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碧咬着那半块桂花糕,口中满是清甜,手肘支在桌案上,问他,“之前为何同我置气?”
纪衍避开她的目光,极其自然的说,“没有的事”
桑碧“嘁”了一声。
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望他,言语中满是调侃,“风度翩翩的纪世子也是这般气性小的男子,真应该让外人来看看”
纪衍有些气闷的看着她,桑碧搞怪的“哈哈”两声,然后眼底手快的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他的嘴里,纪衍险些被噎着,轻咳了下。
桑碧咬着唇偷笑。
捧着脸满是顽劣。
他笑意宠溺,“你高兴就好!”
纪衍收敛起来脸上的笑意,认真几分:“裴颂对你注意了,往后行事应更加小心,他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毕竟东宫是他的地盘。”
“我会的,一定会万分小心!”
桑碧:“今日我要去找何唤之,他那头如何了?”
纪衍:“一直老样子,他也杀不了蔡边,蔡边也杀不了他。在京中的揽月楼有个相好的”
他顿了顿说,“那女子还未跌落风尘中便和何唤之相识,那女子名唤司华,原也是官员之女,只是父亲被贪官勾陷,这才弄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何唤之一直倾心于他,想救她出风尘。”
“没想到此人还挺专情”桑碧摇了摇头,她感叹这何唤之的专情,世事却总是不尽人意,要将两人分开,上天作弄人。
纪衍轻“嗯”一声,抬眼看过去,“有些人认定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心里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桑碧猝不及防接收到他的目光,里头满是坚定。
她眸色微闪,很是认同的点头,“我明白,天下不是所以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就如同爹爹和娘亲一般,还有纪世伯和伯母,没有妾室,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纪衍哥哥,你说对不对?”
纪衍低眸声音很轻,“对”
从这里离开后,桑碧直接去找了何唤之,他正在征收盐务的税收,四下无人之际她甩出去一枚飞镖扎在树上,何唤之偏了下头,等再看哪里还有人影。
他拔出飞镖,上面的纸条写着让他家中相见。
何唤之攥着纸团在手中。
何唤之回到家中,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
双眼四下逡巡着。
这时桑碧从他后面走出来,头上带着一顶帷帽,长长的纱遮住面容,只能依稀透过那层遮挡看到影影绰绰的五官,一身浅色交领襦裙。
何唤之:“既相邀在下见面,为何遮面示人?”
桑碧摘下头上的帷帽拿在手中,何唤之看着眼前的女子,上下的打量片刻,眼中满是轻视。
桑碧:“我知你的满腔抱负,满腹才华。本应前路坦荡,却成了他人的挡箭牌、垫脚石,蔺朝奸佞、**之臣官官相护,你却当了他人的替罪羔羊。”
何唤之锋利的眉梢扬了扬。
字字句句扎在他的心坎上,让他面上无光,还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的。
“蔡边对你出手,你刺杀他可有如愿?”女子双手交叠在身前,抬了抬下巴望过去。
对于她的话他并不意外。
“吏部尚书、傅太师、尚书令,都是朝中股肱之臣,亦是害你之人,”桑碧失笑,“我若是你便把身上的伤痛通通还回去!”
何唤之有些动容,内心挣扎了一瞬。
“你说的这些都是朝中的股肱之臣,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够不着。”
“那你就豁出你这条命!”
什么?
何唤之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他们有什么可怕?千里之提,溃于蚁灾,蝼蚁虽小,却能溃堤,”她字字句句都带着力量感,字字铿锵,“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如若你过果真是个懦夫,没有还击的勇气,便当我今日没来”
桑碧转身离开,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何唤之内心挣扎着,眉眼间满是暗沉之色。
桑碧的话的确有用,字字珠玑。戳开他的伤口撒上一把盐,在溃烂之际给出一个方子,燃起他的斗志。
“等等,你一介女流之辈,有何本事助我?”何唤之喊住她。
她则是笑笑,“何大人是个聪明人,你我心中明镜的,倘若你无此心,若是不信任你我二人今日便不会在这里见面”
桑碧坦然道:“我知何大人有满腹才华,是个有大才之人,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正想和你这样的人合作,不会吃亏。”
何唤之却是笑了,浓眉一扬,“别把我夸的跟个花似的”
他脸上露出市侩来,“既然你们想跟我合作,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否则本大人何必跟你们合作,到时候被你们耍弄着玩吗?”
她笑意渐收。
桑碧不置可否,这个何唤之可真会见缝插针,也难怪被一群人耍弄着玩,是个冤大头了!
她往内堂走了走,里头有一间书房。
桑碧径直坐在桌案前,拿起鼠须笔沾了沾墨汁。背脊笔直,好看的脸上淡然,握着笔在上面书写下脑中的人名和事件,唇一张一合:
“这是尚书令的把柄,是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写完递给他,何唤之一个字都不放过的阅览,震惊之色挂在脸上,抬头望过去。
“如若你想还击,就要往上爬”桑碧说。
她顿了顿,问他,“你对三皇子可有了解?”
他想了想说,“此人阴险狡诈,野心勃勃,和当朝太子一直不对付,两人一直明争暗斗,不是个好人。”
最后他补了一句,“皇家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桑碧静默无声,却暗自苟同。
“三皇子一直在收拢盐运使,不过两人的信任还没有建牢,”她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这个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何唤之闭了闭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桑碧:“尚书令有一子风流纨绔,遛狗斗鸡很是精通......”
何唤之厉声,“你要我去找他,我岂会和这种人同流合污?”
“如果你想要反击的话,就必须去,”桑碧忽略掉他眼中的不快,掷地有声,“如果你不去如何收集尚书令的罪证,更多扳倒他的证据?”
“好,我且信你”
桑碧双手环抱,眼底带着玩味,“既然是合作关系,我的人会暗中帮你”
“和正人君子处事就秉承着德行两字,和阴暗小人处事不用太端着,比的就是卑鄙二字,”她双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指节在上面轻点,仰着脸看着面前的男子,笑意潋滟,“何大人可还有退的地步,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
“你........”
她说:“那些老东西可有要点脸?”
“要是真端着、持着,如何吃人血、啃骨头?”
桑碧抬了抬下巴,“我且问你,为何自古清流正派会让奸佞之臣略高一筹,死死的压住。”
何唤之唇角一拉,看着眼前正在说教的女子——明明是个小女子,他这个威猛之汉显得如此渺小不堪,气势凛冽,满是逊色。
“你少在我面前说教,老子不吃你那套,”他脸上显出几分凶劲来,侧了侧身双臂环抱,“你想如何合作?”
“你把我的底细了解了个干净透彻,我却对你一无所知....”何唤之脸上满是好奇。
桑碧:“至于如何合作,往后会告诉你,先让何大人看看我们的诚意。”
何唤之听着面前这女子一口一个何大人,用着一种掌控者的口吻,毫无敬意。被她拿捏扼住命门,没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他说了个“好”字。
桑碧缓缓起身,“果然爽快,没想到何大人也会有蜜意柔情的一面,却是个专情之人。”
何唤之霎时听出来了,生气恼火上头,猛地拍案叫板,“你们竟然做出如此行径,简直小人。”
桑碧拍了拍他的肩,轻声:“何大人何必生气,既然我们要合作,如若不了解对方,根本就不能成事!”
屁话!
这小姑娘真会偷换概念,了解?
自己的底裤被扒了个干净,他却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
罢了。
反正自己一无所有,反正他对他们而言是有用处的,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呢!
何唤之盯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想,她到底是何人?
攻心之术耍的颇好,这谋略也非常人所有。
何唤之出了家门就去了司署,暗中盯着盐运使陈宥平,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下好了。
酉时桑碧回到东宫,走的是西门。
东宫的采买太监,外面的人往里运送东西走的都是西门。
桑碧带了宫外不少的小玩意回来,献宝般的捧到云祎面前,一一的介绍着物件,脸上满是少女的娇俏,十分的灵动。
云祎被她的活泼劲感染的厉害,喜笑颜开的。
春泽殿的氛围是平和、欢快的。
翌日午膳过后,三人待在殿中,桑碧讲着志怪离奇的故事,云祎和绿幺认真的听着,就连外面打扫干活的婢女都竖着耳朵听着,几乎是全神贯注。
“嘭的一声,几人的身后传来声巨响,”桑碧两只手拍在一起,巴掌很响上前一步,“有一人身鸟脸的兽类跟着他们,他们穿过丛林拼命的往前跑.........”
讲到跟着他们时,这时候门外的婢女偷偷的往后看。
“啊——啊——”
转头便看到几道恍若腾空出现的人影,是太子身边伺候的小桉子带着两个太监而来。
“鬼叫什么?”小桉子皱着眉呵斥一声。
几个婢女弱弱的声,“公公——”
云祎她们看向门外来的人,云祎扫向小桉子心间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小桉子先是向云祎行了个礼,然后含笑着称:“侧妃,太子殿下有请您身边的贴身婢女桑碧,不过瞧着太子殿下脸色不是很好。”
云祎:“殿下可有说何事?”
小桉子“呦”了一声,扫了一眼桑碧说,“这奴才就不知了,主子的话我们做奴才的只管照办就是。”
小桉子对着她说,“桑碧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桑碧没有犹豫的抬腿跟上,出了内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