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穿堂跑来的小厮正是贴身伺候言锦的人,名叫小胡子。别看他年岁不大,为人却是少有的机灵。
不过是上了个茅房的功夫,他自家王爷就在这束王府自顾自地溜达起来,甭管出了什么事儿,都够他喝一壶的!
焦急的声音打破现场的静谧,小胡子呼哧带喘地歇歇脚步,放眼打量着四周,心下以为王爷又惹了事。
待他瞧见地上坐着的姑娘时,眉头更是拧成了疙瘩。发丝凌乱,一边儿脸高高地肿起,这衣服有点眼熟,是受了责罚?
诶?这不是偶遇过的那位“下饭”姑娘么!
怪不得自家王爷视线不离,看来是关心则乱。小胡子眼神一转,计上心头,眼前的形势难不倒他,他家爷这是打算英雄救美呢,可得助攻一把火!
他忙狗腿子似的站在管家面前,狐假虎威地阴阳怪气起来:“哟,怎么还动起了手?”
“咱们这教育新来的丫鬟,无意冲撞瑾王,您多费费心,别耽搁哥儿几个的工作。”对上小胡子这个管事、且明事理的人,他便轻松得多,至少不用再面对瑾王那张目中无人的脸。虽然他是王爷,这束王府上的大事小情也不能任由他来胡闹。
瑾王是个傻的,他身边伺候的人多数都能管事,只要手别伸得太长。当然这只是外人的想法,对于小胡子来说,自家王爷才是真正管事的人,自己只不过仗着机灵一些,能顺着王爷的想法办事,才落得一个贴身伺候的机会。
世人皆愚昧,他家王爷才不傻呢!
掌掴被中途叫停,又有瑾王前来横插一脚,虽然脸上火辣辣地疼,尤鲤鲤依然眉目清明,她以为自己等来了救命稻草,忙捂着脸颊含糊不清地解释:“小女并非束王府上的丫鬟,是被不认识的人骗进来的!”
嘴角牵扯到脸部肌肉,本就白嫩的脸蛋儿上还落得一个巴掌印,此时不装可怜何时装?她顺势低头嘤嘤地哭着,半天挤不出眼泪来,脑袋愈发埋在宽大的袖子里。心里期盼着瑾王的救赎,亦记恨着打他的管家,嘤嘤嘤,王八壳子的狗东西!
女人的哭声响起,管家就算有嘴都难以说清,赶忙掏出怀里的卖身契来,“您瞧一瞧啊,咱们可不是空口套白狼,当真是签了卖身契的。”好歹也是个王爷府的管家,不至于做事情如此不地道,给王府抹黑啊。
“卖身契...呜呜呜不是我签的......”尤鲤鲤瘪着嘴巴,努力发出凄凄的哭声,不能哭得太惨太难看,一定要惹人怜惜。透过衣袖遮挡露出的缝隙,恍然看见一个蓝绿色的少年身影,不声不响地蹲在她面前。
哭声戛然而止,咧开的樱桃小嘴险些忘记收回,她倏地一抬头,清冽的眸子对上瑾王那张不谙世俗的俊脸,心跳停顿一拍,突然手足无措。
偏偏言锦未知觉出她的尴尬,兀自掏出手帕抚在她没有眼泪的脸上,动作轻柔,且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完了,假哭被抓包。
她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尤鲤鲤愣怔地看着他,眼睁睁见他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唇角凹陷两个甜甜的梨涡。这笑容……未免太好看了吧,捂着半边肿脸,她忍不住小鹿乱撞,妈妈耶我想嫁给他!
小胡子满心满眼都是开了窍的言锦,主动关心女孩子诶,破天荒头一遭,他要有王妃主子了么?!
余光瞧着瑾王的身影,他也没忘记收尾的正事,略带随意地朝管家笑笑,接过他递过来的卖身契扫过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揣进自己怀中,“你也别觉得亏本了,那两个始作俑者的骗子呢?凭你的本事未必不能收服!”
先是一番提点,紧接着又给管家戴上高帽,以他能在这府上混到管家职位的心眼儿,眼界阂该不会止步于此。
“诶?”
出其不意致胜,小胡子白得一张卖身契,笑得眼睛快瞧不见了。虽然他连人带契都是王爷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王爷难得看上眼的人,且还是个姑娘!必须给拐回家,哪怕是连蒙带骗的,好吃好喝伺候着!他果断押注未来王妃一票,小赌怡情啊。
尤鲤鲤捂着左脸亦步亦趋,跟在言锦身后活像是个小尾巴。虽然糊里糊涂被卖了,可她如今心里明镜似的,从一个王府卖到另一个王府,看似是同价转移,实则有着完全不同。一个是随意打骂,为虎作伥的管家,一个是风度翩翩,惊才风逸的言锦,傻子都知道如何选择!
可惜了她昨日拿回公司的银子,白白送给了白眼狼。千金难买早知道,也幸好她事先存进钱庄一部分,不然非得怄死不可。总之她是不可能再回公司了,抽屉里的唇膏、香水、卫生巾都只能说拜拜,就是巧克力还剩下两块,如果能带给言锦尝尝就好了。
小胡子紧步跟在后头,心底里对未来的日子抱有期待。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姑娘也是性格乖张,不按套路出牌之人,王爷虽然心智小,却是个沉默寡言的,在多了一个玩伴之后,府上阖该会热闹起来。
目送他们一行人踏出束王府的门槛,管家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狠戾的眼神一瞬间爆发,瑾王这尊门神他们得罪不起,但小胡子有句话说得对,不能做亏本的买卖,“走,去京郊!”
……
杨青和张芯蕊在免费得了银子之后,并未直接回去,二人寻了个由头请自己吃顿好的,奢华盛宴吃不起,满汉全席奢求不来,两荤一素的家常菜还是绰绰有余。
“你尝尝这个。”杨青没个吃相,沾了口水的筷子一直在盘子里搅和。张芯蕊笑不进眼底,多呆一刻都是煎熬,她也是从束王府出来才改的主意,得想个办法让她也进王府,不能便宜了尤鲤鲤一人。
“你怎么心不在焉?”察觉到杨青的质疑,她俏皮地撅噘嘴,佯装是撒娇解释道,“这不是担心嘛!”在没进王府之前,杨青还是她唯一的靠山。
“有什么担心的,咱们做得是好事!”他这话说得正义凛然,丝毫没有半分的愧疚和不安,仿佛自信的直男最有魅力。
“是是是,你所言极是。”
美味佳肴尚未来得及消化,他们再次碰见了熟人,正是那束王府的小厮,一模一样的棕色家丁衣裳,直奔着他二人气势汹汹而来。
“可是我那妹子不听话?”
“这是做什么?”
两人糊里糊涂被带到束王府的时候,依然不明就里,脑袋里一团浆糊。银货两讫的交易为什么抓他?由是杨青滑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张芯蕊几乎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听得一句“那二两银子是你们的卖身钱”,也不管原因几何,差点乐出声来。她是如愿混进了王府,日后是做丫鬟还是做娘娘,总能有用武之地。
“几位大哥通融一下,小弟实在不明白啊。”对上尤鲤鲤这种小女生,杨青还能哄骗诱拐,但是对手是几个强壮大汉,动辄就是拳打脚踢,暴力执法,实在不能不怂!
刚从束王跟前儿撤退的管家,颐指气使地吩咐小厮退后,歪了歪嘴角:“你妹子将你们二人也卖进了咱们府上,你们可要好好学着规矩,莫失了王府的体统。”
“这...这怎么能反卖人呢!”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先签了这卖身契吧。”
拐卖人口是犯法的,可他刚做了这违法的事情,又焉知不是报应。
被迫摁上手印之后,他依然没办法接受这一现实,被一个天真的妹子卖进王府做杂工,不仅面子上觉得难看,且失去了人身自由,怕是后半辈子都受这古代王权社会的欺压,根本没有说理的地方。
论拳头他打不过,论财力他拼不过,论权势他毛都没有。本想靠着巧舌如簧混成京城第一商人,谁料在小小的王府栽了坑,还是被尤鲤鲤出卖的,他怒睁着眼,额角旁的青筋随着喘息一鼓一张。
同样的经历,张芯蕊的表现却是截然不同。她微张着嘴,露出一张盈盈秋水的脸,柔和地问道:“先前进府的妹子呢?”
虽然这说辞反差极大,好在结果意外合了她的心意,要不要亲自谢谢尤鲤鲤呢?如果她知道自己坏心做了好事,怕是要气到怒锤床板子。
“不该问的别问。”管家当即冷了脸,这两人还有胆子提起被瑾王带走的小丫头,若不是他们胡乱搅和,也不至于让他在言锦那个傻王爷前丢了颜面。
两人显然被这声怒吼震慑到,就算从前经常被老板批评,可合同和卖身契是两码事,员工和家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古代社会不讲究法制公平,只要主子愿意,打死一个奴隶只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苟活还是硬刚,他们别无选择。
当然张芯蕊不用选择,她乐得住进这雕梁画栋的宅院,做婢女只是一时的,焉知她爬不上束王的床,抬不进皇宫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