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不行!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你?”符留太阳穴上青筋凸起,只想立刻把王如意抓来给烹了。
自从那日符旋当众袒护王如意以来,符留便感觉心里种下了一根隐刺,如今这根刺终究破肉而出了。一个战败的楚人,不到百日,竟然在符旋心里便占据了如此分量!
此子断不可留!
符留霍然起身:“王如意不行!”
“那我就不尚了!”符旋紧跟着站起来,“除了王如意,我谁都不尚!”
她无视符留越发黑沉的神色,坚定道:“这场婚姻本就非我所愿,父皇如果连驸马都要插手,那女儿宁肯不婚!”
语毕,跪倒地上。
这是她的真心话,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要一个所谓的驸马,更想天涯策马,自由放肆一生。但既然必须要选,那她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王如意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他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不会有什么威胁。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足够赏心悦目的脸,有不断激发符旋恻隐之心的脆弱。
她愿意用驸马的身份为他提供庇护。
“身份又如何?便说我们符家,数百年前不也是汉人的奴隶?”符旋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起来。但她说的没错,符家先祖,曾被贩卖到在一个汉人官吏手下为奴。
符留满腔怒火,在看到符旋固执的模样后凝固了,他扶起符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选择他的理由呢?”
“好看。”符旋眼睛亮了起来。
符留开始抚胸,女儿如此肤浅,他都不知道到黄泉下有何面目去见沈文妃。
符旋看到符留气急的样子,赶紧依偎上去,帮他抚背:“父皇莫气,我是开玩笑的。不过父皇你也知道,女儿呢,自由散漫惯了,是绝不能接受有个想要管束我的驸马的。”
符留没有反驳,哼了一声让她继续讲。
“所以王如意身份低,又是个父母双亡的、亲戚离散的倒霉蛋,让他当驸马,也不会有哪些乌七八糟的糟心事,要是让我有个代郡王老太妃那样的婆婆,女儿宁愿跟着图妄大师当姑子。”
符留瞪了她一眼:“你是公主,谁能越过你去?你其他的姐妹,难道结婚后就受欺负了?”
“怎么没有?”符旋双眉倒竖,“便说大姊,出嫁前多活泼,我狩猎的技巧都是她教我的,如今却天天忙着生儿育女,连弓都要拉不动了。”
大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五年抱四,又身为宗妇,操持家务,有口皆碑。到了符旋嘴里却成了驸马欺负她,符留摇头:“王如意简直是霉星附体,一看就没有福气。”
“父皇不常说女儿是小福星吗,有父皇龙气庇护,我还怕他那点倒霉吗?”符旋握紧符留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要保护他。。”
符旋脸上终于染上属于少女的羞涩。
王如意于她,就像是染上风霜的宝玉,埋于河泥的珍珠,她想为他擦去风霜,拭去河泥,重归应有的璀璨。
符留却被她的这个理由惊到了,他意识到因为缺少母亲的引导,符旋似乎对男女婚姻产生了误解。
他想要穆衡保护她,但她却想要保护王如意。
符留看向女儿,她恰至双十年华,却不扫蛾眉,不施粉黛,眉目间一股英气,穿上男装也难辨雌雄。
他突然恍惚,自己养出来的究竟是个女儿,还是一个儿子?她的这番理由,若是换在皇子身上,何等自然,甚至能被称赞一句深情。
符留摆摆手:“我今天累了,此事再说吧。”
符旋看他的确十分疲惫,顿时担心起来,嘘寒问暖几句,被符留不耐烦地赶走了。
殿门关上,太子符锻从屏风后走出来,他依旧披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也比前几日更苍白些。他自娘胎里落了病根,每逢冬季,总要病上几场。
但是他精神奕奕,完全不像个多病之人。
“老大,刚才阿旋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符留疲惫地倚在榻上。
太子垂目行礼,没有立刻接话,先是为符留倒了一杯茶,等符留咽下才开口:“儿子觉得,那王如意也不是不行。”
符留眼睛瞪大,一脸气愤。
太子稍稍退远,拱手行了一礼,不急不缓道:“择婿本就非阿旋所愿,与其选择一个她不喜欢的,不如顺着她心意。”
“我不是不想顺她的心意!”符留神情激动,“但是阿旋是个女子!她应该找一个能保护她的驸马,而非需要她的保护的驸马!”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所说,乃是普通女子。但阿旋是父皇亲自教养长大的,是真正的天之骄女,骑射功夫更是男子都不如,父皇何必用凡女的尺子去度量阿旋呢?”
符留沉默。
太子察言观色,见符留不反对,进一步劝道:“我固然有自己的私心,向父皇推荐了崔禄,但说实话,我也觉得天下无人配做阿旋的夫婿。父皇既然不想要王如意当女婿,那便让他当男儿媳罢。”
“你是说招赘婿?”
“非也,赘婿还是婿”太子笑起来,“不如让阿旋娶了他。”
这番话语,简直视伦理纲常为无物,但符留却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终于松了口:“那王如意是个楚人,怎会答应这种事情?”
“他在我们地盘上,不愿意也容不得他。”太子云淡风轻。
宫里这番眉目,符旋自然不知。符留那边已然言明,王如意这边也该挑破了。
这些日子,她还没有真正去询问王如意的心思,如今事到临头,竟然有些忐忑。
符旋没有意识到,自己那爆棚的保护欲并不正常。比起完美的事物,她似乎更容易被不完美所打动。从幼时那只翅膀破碎的蝴蝶,到苇草里气息奄奄的王如意,她轻易地被破碎的美丽捕获,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放到拯救者的角色上,并且渴望将这美丽永远珍藏。
她没能救回那只蝴蝶,后来便将它钉在墙上,一直到它风化彻底变成碎尘。
她无法拥有蝴蝶的生,却也拥有了蝴蝶的死。
能被她拥有,是蝴蝶的幸运。
符旋回到府上,让人去库房里寻找几年前符留赐下的玉如意,她要带着如意去问王如意可愿她如意。
仆从很快把如意端了过来。
玉如意为一整块玉石雕刻,颜色通透,却在尾端有一点鲜艳的红,宛如碧玉流下的血。
符留给了她许多完美无缺的宝物,她却唯独对这一块爱不释手。
符旋轻轻拂过,玉石触手冰凉,她却回想起那夜王如意红肿的脸颊上滚烫的温度。
她愿意,护他一世平安。
“公主,你真的决定了?”一向都是默默陪伴的阿义突然开口,她比符旋大三岁,像是一个姐姐。。
符旋含笑点头,她的琥珀色的眼睛里跳跃着欢喜。
阿义咬咬唇,她没有寻过夫婿,但她总觉得,符旋对王如意的感情,并不像是正常的男女爱慕之情。
但看到符旋充满期待的表情,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毕竟她也看的不是很真切。
“阿荣,你去看看王如意在哪里?我怎么回来没看到他?”符旋一边让阿荣去看看,一边问阿义,“阿义,我这身可还好?”
一身橘色锦缎褶衫,红色棉制袴衬得她耀如春日。只是头发因为走动略有些乱,阿义帮她重新梳了一下。
王如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虽然在室内,但明眸善睐的女子眉眼含笑,身上源源不断发出朱明般温暖的热度,侵略着身边的每一寸空间。
他知道符旋要说什么,这本就是他一步步精心引导的剧本。他展示自己的孤立无援,勾起她的保护欲。不过,他的剧本还没结束。阳光虽然令人上瘾,但是还不够,他还想让投射给他的光束,更强烈一些。
但看到符旋浅色的眸子时,听到符旋的求婚,他还是有一瞬动摇。
符旋将如意递给他:“王如意,你可愿意做我的驸马?”
王如意低头去看,正好看到尾稍那一点红色。自己在他的眼里,与这柄如意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剧本,还是要继续下去。
随着她的这句话,王如意先是愣住,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脸色爆红:“公,公主在说什么?”
符旋绽出盈盈的笑。
王如意双手颤抖,左脚抬起,似是想要向前接过如意,又硬生生停下,后退一步,跪倒地上:“属下身份卑微,还望公主不要开玩笑了!”
符旋眼眸流转:“本宫是真心相求,王如意,你可愿让我如意?”
王如意低下了头,咬牙拒绝:“属下,不愿。”
他的拒绝,超出了符旋的预期,如意从手里落下,一声脆响后四分五裂。
符旋愣愣地看向地上碎玉,心如刀割。她又看向跪着的王如意,话语中带上怒气:“你为何拒绝我?难道我还配不上你不成?”
王如意定定看着她,眼睛中闪过不舍,闪过挣扎,符旋以为他要松动了,却听他再次拒绝:“公主身份高贵,当配天下英雄,属下卑贱之身,歧路之命,蒲草之姿,如何能配得上公主?属下能以侍卫之身陪伴公主便已足矣,不敢肖想其他。”
额头重重装在屋内石阶,沉闷响声与碎玉声不似又似。
酸涩的感情在符旋心中滋生,符旋感觉肠胃收紧、搅动,像是方才如意碎裂时的心痛,但又大有不同。
这股情感,她说不清,道不明,只有五脏六腑中沉郁的苦。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空白画卷,上面还系着那条坠着黑玉的发带,用力扔过去,打在了王如意的身上。
“带着你的画卷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她转过头去,不愿让王如意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王如意低声告退,然后是他离开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符旋不由自主地追寻,却很快也消失不见。
她一点点拾起碎裂的如意,第一次痛恨起这个名字来。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不让她如意。
“公主,小心割到手!”阿荣连忙去接,却正好听到符旋的自言自语。
“等结了婚,非得给你改个名不可!”
符留只想到让穆衡当赘婿,没想到还能娶男儿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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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如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