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之后,叶霜儿身上只着侍寝用的亵衣,虽然不像说书里说的那样吗,而是穿的严严实实的,可是依旧有些单薄,不过好在屋子还算暖和。
薛尚仪就在帘外守着,不时抬头,带着些探究的目光扫视着叶霜儿。
叶霜儿看她略显厌恶的目光,心中有些不快,便也瞪了回去。
薛尚仪冷哼一声,吩咐彤史女官去打听一下陛下何时过来。
“在陛下来之前,我再重申一遍,既然成了后宫中的一员,就应当谨记一切以庄重为要,行事不能像宫外妇人一般随意。待会儿侍寝之时,不管陛下对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可以拒绝,在陛下面前不能随意出声,不可失仪,笑不露齿,不可以在陛下身上留下痕迹……”
叶霜儿原先听不大懂她说些什么,待反应过来,顿时红了两颊,突然有些害怕。
不过片刻,皇帝便随内侍女官而来。守夜的众人纷纷行礼,叶霜儿也跟着跪迎。
“就是你了。”皇帝刚坐下,尚食局的女官宫女便端着宵夜进来,一共十几品小吃,放在二人面前。
尚食一一尝过试毒之后,便让内间所有人撤出,独留叶霜儿侍奉皇帝。
叶霜儿给皇帝夹着吃食,皇帝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可皇帝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让她更加紧张。
“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皇帝当初在丽太妃那里觉得面前的女子有些眼熟,回去想了想也没记起是在哪里见过。
“回陛下,奴婢曾是定国公府的婢女。”叶霜儿恭顺地低下头,按规矩,侍寝的时候不能平视皇帝。
皇帝这才想起,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叶霜儿,果然是当日那人。
“看来是把你领进宫了,如果不是你那日出现,我都忘了这事。”皇帝笑道。
叶霜儿笑着附和,依然恭顺,一言一行比尚仪教导得还要仔细。
皇帝顿觉无趣,但是既然点了人来,也不想浪费今夜,便让叶霜儿为他更衣。
叶霜儿愣了愣,可想到尚仪的话,只好闭着眼伸手。
皇帝见她这般表现,知道她是第一次,虽有些不快,但也不想为难他,长臂一伸,将她拉起推到床上。
夜深了,门外站着一众守夜的女官内侍宫女,每个人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屋内的动静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皇帝随时可能叫人进去。
薛尚仪眼皮有点挣不开了。皇帝已经有一个月没叫过妃子侍寝,她也有一个多月没有上夜伺候,突然倒有些不习惯了。倒是安德成,要经常上夜,反倒还能精神些。
“进来。”屋内偃旗息鼓,皇帝传人,安德成和薛尚仪立刻带着宫女内侍进屋伺候。
叶霜儿躲在床上,看着呼啦啦突然进来一群人,慌乱地窝在床的最内侧。
皇帝换好衣服,只是瞥了她一眼,便领着安德成回自己寝宫。
薛尚仪看了看带着污渍的被褥,恭敬道:“恭喜,姑娘可回屋,等待诏令。”话音一落,薛尚仪身后的女官宫女便拿着新的全套宫女服饰,伺候叶霜儿穿上。
叶霜儿还是第一次被人伺候着穿衣,吓得喊叫着阻止。
薛尚仪见她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冷笑,也暗暗放心,心道如此粗鄙之女子,如何与高贵优雅的皇后相比,皇帝必看不上,恐怕过了今晚就忘了。
薛尚仪表面依然不显,只恭敬地吩咐宫女内侍送她回原先的住处。
自那天后,皇帝比起往常要更忙些,一整日都在上书房与内阁商谈国事,至于叶霜儿,早就是被他忘在脑后。
“薛尚仪,你是如何办事的?陛下宠幸宫女为什么不回禀我?”薛尚仪被皇后传唤,急急忙忙赶过来便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
薛尚仪忙道:“宠幸之事确实属实,只是陛下尚未发话如何处理,因此我等不敢擅专。”皇帝一时兴起宠幸宫女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便是先帝后宫,这样的女子也不知反几,若没有幸运地怀上龙裔,或是皇帝发话,便不会有人过问她们,薛尚仪并不觉得皇后有什么必要非要插手。
“难道还要等到她怀上皇嗣吗?”皇后怒道,“以后这事务必及时禀报。”
薛尚仪诺诺应声。待出了宫门,便找来皇后近身宫女打听,才知是丽太妃在陪太后闲聊的时候无意中提起,太后才找来皇后过问。
薛尚仪无奈叹气。皇帝这几年对后宫兴趣寥寥,虽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但太后依然心急,便将皇城中皇帝可能去的宫殿甚至后妃处都安排了貌美宫女,谁知偏偏是自己旧日情敌宫中的宫女被皇帝看上了,怎能不恼怒,这气没法朝皇帝发,自然就朝皇后发了。
更何况,那女子还是皇帝登基十年以来第一次宠幸的宫女,对皇帝是不是特殊薛尚仪不知道,但能看出来在太后心目中是特殊的,只是这份特殊对那个女子是福是祸,就说不清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薛尚仪应该考虑的,她只是个女官,照着主子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于是去尚宫局找韩尚宫。
一顶软轿,叶霜儿被抬出寿康宫,又抬进了会仙院,悄无声息,也没人迎接。唯独比较好的便是终于可以一个人住一间屋子,虽然屋子比较小,但是一个人住总自在些。
屋内的家具装饰已经布置好,虽然并不如丽太妃那边正房富丽,却也干干净净的。她的妆奁和衣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箱子里,梳妆台上摆着整套头面。
叶霜儿看着簪子步摇等物上用于装饰的宝石各个珠圆玉润,光彩夺目,激动道:“这些是给我的吗?”
掌管会仙院的许姑姑恭敬地站在一旁,为她一一解释。
“这些都是宫里配给淑女的。”许姑姑道。
“我是淑女么?”叶霜儿奇怪道,她没听安排她来的女官说她是什么位份的。
许姑姑摇头,依然恭敬着:“您现在还没有位份,不过以初封来说,多半是女御级别,女御虽然有九等位份,但是主子为表恩惠,一般也多是赐位贵人、才人、美人这三等较高的女御位份,这三等位份之下的一般不会下赐,因此我等宫人便以淑女尊称像您这样承恩却未获赐位的。”
“哦……”叶霜儿还有些拘谨,随她观看自己屋内,听她介绍。
“那我是不是有伺候的宫女啊?”叶霜儿突然想起来,急哄哄地问道。
“是的,随后会安排两位宫人来伺候淑女。”许姑姑保持着低眉顺目的样子,可叶霜儿总觉得她好像在嘲讽自己,便闭上嘴,静静听她介绍屋内各处的物件。
不得不说到底是宫廷,自鸣钟,架子床,雕花衣柜等等以前叶霜儿想都不敢想、碰都不敢碰的物件,现在都可以取用。
叶霜儿细细摸着家具上雕刻的每一个花纹,心中暗爽。
“叶淑女。”许姑姑见她如此形状,觉得实在碍眼,“倘若日后得赐位份,请您不要表现得如此见钱眼开。”
叶霜儿连忙收回摸着首饰的手。
“作为一个宫廷的贵妇,一个有身份的人,是不应该过于关注金钱的。”许姑姑压着怒气说罢,微微欠身行礼,便款款离去。
“说得好像她不需要花钱吃饭似的。”叶霜儿嘟哝着,却突然想起,人家吃穿用度确实是不需要花钱的,便自嘲起自己果然没见识。
成为后宫妃嫔之后,叶霜儿的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换了个更好的住处,日子也清闲很多,可是除了两个宫女陪着,其他时间都无聊的很。她进宫这段日子也只认识寿康宫那些宫女,但她现在不能去那里,她们也没来过,一时间,叶霜儿觉得自己仿佛被这座皇宫抛弃了一般,新鲜感早就散去,只有每天坐在阶梯上,在四方院子里看着日出日落。
会仙院里也没有其他淑女住着,整个院子的主子就她一个人,许姑姑带着宫女忙进忙出的时候偶尔来跟她说两句话,也会让她高兴一整天。
有时候她也会想,什么时候皇帝再宠幸一两个宫女,这样她起码能有个伴。只是两三个月过去了,会仙院依然是她一个人住着。
“叶才人不如从另一个方面想,这会仙院虽然在后宫各宫殿中不入流,又矮又小,但是您一个人住着绰绰有余。那些主子娘娘都是几位住在一个宫里,看上去金碧辉煌的,可加上伺候她们的宫女内侍,其实很挤的,住起来远不如会仙院舒服。”许姑姑见她无聊,闲下来也会来找她聊聊天。
“那她们为什么还住着,不会跟陛下提出来换个宫住着吗?”叶霜儿想想也是,可是依然好奇问道。
“可是那些宫殿离陛下近啊,谁都不舍得让出来。”许姑姑笑道,“尤其是离陛下的乾阳宫最近的承乾宫和翊坤宫,是最招妃子们喜欢的两个宫。陛下平常就在乾阳宫的东西耳房招后妃侍寝,要么就去镜水阁御花园太液池游玩,很少会去掖廷各位妃子的住处。这两处宫殿离得近,也更容易偶遇陛下。”
“镜水阁?”叶霜儿听到这个阁名有些奇怪,御花园太液池她都知道,这个宫殿倒是第一次听说。
说到这里许姑姑却有些无奈了。
“陛下喜爱舞蹈,经常与一群舞姬乐师在镜水阁纵欢,后宫都说,陛下不爱入后宫,都是那群人引的。”
“你可千万不要去那里,否则会被认为是狐媚惑主之人。”许姑姑见叶霜儿还一脸好奇,忙阻止道,就怕她什么时候逛到那边去犯了大忌还不察觉,“后宫不屑去那里,陛下也不喜欢带人去,倒也两边安宁。”
“只是陛下两大爱好,舞曲和行猎,还真是把声色犬马这四字占全了。”许姑姑感叹道。舞艺是贱业,从业男女皆乐户,属贱籍,但凡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离这些人远远,偏陛下总与这些人一起,不得不让人感到担忧。
皇后自嫁入宫中以来,百般劝说,陛下全然不听,二人也因此渐行渐远。后宫妃嫔虽然平常对皇后有些怨言,但在这方面却是全力支持,只是反倒让陛下生了嫌隙之心,来后宫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不过镜水阁建立这六年来也未曾听闻有谁承宠,这恐怕算是唯一另后宫妃嫔安慰的。
许姑姑看着尚带着些稚气的叶霜儿,实在不好将内情详细诉说,只能怀抱同情。这女孩儿生的极好,若是陛下肯多看一眼后宫,定然是能脱颖而出的,只是如今只怕要在这后宫里虚耗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