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精致的嫁衣平整地安放在床铺上,李莘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上边精美的刺绣,心情却有些复杂,再过不久,她就要穿着这件嫁衣,嫁给文公子了,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扬起,李莘月心头一惊:“谁?”
黑暗中,一个欣长的身影慢慢走来,昏暗的烛火映衬出来人俊美又不失英气的轮廓,一双狭长的黑眸映着蜡烛的火光,当真是光华照人,就只是那么站着,便让人感到他强大的气场。
“太子殿下?”李莘月松了口气,又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裴政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望着她,倒是李莘月很快反映过来了,面上微愠:“殿下,你要见我直接请人通报一声就是,何必如此啊?”知道他武功好,飞檐走壁不是问题,可是这种工夫用到她身上,李莘月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裴政却不答她的话,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床塌上:“看来,传言是真的。”
李莘月一怔,想到刚才慌乱中没来得及收起的嫁衣,被他看到了...
“是指我和文公子的婚事吧?”李莘月想着这事反正瞒不过,便爽快承认了,“是啊,姨母已经应允了,文公子,他将会是我的驸马。”
她看到裴政漂亮的黑眸划过一道冷光,他的声音亦很冷:“你爱他?”
“我当然...当然喜欢文公子了,否则也不会想嫁他。”
裴政瞳孔一缩,高的身形,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那我呢?”
李莘月微微垂下眼帘:“殿下,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裴政失去了他一惯的冷静,伸手,按出她的肩膀:“锦阳,我不信,我的心意,你会一点都不知道!”
她轻轻拨开他的手:“对不起殿下,我不是不知道殿下的心意,可是,我能不嫁你。”
“为什么?”
李莘月久久没有回答。
做出这样的选择,她是有着多方面的考量的,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因为...文少霖吗?”裴政低低地说道。
李莘月眼前一亮,忙应道:“对,就是文公子,我们两情相悦,怎么就不能成亲。”她和文少霖的婚事算**不离十了,以此来解释再合理不过,毕竟她是要嫁给他的。
裴政轻轻地闭了闭眼睛,“我没想到,不过两年时间,你竟然变心变得这么快。”
“太子殿下,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李莘月不悦地反驳道:“什么变心啊,从头到尾,我根本没说过对你有意思的话,是你自作多...唔!”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裴政拉到他那里,紧接着,一双灼热的唇边堵住了她的嘴!
李莘月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忘了挣扎,任由裴政胡作非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裴政终于放开了她,李莘月还是晕乎乎的,脑中一片混乱,裴政的手依然抱着她腰,两人靠得那样近,在这寂静的夜里,都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
许久,李莘月终于清醒过来,又羞又气,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锦阳,你听好...”他的声音沙哑,热气喷在自己脸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的心里有谁,你只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
自梦中转醒,李莘月觉得全身无力,艰难起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水,喝了几口,才觉得好受一些,可头还是有些疼。
梦中,裴政那个吻实在激烈,纵然转醒,她还是觉得自己唇上火辣辣的。
为什么会梦到前世的事?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公主,宫里来人了!”
“来了就来了,干嘛这么惊慌?”李莘月揉着疼痛的太阳穴,这是不常有的事吗?疼爱她的姨母经常派人送东西给她,这丫鬟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的?
小丫鬟却依然是一脸惊慌:“公主,是皇上、是皇上请人让你进宫一趟!”
那小丫鬟只见公主手中的杯子脱落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
终究是活了两世的人,短暂的惊鄂之后,李莘月梳洗一番,从容上了宫人的马车...
走进御书房,李莘月对着端坐在书桌前的天子盈盈下跪:“锦阳参见皇上。”
皇帝的声音低沉扬起,“起来吧。”
“谢皇上。”李莘月不卑不亢,站起了身。
皇帝又赐了座,他看着她,柔声说道:“月儿,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就不必那么拘于君臣的礼仪了,你是朕的侄女,朕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女儿...”
李莘月勉强地笑了笑:“皇伯伯,锦阳虽不是很聪明,但也算通透,您今天请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的,伯父,我们是亲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齐帝李长善微微一怔,没想侄女竟如此直白把话说了出来,一点客套话都不说。
他看着面前的姑娘,看着她精致如画的眉目,一时竟恍惚起来,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敢仔细看这个侄女的容貌,就怕在她的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月儿,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亲了。”
李莘月愣住了,皇伯父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这和她母亲有什么关系?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齐帝咳嗽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朕也不说废话了。月儿,你已经满十七了,这些年来,你觉得,朕与皇后待你如何?”
李莘月正色道:“陛下,您与娘娘对月儿恩重如山,要是没有你们,月儿活不到现在。”
齐帝勾起了唇角:“既然如此,月儿,现在该轮道你报答的时候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自己的亲伯伯亲口说出来,李莘月还是觉得很难过,她黯然地垂下眼帘:“伯父是要月儿嫁去楚国和亲吧。”
“月儿,朕也不想的...”李长善叹了一口气:“本想着,云儿喜欢那小子,把她送去做和亲公主是最好的选择,可哪知这个裴政却对你一往情深,指名要你来做这个和亲公主,朕与他谈了很多次,他就是不愿意松口。”
李莘月闭上了眼睛:“伯父,忘战必忧,好战必亡,若不是当是你执意要北伐,怎会让几万将士成为异国亡魂,若你听了大臣的劝谏,休养生息,又怎会有如今被动的局面!”
“大错已成,兵败如山倒,再多的悔恨,也是无济于事的。”李长善黯然道。
“伯父,我大齐好歹也还是南方的霸主,纵然输了战争,可却不能尊严也一块儿输了,你已经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切不可一让再让!”
齐帝眯了眯眼睛,望着她:“月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只要伯父坚持,根本不需要什么和亲。”李莘月正色道。
“那怎么行!”
“自古以来,女人不过两国战争的牺牲品,试问有哪个君王会真的为了女人发动战争?只要皇伯父你坚持,两国协议根本和亲来保证什么!”
李长善还是摇头:“这是裴元提出的条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
裴元,是北楚帝王的名子,亦是裴政的父亲,这位帝王人生充满传奇,弱冠之年,便从一干强劲的兄弟中脱颖而出,继承帝位,又用了二十年时间,东征西讨,励精图治,把原本弱小的楚国带成当世第一强国,绝对称得上一代明君了,相较之下...
李莘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伯伯,咳嗽了一声:“皇伯父,既然和亲公主不是嫁给楚国皇帝本人的,那就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李莘月甚至还怀疑,这“和亲公主”的名号,根本几是裴政以权谋私自己搞出来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齐帝闭上了眼睛:“可是月儿,朕已经赌不起了。”
李莘月一怔,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亲伯伯,只见他两鬓斑白,憔悴的面上已可见皱纹。想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皇室富贵的生活,却依然阻止不了他的苍老。
常听人说,皇伯父年轻时可是一介风流才子,品貌具佳,又是皇后生的嫡长子,无可挑剔的皇位继承人,这与生母身份低微,从腥风血海中杀出一条路来的楚帝裴元可是完全不同,想必就是因为这样,伯父的心态才会失衡,总想着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比楚帝差,可他终非是裴元那般的天生帝王之材,做得越多,反而错得越多...
“月儿,你若真不愿就算了.”齐帝叹道:“为今之计,朕也只能从李家宗室中挑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封为和亲公主,这样的话...”
“不要!”李莘月惊呼:“伯父千万不可这么做!”
李长善不悦地皱起了眉:“月儿,这已经是朕能为你做到的极至了,你不愿意和亲,朕也不勉强你,可是国家大事,岂容你妇人之仁,那些宗室之女自小深受皇恩,如今国家有难,她们岂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这一番夹枪带棒,棉里藏针,李莘与岂会听不出来,她这位伯父,可是在用激将法。
此时,李莘月心中百般纠结,一方面,她自是不愿意去和亲,重生以来她做了这么多,甚至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不就是为了逃避这个命运吗?可是,她若不答应,那个被选出来的宗室之女就太可怜了,想来她的命运,也不会前世的云儿好到哪里去。
这是她和裴政之间的恩怨,她不想牵连到无辜的人...
“月儿,你怎么了?”齐帝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扬起。
李莘月咬着唇,心中是万般地不愿,可她却不得违心地说:“伯父,请不要从宗室中挑选什么合适人选了,月儿...月儿愿意做这个和亲公主就是了。”
齐帝点了点头:“委屈你了,月儿...”
一行清泪自李莘月美丽的脸上划落:“伯父,此去一别,恐怕再难有再会之期,有几句,月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李莘月抹了抹眼泪:“伯父,以后不要穷兵黩武了,纵然你有再大的皇图霸业,也不能不顾将士和百姓的死活,若长此下去,我大齐国祚休矣。”
“月儿真是有心了,朕会注意的。”
她又抽泣着:“姨母近来身体愈发弱了,我走后,请伯父多多关怀她...”
“她是朕的发妻,朕自会照顾她。”
“西南的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可诛,伯父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与他们合作。”
“知道了...”
李莘月观察着皇帝面上神色的变化,心中愈发悲凉。自己说的话,她的皇帝伯伯恐怕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要不是她答应做这个和亲公主,牺牲巨大,他恐怕早就不耐烦翻脸了。
他从来都是刚愎自用的皇帝,听不任何逆耳忠言,比如自己十二岁那年,就是因为在他面前说了他不爱听的话,惹得君心不悦,才不得不般到宫外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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