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长宁侯管管公主?
长宁侯现在非但不能管公主,他自己现在都是焦头烂额了。xiashucom
当天晚上他回府,听下人来报公主在一品斋花了一千两银子他非但没心疼,反而有些高兴。不管怎么说,愿意花侯府的钱,就说明她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人,哪怕现在嘴硬心软不待见他,日后也迟早会乖乖地把真心交付。
对待大公主,萧琞一向有这个耐心。
至于那一千两银子?花就花了吧,反正侯府也不缺那些钱。
于是在太夫人的人去跟他说了太夫人的要求后,萧琞表面上答应的爽快,实则当天晚膳时就去了锦园,一脸诚恳地向公主代母亲赔不是,言语之中都是在说母亲不顾是非来找公主兴师问罪是母亲的不是,还请公主见谅,将谢令从捧得高高的。
寻常人家婆媳闹矛盾,丈夫大多还是会护着母亲的,对于妻子,则大多数是让她们忍耐一番,像是像是这般把姿态摆得低低的,还真是极为少见。
萧琞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大公主就算面上不显,心下定然也是感动的,谁料一向懒得搭理他的公主的确是表露出了不一般的态度,却是看着他,道:
“若是本宫没记错,侯爷当是府中的庶子?”
长宁侯脸色一僵,而后惭愧道:“生母的确是一妾室,多亏了母亲的倾心教导,才让琞有了今日这番成就!母亲的恩情,琞,没齿难忘!”
他本意是想说尽管太夫人对他恩情深重,可是他还是会站在公主这一边的,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情深义厚,却不料谢令从听了此话,只微微抬了抬眸,语气冷淡:“侯爷也说了,没有太夫人就没有你的今天,可如今面对恩请深重的太夫人,却在本宫面前当众诋毁她,这又岂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能形容的?”
“不管太夫人做了什么,总归她是你的嫡母,如今侯爷都能不顾恩情说她的不好,日后想来,对本宫也不会客气了。”
饶是萧琞素来能说会道,被谢令从这番说辞也是弄得傻在了原地。
——他可算是知道,为何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了。
他若不帮她,会被她说未将她放在心上;他现下帮她了,又得了一个狼心狗肺的评价,着实是让人心中恼火。
但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一个月里,萧琞这才明明白白的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第一日。
小厮:“侯爷,公主今日在如意坊花了五千两白银!”
萧琞挥挥手,满不在乎。
不过五千两白银,若是真的能哄得她高兴,也还划算。
第五日。
小厮:“侯爷,公主在千秋阁花了一万两银子。”
萧琞神色一僵,略微感到了一点心痛。
第十日。
小厮:“侯、侯爷,公、公主在珍宝阁花了、花了十万两白银。”
萧琞猛地一拍桌子,瞪大了眼睛问他:“花了多少?”
小厮哭丧着脸,双手比了个十,哆哆嗦嗦道:“十、十万两!”
萧琞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他是想捧着她供着她,但不代表他愿意把整个侯府都给她败光啊!
如今外界都传言长宁侯一掷千金为博夫人一笑,整日大把大把的砸钱,那巨额银钱听得原本知道真相的世家大族都忍不住怀疑这长宁侯莫非真的对大公主一往情深,否则怎么能白白送出那么多钱?
而坊间百姓本就听闻长宁侯和大公主两情相悦、七夕定情,再加上这么为博夫人一笑而一掷千金的做法更是令坊间百姓感叹有加,纷纷说着长宁侯是个痴情人。
可当事人心里的痛又有谁知道?
数十万两银子啊,长宁侯府再财大气粗也禁不住这么挥霍的啊!
更何况这侯府说得好听是他在当家做主,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庶子,能坐上这么个位子少不了太夫人的支持。当初他没经过太夫人的同意就同大公主成婚是因为大公主身份尊贵,他料定了太夫人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太夫人本就对大公主不敬她这个婆婆而不满;又加上大公主这些日子大手大脚,更是惹得太夫人气愤不已,连骂她是个败家玩意儿;更别说太夫人还有意将她娘家侄女给他做妾,长宁侯不好拒绝也不能拒绝……
这一桩桩的事儿加起来,足以弄得萧琞焦头烂额,再加上最近朝堂也不太稳定,他晋升的如此之快终于是碍着了某些人的眼,挡了某些人的利益,接连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萧琞本就心情不好,回到家后还得忍受太夫人的折磨,那一张脸整日阴沉无比,就没好过,在谢令从面前,连那一副温柔的面具也不带了,心中狠不得让她把花的那些银钱都吐出来才解恨,可他又不能这么做,因此近些日子都借口政务繁忙,不去锦园了。
弄得谢令从还有些失落。
——毕竟,在这种无聊的日子里,每日看着萧琞那张被她气得要死可偏偏还不能动她、在她面前强装温柔的脸着实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人太过无聊了,总是要找些消遣的。
而此时,淮南道,永淮县衙
男子一袭月牙长跑,端坐大堂之上,面上噙着温和的笑意,手中端着半旧不新的茶盏,低头抿上一口,便露出享受的表情。
若非旁人晓得永淮知县为了显示县衙清贫,平时用的茶都是最普通的陈年老茶,还真当他喝得是绝世佳茗了。
永淮知县杨广义此时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小心地擦了擦汗,苦笑着道:“不知今大人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今晨轻飘飘地抬了抬眸,看着他,似是有些惊讶道:“呀,杨大人怎么在这儿站着呢?当真是没规矩。还不赶紧搬个凳子来?”他冲着身后示意道。
身后的人依言搬了个凳子过来,杨大人忙忙推辞,却被那人一下摁了下去,他身子僵硬,不敢反抗。
也不敢去想他说的没规矩究竟是在说谁。
“今、今大人?”他如坐针毡的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唤道。
今晨修长的五指慢慢将茶盏放下,看着他,微微笑道:“杨大人。”
杨广义抖了抖,欲哭无泪道:“今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讲,尽管讲!”
要说他虽然只是个知县,比不得这位今大人官职大,但在这个永淮县还是如同地头蛇一般的存在的,何曾这般委曲求全过?
原先他也未把这位白白净净、温和秀雅的男子放在眼中,暗地里命人去监视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圣上派那么多人来过,不还是拿他没辙?可谁曾想,他头一天把人安排过去,第二天就传出来今大人捉住了两个刺客,并且当即处死的消息。
他这才意识到,圣上这回是来真的,这位今大人,也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官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在做什么。
今晨温雅的眉眼中噙着淡淡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不寒而栗:“我要做什么,杨大人应当很清楚才是。”
杨大人心里一跳,欲哭无泪道:“这、这,微臣是真的不知道啊!还请大人明言!”
“不知道?”今晨轻笑,声音如玉石相撞般清泠透彻,若是不在意他说的什么话,怕是真的要沉迷其中:“可那两位,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了呢,杨大人,确定不知道吗?”
杨大人心头一片骇然,那两位?莫非是他派去的那两人?可传言不是说那两人已经死了吗?
他心下惊疑不定,不确定今晨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诓他,沉默着久久不语。
好半天后,他咧了咧嘴,明明是在笑着,可声音却跟哭差不多:“今、今大人,微臣实在不知道今大人在说什么,还请大人明示!”他站了起来,一手抱拳,半弓着身子,行了一个正式的礼。
今晨果然有些迟疑,他摩挲着下巴,喃喃道:“那这就有些难办了。”
杨大人心下一喜,正打算再接再厉,却又听今晨声音飘忽:“既然如此,本官也没法子了,只能等什么时候杨大人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了。”
他慢慢抬眸,眸子如玉般温润,慢悠悠道:“那在杨大人想明白的这段时间,就一直待在县衙吧,哪都不用去了。”
杨广义大惊失色,忙上前一步道:“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将我囚在县衙中?”
“杨大人这是什么话?这哪里能叫起囚禁?”今晨讶道:“不过是在所有人都有嫌疑的时候挨个排查罢了。”
“杨大人放心,若是你当真是无辜的,本官定会给你个清白,到时还会向圣上禀明的。”今晨温声安慰他:“至于衣食什么的,大人也不必挂心,本官会派人送来的。”
他言罢,就起身,转身朝着县衙门外走去。月白的衣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杨大人脸色苍白,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摸到。
他一下瘫坐在地上,脸色死白。
完了!
出了县衙,身后的随从叽叽喳喳,感叹道:“果然还是今大人脾性好,换做是我,看他那磨磨唧唧的样说不定就忍不住把他给抽一顿,哪还能让他装傻充愣?呸!真是厚脸皮!”
当今圣上意图在京城和江南地区之间修建一条运河,虽说定然会劳民伤财,但一旦修筑成功,也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可无奈京城和江南之间的淮南道地区素来多水匪,朝廷之前也派人去剿灭过,但总是会留下漏网之鱼,陛下这次下定了决心,派今晨前来剿灭水匪。
他们来到这里,那知县表现的倒是热情,对他们的一应要求都很配合,但又有谁知,那水匪猖獗的原因,竟是这永淮县背后的父母官在作祟呢?
今晨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道:“让你们查的事,都差得怎么样了?”
那汉子挠挠头,“差不多了,的确能证明杨广义同水匪有勾结,从那里得了不少好处!”
“嗯。”今晨点点头:“那就加快速度,早日把事情都查清,还有被捉的那两个人,也想些法子,让他们张张嘴,他们知道的,绝对不止那么多。”
“是!”那汉子下意识应是,可稍后等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是,大人,咱们不再等等嘛?”
“等什么?”今晨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是一贯的温雅,却让他感到了丝丝压力。
那汉子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等他耐不住性子,主动露了马脚,咱们再动手也不迟啊?”
大人一向不就是这么个做法吗?平常笑眯眯的,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但就是那副模样摧毁了那些人的心理防线,逼迫地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也让大人趁机抓住把柄,把他们一窝端了。
怎么这一次大人这么着急?
他嘟囔道:“咱们这么着急,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今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温吞道:“便是蛇被惊到了,你还追不上不成?”
那汉子挠挠头吗,想想也是啊,可看着今晨那快步离开的身影,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戳了戳身边的人:“哎,你说今大人最近是怎么回事啊?”办事风格跟往日截然不同不说,平日里还总是笑,看得让人心底发毛。
那人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嘲讽道:“你真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孤家寡人啊?京城里有人在等着大人,大人可不得归心似箭吗?”他嗤笑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那汉子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才震惊开口道:“娘呀!今大人有心上人了?!!”
回到暂时歇脚的地方,今晨换了身衣服,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京城那边可有来信?”
原本不抱什么希望,可谁知身边的小厮竟是应了声:“有。”
他一愣,就见那小厮从一旁拿了两封信过来:“一封是陈大人的;还有一封是赵大人的。”
今晨怔愣片刻,而后倏地一笑,如百花盛开,璀璨至极。
饶是那小厮早已熟悉自家大人那如谪仙般的容颜,也还是不由自主被惊艳了片刻。
今晨挥挥手,等人退下后,他才可以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
第一封是陈大人的。
信上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实际上就一个意思:公主没收他送的东西,还说要他回来后亲自去送她才会收。
这封信不长,今晨却是来来回回地看了好些遍,一向温润的面庞上此时更是浸着融融的笑意,墨色的眸子中闪烁着璀璨的星芒,温柔的令人沉醉。
他嘴角挂着笑,小心翼翼地把信收了起来,装好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中,一直沉郁着的心情终于是稍稍好了一些。
公主不收那枚玉佩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但她不收,他却不能不送。
七夕二人定情,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就离京,哪怕公主可能不会想什么,他也得给她一个交代,让她放心。
那块玉佩,就是最好的媒介。
不过公主说的也有道理,定情信物,哪有让别人转交的道理,合该他亲自去送。
今晨心下一片柔软,有些不舍地打开第二封信,本以为赵策是在说公主近日的情况,可谁知上面来来回回只说了一件事:
平阳侯府投诚。
今晨的笑容慢慢敛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无意识的一下又一下的敲着。
平阳侯府投诚。
皇帝果然是心急了,以为养了一条狗就能够肆意妄为。
却不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更何况还是他原本就不是兔子,还是一只狼呢?只不过温驯惯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好欺负的了。
“赵平!”他沉默了片刻,朗声唤道。
那汉子立刻走了进来,“大人。”
今晨看着手中的信,修长的五指微动,慢慢把它团成了一个球:
“加快速度,半个月内,把这边的事情搞定。”
魏北王世子进京,长宁侯又得了皇帝的支持肆无忌惮,再过些日子京城可能不太稳定,他还是不放心公主一个在京。
还是赶紧处理完,尽快回去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