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花园 第10章 灯台踯躅

看到他爬上栏杆的那一刻。

我的心脏猛然缩紧。

我朝他跑着，朝他喊着：“不要跳！”

幸好，他只是回过头来淡淡地对我说他想吃烧烤了。

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难过的，但我肯定很难过。这种难过，可能比妈咪收起我的琵琶，不让我弹更难过。一个是爱好，可另一个不一样，那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

——曼曼公主

落日的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空。

忙碌的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十六路公交站牌旁，少年背着书包上了车。

后面的少女，握紧书包肩带，也上了车。

这是一辆通往乡间的公交。

途经金灿灿的大片稻田，一场秋雨过后，蜻蜓环绕水田低飞盘旋，偶有牧童坐在牛背上吹起牧笛从中路过，留下一串串动人的笛声。

车子的终点站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小渔村。

村子上的人们远离喧嚣，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

“终点站——兰坞村到了。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不要遗忘丢失，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欢迎您再次乘坐本线路公共汽车。”①

随着到站广播响起，车里剩下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站下了车。

少女跟着少年也下了车。

“哎呦！”

一辆电动三轮差点撞上那个少女。

开车的乡野汉子，粗着声音说：“我说姑娘，咱走路看着点儿啊！你这都快撞上我的车轱辘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少女搓着手，连连道歉。

道完歉，赶紧追上前面的人。所幸那人并未走太远。

少年最终来到了一座灯塔前。

灯塔前的那片海域，远远近近可以看到几只渔船——有正要出发去夜捕的，也有满载而归停泊靠岸的。

徒步登上塔顶，少年垂眸眺望着这片黑夜中波光粼粼的海域。

倏然，他欲爬上旁边建着的那一圈护栏……

“不要！不要跳！”

隋曼焦急出声，怕风声隐没自己的声音，她喊的尤为大声。

“不要想不开！”

安嗔没有理会背后的声音，他还是爬上了栏杆，弯着身子坐了上去。

隋曼快步跑向安嗔，见他手掌撑在护栏上，双脚曲膝踩着脚下的栏杆，并没有发生自己所担心的事。这才停止了狂跳不止的心跳，长长舒了一口气。

安嗔并不惊讶隋曼的到来，一双眼睛落在远处拍打礁石的浪花上。

海风咸咸地吹在他的脸上混着一股潮湿的腥味。

隋曼想起来，他身上的独有气味也是这种味道。

“想喝冰可乐了。如果再配个烤串就更好了。”

安嗔没来由的一句话，让隋曼笑了笑：“你饿了？说起来你还没吃饭。”

“你不也没吃吗？”

隋曼愣愣回答：“是哦。”

“走吧。”

安嗔随即起身，翻转身子，跳下了栏杆。

“嗯？”

安嗔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带你去吃烧烤。”

-

晚上七点半，阿叔烧烤吧。

过了饭点，才是夜生活真正开始的时候。

安嗔走进店里，对着一个身穿棕色外套正在烤摊前忙碌的中年男人说：“胡叔，还是老三样——烤鱼、烤馒头片还有一瓶冰可乐。”

“好嘞。”

隋曼打量着他们，显然他们彼此认识。

男人又问：“那这个小姑娘吃什么？”

隋曼抬头看向男人，又看了看安嗔，最终对男人说：“叔叔，能把他的冰可乐换成常温的吗？一冷一热我怕他闹肚子。”

男人听到话，看向安嗔：“听这个小姑娘的不？”

安嗔没想到隋曼会说这句话，愣怔片刻后，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

点的菜全部烤完端上了桌。

安嗔拿起一串羊肉，咬下一口进嘴里，垂着长长的睫毛，辨不清神色地问：“隋曼同学，你为什么要跟来啊？”

他嘴角轻浮地勾起，仿佛自己是个坏人似的，“就不怕我把你带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让你永远回不了家吗？”

隋曼吃完烤韭菜，又拿了串土豆片，听到这话，立马说道：“你不会的。”

安嗔轻蔑自嘲道：“为什么？”

隋曼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因为我相信你！”

公主相信骑士一定会带她回家的。

见对方如此笃定，双眼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安嗔的心里莫名触动了一下，有根柔软的弦被轻轻拨起，不过下一秒他的神色又恢复成了几不可察的淡然。

因为点的太多，剩下没吃完的，隋曼他们就打包带走。

隋曼平时在家家教很严，这种太油腻的地摊货妈咪从来不让她吃。

她看到菜单，一时眼馋。什么都想吃，因此点多了些。

-

提着打包好的餐盒，隋曼被安嗔领着来到了一栋矮屋前。

这个屋子没什么特别的。

是个两层楼的水泥房。

房子门前的两盆鸡冠花，缺了主人的打理，叶子已经掉光了，垂着个头像个七八十岁的小老头，身上那件艳丽如火的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褪色成了岁月里的黄。

隋曼见安嗔从裤袋里拿出钥匙，熟门熟路地进到了房子里。

想着这房子到底是谁的？

还没等她思考明白，安嗔就已经旋即给出了答案：“这里是我外婆的家，我今天就住在这里了。”

他说这话，想必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多交代了几句，隋曼意识到在无形中安嗔好似和自己变得更亲近了。

只是他表达起话来，还是很生硬。

说到“外婆”，打从他们进门到现在，隋曼都没有看到外婆的身影，门口那两盆快枯死的花也看得出来，这屋子平时应该没人打理。

仿佛看出了隋曼的疑惑，安嗔补充道：“我外婆她过世了，这里平时没人住。”

“不好意思。”

隋曼为勾起对方的伤心事道歉。

“没什么。”

他淡淡回复。

“晚上，你也可以先住在这里。”

安嗔看了看窗外泼墨的夜色，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隋曼后说。

“好。”

隋曼笑着应声。

后面，隋曼被安嗔安置在了一楼楼梯上去，左边正数第二间房。这会儿，她正拿着手机坐在床边，晃荡着她那两条腿，和焦成茵打着QⅠQ视频。

隋曼：“茵茵，谢谢你帮我瞒住我妈咪，不然我回家又得遭殃了！”

所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隋曼也没想到安嗔这一坐个车就直接坐到了终点站。

冬令时的公交线路会更早停班，现在再折回去，已经没有车子可以供她坐了。

焦成茵：“不客气不客气。就是我不明白你跟踪人上车干嘛？”

隋曼如实地和对方说了下事情原委，不禁让对方感叹道：“曼曼，我觉得你真该去感谢下安嗔同学！”

隋曼问：“感谢什么？”

焦成茵：“感谢他没有把你当成是变态，让警Ⅰ察叔叔抓你进去！”

隋曼吐吐舌头，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他心情不好，会做出点啥事吗？”

左手食指尴尬地在床上转着圈圈玩。

焦成茵：“结果嘞？”

隋曼：“结果……啥事也没有！”

焦成茵笑她：“哈哈，那不是挺好。”

隋曼折眉道：“是挺好。不过尴尬也是真尴尬。”

焦成茵：“话说，你现在住的是哪间房啊？不会是安嗔同学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吧？快让我看看！”

隋曼听对方这样一说，拿起手机转了一圈，给对方看四周的环境：“貌似并不是……”

“这间房，是我妈妈以前住过的。”

安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门口，隋曼发现他的手里还抱着被子、床单和枕头这些。

原来，他刚才说的有事，是去给自己拿被子啊。

倏尔，隋曼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和人视频，小声和茵茵说了句安嗔来了，就挂断了电话。

她站起身，也帮着接过被子。

两个人一起铺起了床。

安嗔在那头拉，她在另一头轻轻扯，连着一条床单，隋曼感受到了来自安嗔的力量。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神奇。

像是直流电一样，酥麻了她的小臂，她晃晃头，把这种感觉抛在了脑后。

铺完床，安嗔又给隋曼找来对应的洗漱用品，和一件秋款的粉色睡衣。

隋曼疑惑安嗔怎么会有女孩子的衣服？

他告诉她，是他管住对门的周奶奶借的。周奶奶有个孙女，大不了他们几岁。

“谢谢。”

接过睡衣，隋曼由衷地感谢。

安嗔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隋曼喊住他，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晚安”。

安嗔听到后，眉毛动了动，神色有点触动，一秒间又恢复正常。转头说：“晚安。”

好梦。

隋曼轻轻在心里回了他这一句。

今天的安嗔好温柔。

也希望他有一个温柔的梦。

①引用网上公交车到站用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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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灯台踯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