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生活日记 第5章 第 5 章

连着几日，宫中都没人来接她，府里也对她指指点点的，叶霜儿从欣喜慢慢变得惴惴不安，每次上房来人的时候，叶霜儿都会吓得一身冷汗。她这才惊觉那天实在太过鲁莽了，万一陛下生气，她的小命可能当场就没了。现在只能祈祷真的能有人接她入宫，不然就要被府里的主子处理了。

唯一的变化就是瑶娘被单独安排到一个院子里了，不论如何，皇帝开口，袁夫人便是再讨厌瑶娘，也要捏着鼻子把她安排好。只是瑶娘听到叶霜儿要进宫便一直哭着。

“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叶霜儿听着她成日絮絮叨叨只觉得无趣，却又理解。瑶娘虽然是花魁，但是也是从小被养母娇养大的，才刚挂牌就被定国公看上，其实一辈子也算顺风顺水。

瑶娘长得好看，便是哭起来都有种我见犹怜的娇态，不过叶霜儿并不打算因此放弃自己入宫的想法。可是这么久都没有从宫里来的消息，叶霜儿心里也急了，想想是不是该想些别的办法。

终于，上房来的人叫到叶霜儿。叶霜儿连忙收拾心情，跟着人去了。

只是来喊人的主子并不是叶霜儿以为的袁夫人，而是二奶奶，二爷常华恩的夫人吴氏。这倒让叶霜儿放心了一点，比起满脸肃杀，据说在闺中就不好惹的袁夫人，时常挂着一张笑脸的二奶奶反倒显得更亲近一点。叶霜儿到的时候，她正端坐着，恭恭敬敬地跟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说话。

那女子身着一身绿袍，样式与男人的袍子差不多，下身则穿着白色的马面裙，头上也没多的首饰，只是在发髻中插着一根金簪。看得叶霜儿心里发憷。

“就是她么？”那女子满脸严肃。

“正是正是。”二奶奶笑道，“还不跪下，这是宫里的吴女史。”

叶霜儿立刻伏地不起。

吴女史在她前面踱了几步，而后伸手以扇子抬起叶霜儿的下巴，细细打量。

“长相是不错的。”吴女史淡淡道，“这等样貌只是做个仆役可惜了。”

“各家送入宫的仆役，长得比她好的也有不少，不一样在宫中蹉跎青春么。”吴女史坐回榻上，慢慢喝着茶。

“她现下是还没长开，待过几年，也是个大美人。”吴二奶奶笑道，“您这会儿出宫不就是要带她回去的吗。”她没想到，这次派来的女史竟然会是自家亲戚，这样一来，有些事就好办了。

吴二奶奶见她一直沉默，知道她不方便说宫里的事，便对叶霜儿道：“你进宫后，不知道会被分到哪里，若是得了眼缘能到主子跟前伺候，记得帮下我们家的常昭仪。”

叶霜儿讷讷地应着，连收拾都没收拾，就跟着吴女史进了宫。

皇宫比叶霜儿想的还要大，她在京城住了五六年了，还不曾见过皇宫，连城墙都没靠近看过。她家穷，姨娘家也是在城南，城南大多是老百姓的房子，低矮破旧，城北才是那些大户人家聚居的地方，一个个深宅大院。听大人们说，越靠近皇城的宅子，主人越显贵。不过定国公府倒不是太靠皇城，叶霜儿跟着吴女史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皇城根的一个偏门。那个门又矮又小，门口围着天南海北来的人，口音各不相同，招呼来来往往的人，形成了一个小集市。叶霜儿后来才知道，那个门是给宫中的奴仆杂役走的，连吴女史这样身份并不算如何高的女官，都不走这个门。

只不过在此时叶霜儿眼中，也看不出这门比定国公府的门差多少，走过这道门，更多的激动和紧张。

吴女史向侍卫出示腰牌，解释两句，就领着叶霜儿进了门。

门外的吵嚷渐渐消失在耳朵边，随之而来的是隐隐鸟语，宫里的一切之于叶霜儿都新鲜有趣。

“进了宫就别乱看。”走在前面的吴女史出声。

叶霜儿连忙低下了头。

这时，一列宫女朝两人走来，她们皆微微低着头，见到女史还停下欠身行礼，而后缓缓离开。整个过程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只有碎步轻移的窸窣声，和挂在身上的环佩随着动作发出的轻响。与宫外的喧嚣相比，宫墙之内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也安静下来。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吴女史才将叶霜儿带到一处院落。

“这是挑选入宫当差的仆役的地方，剩下的你自己努力吧，能选上才能进宫，我还有事要忙。”说罢，吴女史便走了。

叶霜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见了吴女史，她只能独自面对满院的女人。这院子不算小，里头乌压压地站了满院子的女人，叶霜儿粗粗算了算，起码也有近百个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中年女子从屋内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几个同样装束的女子，站在台阶上，清了清喉咙，便向聚集在院中的女人们喊话。

“我是训导院的管事女史朱氏三娘，你们都是各家推荐过来的，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入宫当差，所以你们会有五天的时间培训，合格的才能留下来。”那女子声音极具威严，声音刚起便震慑住在场吵嚷的女人们。话音一落，朱三娘身后的几个女史便将院内的领到一个空旷的庭院，然后五人五人叫进屋内检查身体。

“虽然对差役妇人的要求不如宫女，但是亦需形象姣好，身无异味，同时，也要查看记录你们身上的特点，避免日后有人冒名顶替。”朱女史站在一旁监督着。

叶霜儿第一次脱光衣服让别人看身体，即便对面是个女子，也觉得羞耻。但是检查的女史仿佛习惯了一般，只是让叶霜儿转了个圈，微微靠近闻了一下，便将她身体上各处特点记录下来。叶霜儿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胸下腰窝上竟然还有痣。

整个过程，女史一句话也没说，叶霜儿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通过了没。

有五个女子没通过审核，被要求出宫。那几个人立刻扑在地上哭诉自己家贫，养育孩子照顾老人实在艰难，需要这份差事养家，请求宽容。朱女史听罢并未表态，只是让内侍们带她们出去。

待全部检查完毕，天色将晚，所有女人便被带到一个叫长街的地方，那里是一排排的房子。每八个人被安排住一间屋子，睡的是大通铺，被褥已经铺好。

一整天下来大家都很累了，此时躺在铺盖上便开始聊天。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了，希望这次也能选上。”一个叫安娘的女子说。

“可以不停来参选吗？”叶霜儿奇道，“不是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么。”

“那是对那些宫女娘娘们来说的，像我们这些打杂的就没那么多要求。”另一人道，“我们这些都是临时的，有差事的时候就招进来，等差事做完了就遣散回家，我这次已经是第五次来了，等做熟了，人家宫里的人就会专门来找你进宫做事的。”

“所以我们不算入宫了吗？”叶霜儿问。

“小丫头看你还挺小的，你是第一次来么？”

叶霜儿点点头。

“啊，难怪呢，看你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们这样出身低的，在宫里叫仆役妇人，就是临时当差的，譬如给那些娘娘做些针线活，浆洗浆洗，或是哪里临时需要人做活，时间长的做个三五年的也有，短的做个几天的也有。”一个妇人笑道，“不过宫里还是好呀，工钱还是比外头高的，还能拿到贵人不少好东西。”

“不是宫女吗？”叶霜儿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人，她爱看戏，戏里经常唱些王公贵族的故事，她还以为只有宫女和娘娘。

“哎呀，宫女那也是贵人啊，不是我们这样身份可以比的。”女人们连忙摆手。

“不过倒是奇了，这小姑娘长得不错，水灵水灵的，看你还梳着双髻，还没结亲吧，去当宫女多好，俸禄高，也不用像咱们一样干重活，平常就陪娘娘们吃喝玩乐，怎么想不开到这里来了。”

叶霜儿听得有些发懵，只能道：“我不知道呀，女史大人带我来这我就来了，我只是听说宫里给的钱多的……。”

其他人似乎都是经常来宫里做事的，大多相熟，独叶霜儿第一次来，一个都不认识，只能躺在自己被褥里听她们议论过往的经历。

次日起之后五天都是教导如何识别宫内诸职位，每个身份的人穿什么衣服，该如何称呼，又如称呼与民间亦不相同……凡此种种，皆是要背诵下来。这院中大多人已不是头一次入宫做事，大概是都知道了，听的时候很不用心，那女官也知道这里的情况，教的也很不用心，随便带着念了一遍，便让大家自己背诵去。叶霜儿不理周围的吵闹，自己一个人盯着面前写着字的纸看着。到了晚上大伙都睡了，叶霜儿就溜出屋子，在门口用树枝在地上边写边背。

夜晚的皇宫比白天还安静，只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叶霜儿哈了口热气，自觉背得差不多了，才重新回到屋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