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从探出脑袋一看,顿时笑了,骂道:“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也没旁的人那么大胆子拦我的马车了!”
那女子嘿嘿笑着,动作利落地跳上了马车,把敛秋挤到一边,冲着她道:“这不许久没见你了吗?长宁侯府我又不想去,难得见着你的马车,哪能不拦下来?”
被迫挤到一旁的敛秋闻言,嘟了嘟唇,埋怨道:“赵小姐倒是有理,也没想着万一我家公主磕到了怎么办。zuowenbolan”
“呦,小敛秋那么心疼你家公主啊?”赵双双凑近了她,略显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状似苦恼道:“那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呢?”
敛秋脸蛋爆红。
谢令从见着无奈,笑道:“好了,你就别戏弄她了,人家脸皮子薄。”
赵双双依言回到谢令从身边,敛秋赶紧往后缩了缩,脸还在红着。
谢令从安抚的拍了拍她,又看着赵双双,道:“说吧,巴巴地拦我的马车,是想做什么呀?”
赵双双忙道:“前面路上的一品斋你知道吧?”
谢令从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京城最著名的首饰铺子,一些流行的花样基本上都是从那流传出来的,谢令从有时候闲着没事也会出宫去里面逛逛。
她忽地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双双:“你跟我提这做什么?”
“嘿嘿。”赵双双笑了笑,挽着她的胳膊,道:“最近那一品斋又来了些新品,我瞧着倒是好看的紧。”
谢令从一时无语,她眯着眼,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眼,道:“说吧,是谁。”
“什么?”赵双双一脸茫然。
谢令从手指轻动,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若不是有了心上人,你闲来无事会打扮自己?还不如说是母猪会上树更可信呢。”
赵双双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谢令从挑挑眉,赵双双有些心虚,强装正经道:“我瞧了一眼,里面有些首饰挺适合你的,这才想着把你拉过来。”
谢令从知道她心里有鬼,也没戳穿她,打算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外面正是一品斋。
谢令从下了马车,就见铺子里人不多也不少,里面多是一些同她们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还有一些挽着妇人发髻,想来是哪家夫人。
她们甫一下马车,原本嘈杂的铺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看着谢令从,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行礼。
谢令从挥挥手,道:“本宫就是随意走走,你们不用在意,选自己的就是。”
有她这一句话,那些姑娘也都放下了心,纷纷应是,铺子里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只是还是有些目光时不时地飘了过来,却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赵双双。
谢令从心下了然,看着赵双双皱着眉,有些不适的模样,暗地里发笑。
赵双双同平阳侯府赵家一样,都算是一朵奇葩。
平阳侯府虽有侯爵在身,却是实打实的将军之家,京城内禁军一半在滕将军滕元良手中,一半就在平阳侯府手中。而且他们这侯爵也是靠着那赫赫战功得来的,也因此,赵家与同为勋贵的众国公府、侯府素来玩不到一块去,而清流那边却又顾忌着他侯爵的身份,如此一来,两方不讨好,平阳侯府索性就夹在中间,任他们斗得再厉害,他谁也不帮。这样自是有人不满,但也有不少人欣赏他的态度。
而赵双双就是平阳侯府嫡女,虽说身为女子,但不论是平阳侯也好平阳侯夫人也好都是武将世家出身,也不知道要怎么养女儿,索性就用养儿子的方法把女儿养大,于是赵双双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从小时候起,她一个女子就比寻常人家的男孩子还要厉害,就是打架,也是把那群男孩子揍得哭爹找娘,弄得一般的女孩子不乐意跟她玩,男孩子又不敢跟她玩。
赵双双可谓是从小到大都是霸王,唯一一次落败,就是在谢令从手上。
小时候一次赵双双随家人进宫,不知怎么的跟谢令从发生了冲突,赵双双性子霸道,谢令从又素来豪横,两个孩子谁也不服谁,从口角斗争上升到拳脚,最后,自然是谢令从赢了。
——倒也不是谢令从拳脚功夫多厉害,她压根都没动手,她能赢下这一场,全靠今晨。
今晨从她小时候起就跟在她身边,若是寻常的口角斗争就罢了,可若是要动拳脚了,今晨那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无奈赵双双逼得紧,非要打一场,今晨只能以大欺小,没两招就把赵双双打服气了。
从那时起赵双双就喜欢跟在她后面跑了,依她的说法——今晨这么厉害,而她能把今晨收服肯定更加厉害,她现在不愿意跟她打肯定是嫌弃她弱,没关系,等她什么时候能打败今晨了再来找她决斗。
谢令从当时孩子心性,被人这般崇拜哪里能拒绝?当即就应了下来,给自己塑造了一个高手的形象,晚上回了宫,还在叮嘱今晨一定好好好练功,万万不可被赵双双打败,否则她丢脸就丢大发了。
赵双双的性子直到长大还没改,每日一身男子的装扮,原本姑娘们都看不起她这副模样,可无奈她嘴又甜,素来能哄得姑娘们欢天喜地,竟奇异的颇受姑娘们的欢迎。
只是……
再怎么说,看到赵双双逛首饰铺子,想来还是头一遭。
谢令从心下直笑,不管赵双双想做什么,光是这种与她气质丝毫不和的场所都够她喝一壶了。
二人进了一品斋,直接往最里面的方向走,赵双双强忍不适把她拉到西边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因着这边的东西都算是这家店里最贵的,所以人不太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其中一个姑娘身着淡蓝色长裙,容色姝美,瞧着倒是有点眼熟,谢令从想了想,一时也没想起来,就没放在心上。
赵双双把她带到这儿,仿佛是放下了心,就随意指着一个盒子道:“我觉着这套头面挺适合你的。”
赵双双不过路过,是怎么看到这么里面的首饰的?谢令从心底嗤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垂眼一望,是一套玉头面,呈浅碧色,色泽看着倒是不错,只不过不是谢令从喜欢的类型,她看着赵双双,挑挑眉,试探开口:“那就要了?”
“行行行!”赵双双高兴点头,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小厮闻言,欢天喜地的上前把那套头面装了起来。
“你瞧这一副翡翠簪子,是不是也很漂亮?”赵双双指着另一处盒子中的簪子,谢令从瞧了,也没感觉有多漂亮,只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便让小厮拿了下来。
赵双双似乎越发高兴,兴致冲冲的指着那些饰品:
“还有这个玲珑点翠凤钗。”
“拿着吧。”
“这个赤金凤尾玉坠——”
“拿着吧。”
“这个镂空飞鸾金步摇——”
“拿着吧。”
“……”
她们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别的姑娘的注意,赵双双却是丝毫没在意,反而搓了搓手,似乎越战越勇。谢令从似笑非笑,眸光不由落在了不远处那一女子的身上。
是刚才她注意到的那位浅蓝衣裙的女子。
刚才赵双双,每报出一个首饰的名称,就不自觉的往那边看一眼,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实则谢令从早就看到了,只是一时有些好奇,这个女子她看着面熟,却总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人,竟能惹得赵双双这般与她赌气。
谢令从在看那位蓝衣姑娘的同时,那蓝衣姑娘也在看她。
蓝衣姑娘——也就是萧琬神色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见着谢令从跟一向同她不和的赵双双一起走了进来,她还正在纠结要不要上去行个礼,打声招呼,却不料谢令从从她身边经过,好似全然不认识她,倒显得她的纠结跟个笑话似的。
不管谢令从是故意不搭理她还是真的不认识她,萧琬都是松了一口气,哪怕旁边的一些小姐、夫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奇异,也还是没放在心上。
就如她同萧琞所说的,他和公主之间的事是他们的事,她不想掺和进去,也不想让长宁侯府掺和进去。
虽然现在长宁侯府好像已经掺和进去了。
她默默地看着二人将一品斋最贵的一些首饰扫荡完,就等着她们心满意足离开后,自己也默默离开。
谢令从看着赵双双将整个一品斋逛过来后,这才算是心满意足,冲着掌柜道:“来啊,把这些都给爷包起来!”她一时无语。
掌柜的屁颠屁颠的跑上来了,谄媚笑道:“来嘞!”
等店里的活计将那些东西都收好,掌柜的恭恭敬敬的走到谢令从身边,试探地问道:“那这些东西,我们就送到长宁侯府了?”
谢令从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赵双双先回答了:“这是当然。”
“顺便把账单也送去长宁侯府吧。”
原本一直把自己当个透明人不说话的萧琬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叫出声:“不行!”
她这平白一声吼,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周围的姑娘看着她指指点点,言语之间皆是在说公主怕是不喜这位小姑子,否则怎么看也没看她一眼?
萧琬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此时面对着别人的指指点点,脸色涨红,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谢令从,满是无措。
这一番动静自是吸引了谢令从的注意,她转头,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位眼熟的蓝衣姑娘,结果就对上那一双带着些许亲近的双眸,顿时一愣,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甚。
——她们素不相识,这姑娘怎么表现的一副好像认识她的模样?
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赵双双哼了两声:“有什么不可以的?莫不是这些钱长宁侯府还掏不出来不成?”
萧琬一愣,总算是明白了她什么意思,脸色气得通红。
谢令从在一旁,看了看赵双双,又看了看萧琬,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虽说赵双双跟姑娘家的关系一向不错,但也并非是没有不喜欢她的人的,比如,长宁侯府的大小姐,萧琬。
她名义上的小姑子。
谢令从眸光一时有些奇异,上上下下打量了萧琬一番,可算是明白赵双双安的是什么心思了。
谢令从没见过长宁侯府那位大小姐,但不代表她没听说过她们之间的恩怨,反正总而言之,有他们二人在的地方绝对不会平静就对了。
赵双双今天想来也是无意间看到了这位萧小姐才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么个招数吧。
——毕竟,这位大小姐,什么都好,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视财如命。这一点,就算谢令从没见过那位大小姐,也是有所耳闻的。
刚刚赵双双挑得那一堆东西,算起来,可不便宜。
谢令从心下了然,又满是无奈,既不好当众落了为她出头的赵双双的面子,又不至于把自己同萧琞的恩怨算到一个小姑娘头上,思索了片刻,只冲她招了招手。
萧琬眼睛一亮,巴巴地跑了上去,谢令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道:“刚才见你看那套碧玉妆头面许久,这就买来送给你可好?”
萧琬眼睛亮晶晶,点点头,似乎有些羞涩道:“好!”
谢令从满意地点点头,冲着一旁忐忑的站着的掌柜示意一下,那掌柜的立马松了一口气儿,高高兴兴的把东西收拾好,派人送去了长宁侯府。
眼瞧着怕是不会再有什么热闹看了,那些姑娘们一个个都有些失落。
——她们还想着这位大公主被长宁侯算计了,怕是会连着侯府这位大小姐一块怨上呢,谁知道就这么草草收场了,真是遗憾啊。
瞧着谢令从和赵双双的身影离开了一品斋,萧琬嘴角还挂着笑,怀里紧紧抱着那盒头面。
可片刻后,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低下头,有些困惑地看着怀中的盒子。
不对啊,要这么算起来,这套头面不还是侯府出钱买的吗?怎么就变成嫂嫂送她的了?
她嘴一瘪,对这套头面原先的喜爱瞬间消散无踪,心里只记得它的价钱了。
呜呜呜——
那么多钱啊!
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