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碧被小桉子寻来。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一走近,裴颂看出桑碧的异常,抬头的瞬间看清她脸上明显的五个手指印。脸上涂着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巴掌印:
“脸怎么回事?”
桑碧缓缓将事情娓娓道来。
“奴婢和良娣身边的婢女宁钰有些矛盾,进了东宫后便不对付,不过奴婢一直未曾理会,总是低调行事的,这次去良娣那里送东西出来就挨了一巴掌。”
裴颂噙着声冷笑。
小桉子听到“低调行事”三个字,一脸怀疑人生。
你说的是你自己,你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哪里写着低调二字了。
听到裴颂的笑意促使她抬起头,对他的笑意感到疑惑。
“那么说不是你惹的事?”
桑碧乖巧的摇头。
她一缕发丝在脸颊边垂落,一张带痕迹的小脸衬得有丝破碎的美感。美眸一转,溢出可怜委屈来。
“太子殿下不相信?”
“奴婢也是有错的,想来平时定是不知分寸才得罪了人,与人不善,”桑碧说,“我知道您一向认为我别有用心,不喜,我都知道.......”
她声音很轻,“您惩罚我吧,奴婢半句话都没有。”
裴颂捏起她的下巴抬起这张小脸,澄澈的双眼干净、清明。
“你是孤身边之人,此举无异于打孤的脸,”他说。
裴颂对着一旁的小桉子吩咐,“去告诉良娣,治下不严宽松懈怠,身边婢子目中无人,杖责一百,罚俸一年”
小桉子走出去后,桑碧十分的感动说道谢的话。
“起来吧!”
桑碧起身。
宁钰被杖责了一百棍,问候了桑碧的祖宗十八代。
清婉被她牵连,当即慌了神,去了泊华殿解释,但连裴颂的面都没有见着。
正月十五日上元佳节。
裴颂要出宫办事。
男子扫向一旁的女子,她不知所措的对上,眼中满是疑惑。
“准备准备一会儿出宫——”
桑碧对于他的要带上自己的行为感到诧异,毕竟上一次跟着他出去可是危险十足,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书房。
桑碧刚进屋子,小桉子就带着小太监来了,是从东宫库房挑选的一些女子的衣饰布料。
小桉子率先开口:“这是太子殿下嘱咐送来的,收下吧!”
小太监把东西一一放下,然后走了出去。
等人出去后桑碧随手拿起来看了看,然后随手放下。
巳时他们出了东宫。
马车在一品斋停下,桑碧和邵临跟在裴颂身后一左一右直奔二楼的雅间。
裴颂一身玄色长袍,外面一件同色系的大氅,端正的坐着背脊挺括笔直。坐在那里饮茶。
片刻后,雅间的门被打开。
“砰——”
邵临双手作揖,“王玖今日和五皇子身边侍卫见面,早先收到消息他是五皇子的人,安插在东宫传递消息。另外他和殿中侍御史有勾结,方才暗卫从他府中搜出真金白银来,殿下此人如何处置?”
“五万两白银,真是好大一笔数目啊”裴颂哂笑,里面透着讥讽。
王玖趴在地上死死的磕头,发出“砰——砰——”的声音。
“下官冤枉啊,那些都是近些年攒的养老本啊。”
他自带上位者的气质,无形中带来压迫,“孤就喜欢死鸭子嘴硬之人”
裴颂递给邵临一个眼神。
邵临从怀里取出烧掉的半封信,而上面露出来的字就代表了裴骁,这是他和五皇子通信的证据,之后邵临双手环抱,犹如看死物的扫向他:
“他府中的第十三房侍妾便是证据,人是你亲自送过去的,早前也算是你的相好,为你甘愿入的他府。证据已经甩到了王大人脸上,可还要指名道姓?”
王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隐秘行事怎么还能被裴颂发现,这不对。
这不对........
难怪外人都说,太子可怕的难以对付,这么多皇子没有一个能取代他的,皇上如此看中他。
一时间又想到外界对他的行事作风评价:果决、说一不二、狠辣。
他脑袋砸在地上,磕的“砰、砰”响,没一会儿便出血了,可惜很快被邵临拉了下去,声音由远及近的消失。
站在裴颂的身后桑碧不自觉的出了冷汗,一时间又忍不住扫向他波澜无惊的面容上。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偏偏一得罪就是两个。
不过王玖这人还是颇有渊源的,王玖和朝中一名大员关系颇深,也算是太后身边之人;如若王玖突然死了,太子暗中出手并无人知晓,届时太后难免不会以为此事是皇帝做的,毕竟现在正是多事之秋。
桑碧一脸惶恐,讪讪的开口:“奴婢是不是不该出现在此,听到了不该听的。”
裴颂:“没什么不该听的,不过是一条蛀虫而已,你可会觉得孤过于残忍?”
桑碧站在他跟前,低头,“奴婢不敢对殿下的决策指手画脚”
裴颂未语,空气中一瞬安静,带着些诡异之感让人觉得慎得慌。
“孤从来不会对别有用心之人心慈手软,留着便是个隐患,不如除了干净”
桑碧缩了缩脖子,裴颂明显看到她有些变了的脸色,梗着脖子颔首轻笑,那笑意很是勉强。
没一会儿邵临进来雅间,桑碧嗅觉敏锐。
都是刀口舔血的,自然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刺鼻。
晚一点,裴颂在一品斋用了膳,桑碧在另一处用膳。
桑碧随着裴颂出来时碰到了纪衍,两方人迎面相撞。
“太子殿下——”
“纪世子——”
纪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停留了会儿。
桑碧委了委身颔首道,“纪世子安”
男子一身玉袍,温润如玉的气质,颊边带着浅淡的笑意,“不必多礼”
裴颂盯着他的笑容看,有些过于扎眼了!
“没想到能在这儿偶遇太子殿下,平日里殿下总是繁忙的见不到人”
“哦,是吗?”他不笑反问。
“纪世子先前一直在外游历,这两年才在京城安定下来,人人都说纪世子公子世无双,玉洁松贞、才貌双全,冬猎之时一见果然了得,孤总想找纪世子讨教一番”
“太子殿下说笑了,旁人戏说而已,不必当真。”
纪衍看了一眼她,然后暗自收回。
“不过太子殿下文韬武略,素有名声,在下倒是真想向您讨教一下”
纪衍作揖,“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多留,失陪!”
他离开此地,裴颂盯着他的背影看。
桑碧安静的站在一边直到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才打断了她的神思。
三人离开,邵临坐在驾车的车夫旁。
马车内只有二人对立而坐。
“奴婢在民间也听闻过纪世子之名,今日还是头一遭见”
“以为如何?”
“纪世子果然有出尘之表,品貌非凡,传闻定远侯府家的小公子是文武全才,淡泊世间,从少时便在外一直游历四方,少在京中,闲云野鹤,是京中名门毓秀心中的好郎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裴颂含笑透着讥凉。
笑意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奴婢也是听外界这么说的,和殿下相比自是不及的,”桑碧在脑中紧急的组织着语言,在裴颂注视下的目光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有大才只能,龙章凤姿让人仰望,名头传遍诸国,让人俯瞰”
裴颂的面容平和,不像方才那么绷着。
桑碧别开目光,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她撩开窗边的帘子往外看,外面一片繁华景象。
上元佳节,元宵灯会,热闹非凡。
外面传来邵临的声音,“殿下,今日是上元节,此路堵塞不通,我们换条路走!”
桑碧:“殿下可曾去过民间的上元佳节,想必是没去过的,不如我们下去瞧瞧?”
“坐在马车内绕远了,倘若我们一直走到头和马车的脚力是一样的,并不耽误什么功夫”
桑碧没想到裴颂同意了。
两人走下马车,让邵临二人先走另外一条路在那里等着他们。
邵临有些担忧的说:“今日人流混乱,为了殿下的安全属下还是跟着较好。”
“不必!”
邵临坐着车马离开。
裴颂和她并肩而行,远远望去满是人头,各色各样的灯笼悬挂着,满是热闹氛围。
成双成对的男女游走在街头,一张张的年轻面孔划过,有老有少笑颜逐开。斑驳的光彩打在身上,河中倒映着花灯,璀璨如星河,不远处的烟火绽放在夜幕之上。
桑碧看向不远处的摊位上,手拍了拍他,“殿下,那里是卖面具的,如果一对有情之人在这一日带上面具在人潮中寻找对方并且认准对方便能缘定三生,如果这一日带上面具的陌生男女有缘分,便会互相吸引,听说是月下仙人在这一日为两位有缘人牵的线”
裴颂扫了眼衣袖处的那只柔荑,听着女子绘声绘色的说着。
他只觉得好笑,毫不留情的破坏氛围打断出声,“这些不过是卖面具的小贩为了这一日的生意,编造出来的,哄骗人,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