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川也不隐瞒,她又说,“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记得保密。”
“……”
秦牧彻底怔住了。
震惊后,他便感觉到羞愧万分,他每日和公主朝夕相伴,却半点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她有自己的抱负理念,而他却只是想着公主喜欢谁这种事情。
她为了这件事日夜不安,他不能为她出一丝力气,反而去猜想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秦牧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顿,公主骂得一点没错,他太无能太蠢了。
这样的骄傲的公主,他只能仰望,有什么资格去奢望和她一起呢?
秦牧握紧拳头,低声道,“对不起。”
锦川纳闷,“为何要说对不起?你总不会跑去揭发我的图谋吧?”
“……不,我不会的。公主,我是想说,我之前不该那般猜测你。”
“无妨,我确实挺欣赏孔安的。她能做第一个女官,我也想做第一个皇太女,你觉得我行吗?”锦川问秦牧。
“当然!公主聪慧又有才华,为何不可?”秦牧立即道。
听了秦牧这么说,锦川终于轻松了一些,“谢谢你这么说,不管天下人如何,至少你不会反对我。”
若是别人听了,第一个反应便是,锦川公主一定是疯了。可秦牧却不会这般想。
“……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秦牧道。
六月中旬,锦川公主回到了长安。
钟灵焕已经将孔安如何混入科举考试、如何被选拔为官员的过程详细记录上书,吏部等不少官员因为孔安案受到牵连。
这日皇帝上朝,便让钟灵焕当众宣读了他写的关于孔安案的奏章,皇帝借此斥责了吏部办事不利,存在诸多漏洞,另外绵州刺史何远恒、巴西县县令江腾品行不端,迁谪处置。
吏部尚书明若晨请罪领命退下后,有太监传话,“锦川公主求见!”
皇帝一愣,前几年,锦川公主还年少时,他偶尔会带着公主一起上朝,无伤大雅。可公主长大了,皇帝便不曾再带锦川上朝。
如今,锦川竟然在朝会之时求见……这确实不合礼制。
不过,这次锦川和钟灵焕一同去了罗江县调查孔安案,据钟灵焕说,这次公主出力不少,何远恒、江腾品行不端之事,便是锦川发现的。
皇帝想,或许是锦川对孔安案有一些补充,便宣了锦川进入大殿。
锦川一身圆领袍衫、头戴玉冠、腰间配有玉带,朝着殿内走来。
十五岁的锦川公主一副清新俊逸、英姿飒爽的模样,让人侧目。男装的她,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英气,若这是一位少年郎,只怕要迷倒长安城万千少女。
朝中不少官员有一阵子没见过锦川公主了,如今再见,公主已经气势迫人,和之前那娇艳小公主已然不同,不免惊奇诧异。
而大殿中的方涛、秦荣等人早已知道公主已经今非昔比,只是今日公主竟然在朝会中出现,只怕为的并不是孔安那般简单吧。
锦川走到大殿中央跪拜皇帝,“儿臣锦川,拜见父皇。”
“起来吧,你是为孔安而来吗?”皇帝问。
“正是。儿臣这次随吏部郎中钟大人一同前往罗江县,调查孔安案,孔安为官经历钟大人已经禀明。然而,儿臣还是想为孔安说几句。”
锦川起身道。
“有什么好说的,朕免了她的欺君之罪,只罢了她的官职,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皇帝有些不满锦川过于干涉这件事,这毕竟是朝廷之事,锦川身为公主,不该参与。
“父皇,孔安任罗江县县令三年,罗江县物阜民丰、百姓安乐。她断案公正,赏罚分明,朝廷的政令在罗江县有序执行。孔安安富恤穷,县内百姓生活富足,她兴修水利,所辖内田地连年丰收。百姓得以丰衣足食。这些都是儿臣亲眼所见。”
锦川说完,拿出一本册子,“这是孔安在罗江县三年所为,大小事务,儿臣全部详细记录。请父皇查阅。”
随后,有太监把锦川的册子交给皇帝,皇帝略略一看,也知道这孔安确实是个人才,可那又如何?她是个女子。
若是他这次开了这个先例,那么日后还有第二女官、第三个女官冒出来,那岂不会乱了套?
可见锦川这么费心为孔安说话,皇帝也不忍伤了锦川的心,便道,“孔安这三年确实做的不错,这样,朕会另外赏赐她金银宅地,以示嘉奖。”
锦川又道,“父皇,孔安一心为民,绝不是贪恋财物之人。她在罗江县做出的政绩,并不比任何其他县令差。儿臣认为,孔安功大于过。这样一为一心为民的好官,就这样被免职,未免让人寒心。”
锦川声色清丽高昂,在大殿的一百多文武百官听得明明白白。众人面面相觑,有些聪明之人,已经明白了锦川公主的意图。
有些人甚至哼了一声,“她终究是个女子,女子做官,不合规制!”
锦川并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去看说话的人,只是道,“这位大人只讲规制,却不讲天理道义。有才能之人,何须分男女?商有妇好,前秦有毛皇后,她们都是将才,到如今,人们只说她们是巾帼英雄,这位大人却只说她们是女子。”
“她们是她们,孔安是孔安,如何能一样?”那人狡辩。
“又如何不一样?孔安虽然只是一名县令,可若非她是女子,今年便可擢升。若是这位大人信不过孔安之才,可将孔安召入长安,考核一番。”锦川道。
“胡闹。锦川,朕知道你为孔安不平。可她终究是女子,朕会赏赐她,你也不必多言,退下吧。”皇帝不愿锦川再辩解下去。
这里是朝堂大殿,并非后宫,他不能让锦川如此任性妄为。
锦川却不肯走,她再次跪下,大声道,“父皇,儿臣不是为孔安不平,是为才能被埋没,英雄无用武之地之人不平。才能之人可辅助父皇兴国利民,让大云朝国富民强,这与他们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什么关系?才能没有男女之分,才能之人却因此被区别对待,岂不可笑?父皇,儿臣恳请父皇迁复孔安官职!”
“……”
一时众人哗然,不少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方涛、秦荣等人默默看着一切,却并不言语。
“皇上,万万不可。按照锦川公主的说法,才能之人不分男女,那么,日后那些女子是不是也要参加科举,参加官员选拔,那岂不是乱套了?”礼部尚书张大人道。
“就是。今日孔安官复原职,那么,以后又冒出了女官如何处置?就让她们继续做官?”
不过片刻之间,大殿上便有四五位官员反对锦川的提议。
“皇上,锦川公主身为公主,却来朝堂上妄议朝廷政事,实在不妥!”
不多久,这些官员话锋一转,把矛头从反对孔安复官转向了锦川身上。
“锦川公主这是恃宠而骄,竟然无视礼法,在朝堂上大放厥词!”
“……”
锦川并不起身,今日要面对的一切训斥责骂,她早有准备,她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父皇,儿臣请父皇怜惜天下才能之人,让孔安官复原职!”
皇帝一脸肃然,他看着跪在大殿正中锦川,忽然厉声道,“退下!”
显然,皇帝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