坐在案台前写对联,洗笔、粘墨、执笔、写,一个福字便出现在了纸上,字迹娟秀,但又隐隐藏着股气势。
“公主写得真好”,顺安在旁边称赞道。
“就属你嘴甜”,卫青笑道。
顺安嘿嘿一笑:“奴才是实话实说”
“行了”,卫青把这福字递给顺安,道:“把这贴在门上”
顺安接过称是。
停下笔,卫青走到门外,零星的飘着雪花,春来将披风给她系上,墨香往她怀里塞了个手炉。
她有些担心雪下太大,镇国公等不能按时回京,这戏该如何唱下去。
十三那边的证据该收集的已经收集好,就差她这边的账本公布于众了。
尽管她在父皇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但其实她也担心,万一正房这边争不过那产业该怎么办?
这孙氏不被逼到墙角,又怎么会走极端,被她所用?
卫青踱步到石榴树下站定,围着石榴树转圈。
十三跟着她,轻声道:“刚见你写字时便有些浮躁,你是担心大雪封路,镇国公等不能及时赶回来吗?”
卫青面露惊讶道:“奇了,你怎知我所想?”
十三微微一笑:“你刚刚盯着大雪,眉头紧皱,现在又在这围着石榴树转圈,很难不想到你在担心什么”
卫青抬脚戳了戳地上的雪:“盯我盯得这般仔细,石公公还真是情根深种”
十三眉眼浮上笑意,眼神充满柔情:“行,我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很焦心”
卫青跺脚,狠狠踩着雪,抱着手:“担心也无用,该做的我都做了”
“你若实在忧虑,不如我们就再添一把火”
“什么?”
十三靠着树,低头看向卫青:“镇国公府正房这一脉因着太后与孙氏的缘故,在府上过得艰难,以往是因为太后的放纵与默许,敢怒不敢言,但你昨日跟李夫人说这天下是陛下做主,想必她心理也清楚该如何抉择,可太后当年能嫁给炎玺帝是因为她被过继给了正房,若京中传出风声说太后苛责正室一脉,你说那些言官的折子会不会堆起,这时李夫人想争产业,太后也不好再插手了”
卫青接过道:“只要太后不插手,这事就简单许多了”
十三微笑:“对”
卫青心情好了,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石公公可真聪明”
“公主掌着全局,我不过是尽善尽美,哪能及得上公主万一”
“你这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卫青打趣道。
“顺安公公教得好”,十三看着不远处在门边看着他们的顺安,笑道。
“哦?是吗,这不得奖赏一番才好”,说完,卫青朝着顺安招招手。
顺安立马跑了过来,满脸堆笑问卫青有何吩咐。
“去库房领个千两银子,赏你了”
顺安一脸懵,不懂为何公主突然赏赐他,站在那睁大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卫青一见顺安这模样,笑出了声:“怎么,高兴傻了?”
顺安嗫嚅道:“公主为何突然赏赐于我?”
卫青指了指十三:“石公公近来说话深得我心,听说是你教的,教得不错”
顺安闻言看向十三,想起之前他对十三说得话,没想到他还听进去了,不仅如此还没忘了他的提点,此刻顺安望着十三,可谓是越看越顺眼。
这眼睛,这嘴唇,这发丝,真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翩翩公子哥,顺安眼神向下,可惜去了势,不然如此品性的男子当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卫青瞧着顺安眼睛一直盯着十三不放,直勾勾**裸的,她顺着目光看去,十三现在这张脸,属实完美,该不会……她可知道有些太监因为去了势,与女的不成,便与男的去了。
她移到顺安面前,挡住顺安的目光,咳嗽了一声:“还不快去,是不想要赏赐了吗?”
顺安赶紧道:“要的要的,多谢公主殿下赏赐”,说完就屁颠屁颠的跑去库房领赏去了。
“我还以为公主会赐个名贵字画瓷器什么的”,十三缓缓道。
卫青撇撇嘴:“你懂什么,直接赏赐银子,他还能花,要是赏赐名贵字画瓷器,他既不能卖也不能用,那算什么赏赐?”
“公主心细如发,我这等俗人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十三眼尾微抬,勾起嘴角,轻声道。
“这倒是实话”,卫青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说完凑近十三,仔细打量这张脸,睫毛很长,眼神看人时没了之前的锋利,倒显得深情又勾人,确实好看。
眼神太过**,十三感觉喉头发紧,呼吸好似不稳,开始的闲情逸致跑得无影无踪,他张嘴,气息不稳的问道:“你这是……作何?我脸上有东西?”
只见卫青一脸严肃道:“我在想,你这张脸,若是女装,应当是挺美的”
十三的心情如同从高山跌下,表情变幻莫测,不可思议的啊了一声。
卫青噗嗤一声,笑道:“说笑的啦”
接下来几日,卫青都在永福宫里……折腾,一会儿让宫人给她将雪铲来,她要堆雪人,一会儿说天太冷了要吃涮锅,一会儿又让十三给她讲那些官员府上的八卦私密之事。
但实则,她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诚然有十三那把火,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想护住她的家人,又害怕手段太过稚嫩。
终于,在除夕前夜,一个平凡又普通的早膳过后,她听到了镇国公准允李夫人打理府上产业的消息。
此刻卫青站在十三所住的侧殿里,兴奋的蹦了起来,眉眼间尽是飞扬的笑意。
十三眼里也忍不住浮上笑意。
“快!跟我讲讲这事情的经过”,卫青道。
十三坐在榻上,闻言,轻声道:“嗯……我想想,就说这镇国公啊,带着一家儿郎赶回京中,本以为等待他的是美食佳肴、关切问候,谁知!”
卫青将案台上的砚台拿起放下,砰的一声:“谁知!”
“谁知竟是自己的大儿媳妇与其父亲向他哭诉苦楚,而二儿媳妇闻声而动,哭得更凶,细数在府上的艰难度日,钱财困难,无法!”
卫青又一拍:“无法!”
“只能将府上的产业让给李夫人打理,顺道处罚了打理产业的林怀舟,可悲可叹啊!”
卫青刚要落下的砚台停在半空:“表哥被罚了?怎么罚的?”
十三勾起的嘴角沉了下去:“跪了半个时辰,挨了三鞭”
卫青放下砚台,眉眼微沉,她原本想的是待产业被夺后,表哥于太后没了用处,可能会放回家,她再补偿林怀舟一些私产,自己打理自己做主,总比在慈宁宫身不由己得好,只是没想到他会因此受了伤。
此事因她而起,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春来!”,卫青唤道。
春来自门外进来。
“你找个宫女去慈宁宫看看,表哥回来没”
春来躬身应是,出了门。
“心疼了?”,十三直勾勾的盯着卫青道,从卫青脸色发沉起,他也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卫青见十三这幅样子,有些好笑,这是吃醋了?
当真是西洋景。
卫青围着十三转了一圈,凑近:“你吃醋了?”
十三被这骤然凑近的脸弄得心跳漏了一拍,扭过头:“不过是问问”
卫青立起身,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她张口就来:“对啊,我就是心疼了,打在表哥身,疼在我的心”
这下好了。
十三这口气彻底堵在那了,脸色阴沉,眼神隐隐藏着怒气,一只手扯过卫青,用力。
卫青一下倒在了他怀里,下颚磕在了他肩上,惊呼出声:“你干嘛”
十三凑近卫青的耳朵,本想质问几句,但又舍不得,想了想,缴械投降道:“是,我吃醋了,公主心里能不能不要有其他男子,好不好”
卫青一阵腻歪,推了十三一把,脸红了个透:“我看你跟顺安学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都快赶上怡香楼里姑娘的做派了”
十三闷声轻笑,看着卫青通红的耳朵,缓缓道:“好不好嘛,公主殿下”
卫青被激得站了起来,手指着十三:“你你你……”
十三坐直身体:“公主怎么不回答我”
卫青抱着手转过身,半响,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好来,说完,就走了出去。
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卫青的背影,勾起的嘴角泄露了十三此刻的好心情,刚刚的郁气一扫而空。
原来公主吃这套,勾栏做派又如何,他看的是结果。
十三站起身跟了过去。
另一边慈宁宫。
林怀舟被陆六搀扶着坐下,膝盖疼得厉害,身上还有鞭伤,眉头紧皱,冷汗直留,但他硬是不要陆六给他上药。
陆六拿着伤药甚是无奈:“主子为何非要带着伤体回慈宁宫,国公府不还留着您的房间吗?再者这伤府上的时候您不让看,为何到了宫里,问太医要的上好的金疮药,您也不让抹”
林怀舟往永福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勾嘴角,表妹心善,若是听闻他受伤的消息必会愧疚,定是会带着药来寻他。
就像往日里他被晋王罚时,表妹每次撞见,都会给他伤药,补品。
若能得表妹片刻疼惜,那今日这身伤便受得很值,也不旺他故意激怒镇国公,挨了这身罚。
“你不懂”,林怀舟轻声道。
陆六叹气,是,他是不懂为何受了伤不上药,还要来这院中坐着吹冷风,明明疼得直冒冷汗,还能勾起嘴角微笑。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陆六不理解,沉默下来,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