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少主，您脸掉了 第14章 绣球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无数人如同被下了降头般冲向了湖面，平静无波的湖水一时间热闹非凡。许是觉得人多好办事，后来的人便也不再这么害怕，只一门心思地想快些到达摘星楼。

晏玦闻言，便也不再犹豫，转而向一旁的云珏问道：“可有带着避水衣吗？”

江意闻言微微睁大了眼，不知天下何时竟有这样的物件。云珏那儿倒还真有，正是前些天为走水路特意带在身上的。

避水衣的外形是件薄薄的斗篷，由晏府辖下的昭辞楼以数百种丝线编制而成。这衣服小小的一件却珍稀非常，便是晏玦平日里闲来无事都不能常带在身边。

他将斗篷展开披在身上，系上了前方的绳带，就如同穿的是件普通衣裳。云珏和江意倒没凑这个热闹，只是站在岸边看着晏玦下水，足尖轻点水面，往湖中央掠去。

江意有些替他紧张，心间还堵着些莫名的不快，似不经意地抬头问云珏道：“他倒殷勤，只是晏府的人也能和靖水王室联姻吗？”

云珏也只得无奈地笑笑，他也不知道晏玦又抽什么疯，非要往靖水跑这一趟。

按理说晏府是不得与诸王有分毫瓜葛的，可晏玦今日既然敢站在这，就必然已经不把这理当回事了。想到这，他抬头瞧了一眼高楼上的池步月，估计对方大概已把他们的底细查个清楚了。

池步月此时倒是没往这边看，毕竟他们三人中已有前来解谜的，还是水面上人比较值得观赏。

若是只在水面上掠过，轻功了得之人连鞋袜都未必会湿。晏玦却要了件避水衣，云珏开玩笑道：“他倒是会取巧，掉水里直接游上来，还是个体面人。”

话虽如此说，他却心知凭晏氏的雁翎诀，晏玦就是睡在水面上也必然不会掉下去。他站在岸上有恃无恐，还有心情调笑两句，却不知水上的晏玦此刻全然无法运转雁翎诀，只能单凭轻功在水面上穿行。

约莫行至一半路程时，晏玦渐渐地慢了下来，定睛观察水下的情景。江意见他突然停下，颇有些焦躁不安，问云珏道：“他怎么不走了？”

云珏也想知道他为何就这么停在了水面上，整个人长身玉立，面无表情，飘飘然倒真有几分仙家风骨。

只是下一瞬，这人便脚下一错，整个身子都没入了水中。周围人皆被他吓了一大跳，忙几步蹿离他所在的水域，想要离远些观察他的动向。

水面上风平浪静，自晏玦入水后便再无半分声息。岸上和水面上旁观之人皆为他抹了把汗，也有人默默低下头，瞧着脚下的水面若有所思。

他这幅模样和先前被蒹葭扯入水中的两人何其相似，水面沉寂的时候越久，江意的一颗心就越发高悬。虽然从同为公主的角度看，她并不认为池步月会刻意残害自己国家的臣民，但许多人的行为显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她抬起眸，看向远处高台上那个披着薄氅身施幕篱的公主，她们并不相熟。

燕汜最不缺的便是公子公主，因着姊妹太多，昭帝举行的宫宴她也从未收到邀请。其他地方的公主都是怎么样的人呢？她们也会和自己一样，在高耸的宫墙里度过前半生么？

破水声突兀地响起，惊起了不少人纷飞的思绪。江意将目光重新放到水面，便见到先前没入水中的晏玦此刻已然出水，他的手上像是凭空多出了一块月牙形的瓷片，瓷片的尖端还在一下一下地滴着水，砸在了揽月湖的湖面上。他也并未遮掩手中的物件，而是就这么拿在手上，重新朝湖心飞掠而去。

这动作像是敲醒了湖面上怔愣的一群人，当下便有两拨人同时动了起来。有几人显然也已意识到，“揽月”的“月”字指的正是此物，当下便如法炮制，一头扎进水中。只是当下情况紧急，他们也没处去寻什么避水衣，于是等这几人终于捞到瓷片游出水面时，全身上下早已为水浸透，好不狼狈。

另一波人连下水都懒得自己动手，便直接向晏玦抢去，想要夺走他手上的信物。此时距离元仪公主约定的时间已然不远，晏玦看着四面八方向自己隐隐成包围之势的几人，眉头紧蹙。玉玦不在手上，便是与他们硬拼也未必能讨到好处，想到这，他便不再与他们纠缠，直接将太阿出鞘拿在手中，就这么以剑护在身前，飞速朝湖心掠去。

太阿通体玄色，剑刃上篆刻着金色的暗纹，于湖面的水色中折射出一道冰冷的银光。剑柄上铭刻着剑名，其下还挂着根剑穗，只是原先系着玉玦的位置此时已然空空如也。

名剑出鞘便有剑势，凭空震慑住了意图向他靠近的几人。高楼之上，池步月也微微坐直了些，一旁的老者低声叹道：“晏氏没落，太阿竟也用来震慑此等宵小。”

池步月倒是微不可觉地勾了下唇：“再怎么暴殄天物，也总好过饿死时还守着金山。”

那老者便微微叹息，不再多言。池步月重新看向湖面，却见晏玦此时已然站上了湖心的岸边。

事情果然如此，只要拿到了湖中掉落的“月”，水下之人便不会阻挠他上岸。见他成功，岸上原本站着的许多人也纷纷跳下水去，想要在水里捞到月亮。

只可惜，晏玦先前下水时便已发觉，水下的月牙信物仅有十个，散落在不同地方。不过在水下时，他倒是未曾见到靖水的人，不知先前落水之人和操控蒹葭之人都藏身何处。

十个信物他只取了一个，可却必然有人包揽更多。果不其然，他粗略一扫水面，约莫只有三四个人明显是找到了信物，正在往湖心处赶。还有几人行动间透着些鬼鬼祟祟，看上去似乎还在四下搜寻，却又隐隐向着湖心移动，应当是私藏了信物，又不想为外人所知。

并未等待多久，那报题人便走了出来，在摘星楼下站定。那人约莫三四十岁上下，相貌普通，模样憨厚，像个过路的农家汉子。可他一开口，声音却足以越过整片揽月湖，无比清晰地送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揽月其一，胜者五人。诸位，请上前来。”

晏玦无需去看，也能知晓现在场上的众人必然不止一手之数。而从岸边江意的视角，便能很清楚地看出，此刻的湖心岛上共有一十二人。

这些人里，有人闻言面色微微发白，也不再辩驳，直接走到岸边游下水去。也有的人还想着滥竽充数，见那汉子孤身一人，忍不住便想上前说道一二。

可惜那汉子并不如面相那般老实可欺。只见他连眼皮也未抬一下，只长袖一扫，人群中便有几人无比精准地被袖风击中，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踉跄着后仰掉下水去。

这几人便不如自己下场的那般好运，水中又如影随形地浮现出了几株枯手般的蒹葭，拉扯着他们往更深处沉去。晏玦默然不语，他身旁却有人战战兢兢地问道：“大……大人，方才那人是我好友，他，他他他似乎已然拿到了信物，怎么……”

那汉子对待仅剩的五人态度便明显好了许多，毕竟或许日后的驸马爷、他头顶的主子便会在这五人之中选出。他放缓了语气，解释道：“天无二日，水无二月。名为‘揽月’，便只能携带一枚月信上岸，多或少了都不作数。”

解释完毕，他便不再耽搁，转过身面对着湖对岸，重新运足了气，喝道：“望月其二！”

晏玦闻言微微蹙眉，向高楼之上的池步月看去。现下正是白天，天上自然无月可望，那莫非是让人去观她这轮“月”？

那汉子似是察觉到众人所想，向他们这五人笑道：“非也。这轮比试全依殿下定夺，还请诸位站到摘星楼下来。”

众人不明所以，皆上前几步，到摘星楼前站定。高楼之上，元仪公主终于舍得站起身来，莲步轻移斜倚在栏杆上，隔着幕篱垂下的纱罗俯瞰着下面的五人。

那报题人话毕，便对着高处的公主恭敬地俯身行礼，退到了摘星楼内。她在高，众人在低，若想看着她，便必须一直仰着脖颈，接受她高高在上的审视目光，

晏玦总算弄明白了这公主到底是何用意。只是他也未曾想到，池步月还会想出一个如此折辱人的比试，近乎是强迫着众人对她可望而不可即，将她真的如一轮皎皎明月般奉在高空。

裳君为她递上了一颗金丝银缕织成的绣球，绣球上的飘带纹着一个“月”字，足够她将自己的心意自上而下地施舍给未来的夫君。

她接过绣球，在掌心中把玩了片刻，才复向下看去。与晏玦的猜想不同，此刻的她面上却并未带着得偿所愿的笑意，更多的则是百无聊赖。

她说不想仰视未来的夫婿，父王便为她建造了入云的高塔，使她身为公主却能凌驾于王宫之上。

她说不想跟从未谋面的人定下终身，父王便命人给她赶制出了金丝银缕的绣球，使她能够自己挑选心仪之人。

可是好无聊。她的如玉素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绣球，心中想的却是——

要不要来点更好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