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来围观的人数量较多,比武招亲的场地被定在了景南山下,昨日银环门中弟子已将场地提前准备好,彩带红绸虽样式并不复杂,却也美观大气,银环门的三位当家便坐于场地正前方,可以将整场比试一览无余。此外围着场地的最内圈也设有一圈VIP席位,供其他一些重要之人,比如武林中颇有名望的前辈,或者与银环门交好的其他人士入座,俞汐与小谢也收到了邀请,但俞汐以“想在人群中凑个热闹,更好的感受氛围”为由拒绝了。
原本是为方明知而来,现在经过昨日在银环门的走访,抽丝剥茧间方明知恐成最大嫌疑人,别说他不能出手,即便能出手俞汐也不敢太过相信了,虽说人品与医术未必相关联,方明知也没有理由对利益无关的人下手,但反过来说,既然是熟悉的门中弟子都能下手,对陌生人又怎么会善良?至少在弄清他的逻辑意图前,俞汐已是警惕大于期待了。
此时招亲大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主位的三个席位上仍然只有大当家岑海崖与二当家赵柯宏,三当家方明知依旧不见人影。这时还未来,应是不会出席今天的比武招亲了。难道他已经病得连这么重要的大事都无法露面吗?俞汐暗自揣测,如果他真是杀害孟桦的主谋,他异常的行为会不会和他的病有关系?今天他不露面,倒是不能直接观察了,不然也许从他的行为举止、表情细节能看出一些端倪。
岑明珠这时正站在自己父亲身后,带着笑容扶着椅子,神态举止咋看并无异常,细看却有一丝焦急,一双美目在场间人群中环视,似乎希望能看到什么人的身影。
俞汐又看向岑海崖和赵柯宏,岑海崖笑容满面,眉眼间不带一丝阴霾,全然是在为女儿的喜事高兴地样子。赵柯宏的神色倒是与岑明珠有些许类似,笑容之下似乎隐藏着一缕忧色,却不知原因为何。
俞汐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有点疼。岑海崖看上去最无异样,但实际上才是异常的那个——门中最杰出的弟子在关键时刻失踪了,无论是否希望他娶得女儿都不可能不着急,除非,他知道此人的下落。
但是,如果此事和岑海崖有关,岑海崖在其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方明知是主谋的推测本就还有值得推敲的地方,岑海崖身为门主,杀害门中杰出弟子的可能就更是微乎其微,退一步讲,即使他真的不看好让孟桦成为自己的女婿,也大可只是派人将他打伤,怎么看岑海崖都没有下杀手的理由。
俞汐又想起昨天黎师姐对孟桦的不满,小师妹说她是因为比不过孟桦,所以不忿,俞汐昨日并未多想,今日再想起这件事,却又觉得似乎隐有猫腻——黎师姐既然进门晚,基础差,比不过孟桦是非常合理的,即使心有不满,至于有这么强的敌意吗?……不过人与人的关系有的时候倒也没那么复杂,她要就是看孟桦不顺眼,那也不需要太多理由。
在俞汐思索间,吉时已到,鞭炮与礼花声在擂台场地中央响起,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呼,俞汐虽然站在前排,也差点被挤得连帷帽都掉了,回头却见小谢明明站在同样的位置,但是完全没有被人群挤动,立刻一手扯住帷帽,一手将他当作人柱子死死扶住,那一瞬间俞汐眼前简直出现了无数黄金周旅游景点的人流。
好在除了开场这一瞬拥挤了一下,现场还算有序,俞汐也扶着自己纹丝不动的朋友站住了脚。原本俞汐得知鲜少有人知道沙罗教教主的容貌后,已经不怎么戴帷帽,而在发现银环门中岑海崖等人也不认识小谢后,便也不太管小谢,想来古代又没有瞬发的通信设备,便是有人听说过小谢,那也只是听说过名字,对不上人。只是今天人太多了,小谢的白发到底有些显眼,在这个场合俞汐还是让他戴上了帷帽。
而小谢对只有自己一个戴这碍事帽子的事很不乐意,俞汐也就陪他一起戴上了。
“小鱼,我们一定要看这个比武招亲吗。”小谢对看热闹一事显然并没有什么兴趣,对拥挤的人群也十分不满,虽然没被挤动。
昨夜俞汐俞汐同他讲了一些推测,提及了对方明知的怀疑,告诉他也许此行没有什么收获,等过此事两天结束后便去寻医仙林璇的弟子。小谢对比武招亲和银环门的种种谜团并无兴趣,但也对急着去找医生并没有什么执念,完全是一副怎么样都行的样子。
“哎呀,来都来了!”俞汐安抚道。左右时间也不差这两天,况且比武招亲俞汐也没看过,还挺好奇,再者银环门中种种谜团,让俞汐确实有些在意。
那边看台上,比武招亲已正式开始了。岑明珠与岑海崖并肩站在擂台中央,岑明珠今日穿着银环门弟子的服饰,头上戴着一朵精致美观的红色绢花,手中所拿的是一枚足球大小的红色绣球,虽穿着弟子常服却也有一番别致的喜气洋洋的味道,而岑海崖则是身穿一身金棕色镶边长袍,比昨日的常服更添一份贵气。
只听岑海崖朗声道:“今日是小女大喜之日,岑某感谢各位朋友的捧场!今日来者是客!无论是有意上台比试的各位少年豪杰,还是来捧人场的其他朋友,我岑某都感激之至!”
岑海崖笑着环视了台下四周,见人声鼎沸,不少青年豪杰跃跃欲试,脸上笑容更深几分:“我瞧着诸位豪杰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岑某也不在这里废话吊着大家性子!那么就由小女明珠来宣布今日比武大会的具体规则吧!”
岑海崖的声音并不像萧步那样如洪钟般震人,却传得很远,听上去仿佛声音并不巨大,听在耳边却无论远近都字字清晰,在场懂行的人有的暗暗点头,岑海崖的内功显然比单纯的声大震人更为精进一层。
岑海崖说完一个飞身便跃回台后座位,这手轻工引得众人一阵较好。台上的岑明珠款款上前两步,走至舞台正中央莞尔一笑:“想必大家都已听说,这次比赛的基本规则是取前三名,由小女在其中选出心仪之人。”
岑明珠的声音更是清丽婉转,比之其父岑海崖更是宛若平常人说话一般,但她的声音却同岑海崖一样传遍了整个场地,每个人都仿佛感到她在耳边同自己说话一样。
在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这岑姑娘长得俏丽,想不到武功也如此精妙,真是一个妙人,不知道是哪个人有幸娶得美人啊!”
“非也非也,岑姑娘固然貌美,她未曾出手,你又怎知她武学是否精通,可别是被美人迷住了,已经开始拍马屁了吧,也不怕这马屁拍到马腿上!”
“一看你就是不懂行的,岑姑娘已经出手了,你要是来看热闹的也就罢了,要是想参加这比武招亲,啧啧,这刀剑无眼,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你!……”
台下众人小声议论纷纷,台上岑明珠表情不变,继续微笑道:“比武招亲自然是由武艺取胜,不过此番招亲,小女子是为求得一心仪之人,希望能与之余生共进退,不离不弃,共创银环门的辉煌,而非单纯的要看看是谁武功最高,不然这大会也不必叫比武招亲,直接去掉招亲二字,称作比武大会就好啦!”
台下议论声再起,大多附和应和着岑明珠的话语。也有人直接扬声问到:“岑姑娘所言有理,却不知究竟是何规矩?若这比武大会不以武艺取胜,还要比些舞文弄墨的东西,那岂能还算是比武招亲?”
这人的话显然也代表了一些人的心声,不少人纷纷点头。
岑明珠嫣然一笑:“诸位英雄豪杰不必担心这一点,既是比武招亲自然是以武艺取胜,明珠所言的规则,是指其他方面。”
说完不待众人再问,岑明珠娓娓道来:“这第一点,便是参加招亲之人不得有家室子嗣,将来若我二人有了后代,先头的一儿一女须得跟我姓岑,这一点,不必明珠多言,想来大家也不会不明白吧。”
台下众人基本都在点头,表示理解,确实银环门招婿,自然不可能招一个有家室子嗣的人入赘,既是招婿,那按照规矩孩子自然姓岑,况且岑姑娘言下之意若子嗣多,后面的孩子也不是一定要姓岑,这条规矩实在是再合理不过。
“这第二点,便是参赛者年龄不得超过而立之年。”岑明珠不待台下有反应便迅速笑道,“明珠今年不过二八年华,虽说武林中人不比旁人婚嫁普遍较早,多少年岁成婚的都有,甚至逍遥一人不想成婚的也大有人在,但若年过而立,这个年龄成婚早的,都可以做明珠的爹了,还恕明珠不能答应。”
这一条一出,台下的声音纷杂起来,有的人认为合情合理,理当如此,自然也有反对之声,看来准备上台但已年过而立的也确有人在。这部分人的声音最终被淹没在了人群中,大部分人都觉得岑明珠这么美丽优秀的女子,自然应该配得上一位年岁更为合适的少年英雄,先前反对的那部分人再出声便被嘲笑声压了下去,无非是嘲笑他们想要“老牛吃嫩草”。
“真是岂有此理!”俞汐附近的一位中年大汉愤然离场,“银环门欺人太甚!”
又有几名明显的年长者跟着一起离开了,仿佛受到了侮辱。倒不是所有超过30岁的人都是这般作态,有些人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既然来都来了,干脆留下来看个热闹。也有的虽遗憾但理解岑明珠的选择。
那俞汐附近的中年大汉离场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推推搡搡,也没人想和他计较。俞汐也懒得理他,找对象这事又不比别的,每个人在意的不一样,容颜、年龄、身高、财富……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而这些条件重不重要,原本就要看个人的选择,岑姑娘为自己择偶,自然是要以自己的标准,难道还要以其他路人的标准吗。
待台下稍稍安静,岑明珠继续言道:“这第三条规则,也是最后一条规则。”
岑明珠说完这句停了下来,而台下也渐渐完全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再说话,而是看着岑明珠,等她继续发言。
岑明珠缓缓道:“方才小女子在初时已言,愿求得一心仪之人,希望能与之余生共进退,不离不弃,共建银环门。所以这第三条要求,便是永不背叛我与银环门!”
岑明珠声音执地,清澈有力,声音中带着一种贯彻人心的决绝,一时场上安静了几秒,随后附和声打破了安静。
“这个自然!若有幸与岑姑娘喜结连理,自一生绝不辜负姑娘美意!若他日有负姑娘,便叫我天打五雷轰,永不得超生!”
闻言岑明珠朝那方向看了一眼,眼中已浮现出笑意,显然此人给岑明珠留下了印象,其他人见状一边朝这小子使眼刀,一边也赶忙纷纷表示了自己的立场,有的说着“愿与姑娘同生共死”,有的说着若有二心愿自断双手,还有的直接用九族起誓绝不相负。
旁的暂且不论,那用九族起誓的……俞汐觉得即便此人真能站到最后,岑明珠若不是个脑子糊涂的,也定不会选他。
发誓就发誓,拉扯着九族做什么,俞汐可不觉得这誓言有什么分量大的郑重之意,只觉此人既自我感动有自私自利。
岑明珠见众人纷纷表态,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那明珠再无其他要求,我宣布此次银环门比武招亲大会正式开始!便由抢得我手中绣球之人第一个上台,其余诸人皆可依次上台挑战,最后由前三名共同胜出!”
说罢,岑明珠将手中绣球轻轻掷出,人群立刻涌动,纷纷朝着绣球的方向大挤特挤,那绣球抛过来的方位正是俞汐他们这一方,这一瞬间俞汐幻视的不再是黄金周的旅游景点,而是意外灾难突至大型商场,挤得俞汐快要怀疑人生了,饶是喜欢热闹的俞汐也产生了“早知道要不就别来了的想法”。
这次小谢主动护着俞汐撤出了人群,虽然此时他戴着帷帽,俞汐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又降低了十度的气压。
“我们走吧。”果然小谢真的不想干了。
这会挤出了人群,俞汐又缓过来了,不折不挠的精神又上来了:“来都来了。”
小谢:“……”
“哎呀,你不喜欢的话,下次这种活动我们就不参加了,下次一定听你的!”俞汐开始画饼,连哄带拉的将想跑的小谢劝了下来。
这时已有一人最终抢得了绣球,春风得意的跃上擂台,对岑明珠微笑致礼:“在下王丰,乃是金碧派弟子。”
“金币派?”还有叫这个的门派?俞汐在现代杂七杂八的书也没少看,叫这名字的门派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清新脱俗,想来很有钱吧!”
“什么金碧派,未曾听说过。”不少人都有些茫然。
旁边的人听到俞汐的话,接口道:“这金碧二字不是钱币的金币,而是取自金碧辉煌之意,听说是个新建立的小门派,没有什么流传的武功,我也是因为名字独特偶有耳闻。”
“原来是个小门派!”一名使长枪的高大男子一跃上台,长枪直指王丰,“那就请这位金碧派的王兄赐教了!在下何威,使枪的!”
长枪男子在念到“金碧”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显然对这“金碧辉煌”的门派并不上心,见王丰并未拿出武器,皱眉道:“王兄为何不出兵刃,莫非是想空手接白刃?”
王丰对何威看轻的态度丝毫不恼:“使拳法的人可不少,何兄难道是看不上使拳法、掌法的人吗?”
“哼!”江湖中不乏使双手的成名之辈,何威不愿这样树敌,也不再同王丰废话,一支长枪向王丰攻去,岑明珠已退下擂台,同自己的父亲站在一起,台上只余何、王二人,众人目不转的的看着场上的变化。
何威手持长枪向王丰攻去,几个回合下来,王丰却只闪不攻,何威攻势更猛,一枪过去,王丰躲闪不及,衣袖被划开一道长口。
台下有喝倒彩的声音:“不是要使金碧派的拳法让何威见识一下吗,怎么,看来这位金碧派的王丰却没有一双‘金臂’,不敢空手接白刃啊!”
“对啊对啊,打不过就快下台吧!你能抢到绣球不过是运气,何必耽误时间拖着旁人!”立刻有人跟着奚落。
何威听到台下的响动更添一分踌躇志满的笑容,而就在此刻,急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