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权利 第12章 掌中沙

比起洛玉弓的激动，何遥显得非常平静，她白皙的小脸上有些许疲倦，却依然恪守着淑女般恬然的风范，捧着热水杯小口的喝着。

“我们调查了呈京大学的学生，得知他们经常在一间叫星河的KTV购买一种叫月光的药品，有人指认你曾经向他们卖药。”夏砚说，“请你说明一下。”

“我能说什么呢？”何遥无奈的笑笑，“如你们所知的，我们一家都仰仗洛家活着，我上学读书的钱都是洛家人在付，那他们需要我做些什么，也是正常的。”

22年前，何遥出生在洛家位于领英道的半山大宅里，与她同天出生的，是洛家大小姐洛玉弓。

人的身份从出生那天开始就被决定好，洛玉弓带着万千期待降世，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公主，怕她一个人孤单，何遥这个司机的女儿便顺理成章成为了她的伙伴，陪着她一起长大。

她们入读同一所幼儿园、小学、中学直到大学，表面看来亲密无间，而唯一的不同便是回了家，一个登上台阶入住豪华卧室，另一个转身下楼走进佣人的地下室。

久而久之，羁绊便如藤蔓，缠紧命运中的人。

“阿玉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她理所当然的拥有全世界。就连她说不想做Omega，也能轻松的说不做就不做，从来不会有人拒绝她。”何遥说，“而我，除了要陪她读书、玩耍，还要去KTV帮忙，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学生的身份来帮他们卖药丸。”

自愿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来就别无选择。大学三年，何遥一边工作一边读书，然而她想要升学的希望却被洛玉弓打碎了。

“她不让我离开呈京，必须一直陪着她。”她轻轻啜泣，“可我也是个人，我实在是太想能够为自己活一天了。”

“所以你就说服徐闻歌，让她替你卖药。”夏砚问，“一个同样缺钱的、被生活所迫的女孩，很适合成为你的同伴。”

何遥睁大了眼睛：“我没有强迫她，是她自己发现了KTV还有这样的赚钱手段，主动提出想要卖药赚钱的。”

一个想要摆脱Omega身份的，被父母抛弃走投无路的女孩，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替代品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下，徐闻歌主动踏入了何遥的圈套，提出可以帮忙卖药来换取生活费。

“但是她后来就不受控制了，你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向洛玉弓揭发她，希望她能离她远一点。”夏砚说，“然后你骗洛玉弓说，徐闻歌喜欢你。”

何遥咬住嘴唇：“我没有骗她，是阿玉有一天来找我，无意中看见闻歌对我...她那样的性格，怎么能允许别人动她的玩具。所以她很生气赶走了闻歌，这一切都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我们稍后再说。”夏砚推给她一张照片，“先来解释一下25号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红楼？”

这张照片的出现显然出乎了何遥预料，她惊惶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般看着眼前的照片，半晌她才终于反应过来，颤抖着身体，似乎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般按住手臂：“这....”

“这是景微微手机里的照片。”夏砚提醒道，“就是那个在明德楼自杀的女孩。说说吧，这张照片里，为什么会拍到你？那时候你刚杀了她，心里害怕，完全没想到会被别人拍到你出来时的样子吧？”

何遥眼眶都红了，哆嗦着嘴唇说：“我没有杀她！那天晚上，她发情了，她们长期吃抑制药，根本没想过会忽然到发情期，谁都没带抑制剂。然后我说我有，就带她去了洗手间，可是后来我们吵起来，我一时失手，把她推到洗手池里.....我以为那水那么浅，她只是晕过去很快会醒来，没想到......”

她语速又急又快，几乎要听不清，何遥猛地抬脸，声音尖锐：“不对！你骗我！你怎么知道这张照片是25号拍的呢？那个景微微！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夏砚收回手：“你确实不认识她，但是她认识你。”

他漠然的将台面上的东西收拢整齐：“何遥，你可能是一个受害者，但是在另一个层面上，你也是一个加害者。现在收一收眼泪，告诉我真正的真相。”

何遥无力般垂下了手：“真正的真相吗？那其实也没有什么。”

洛玉弓喜欢何遥，这件事何遥从十二岁起就知道。

起初只是青春少女懵懂的喜欢，她总是黏着何遥，保护般的姿态，这种暧昧感情持续了许久，直到某天分化期陡然来临，她们都成为了Omega。

“我们都是Omega，阿玉说就算如此，她也还是要和我在一起。”何遥抠着手指甲，“她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她只是陈述了她的决定。”

她像一个精心打扮好的洋娃娃，只为了取悦主人而存在。洛玉弓喜欢天文，报考了专业排名第一的呈京大学，何遥就只能跟着报考这所大学，即使她明明可以选择更适合自己的澄海大学。

“她每天接我下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我不能参加社团活动，当阿玉去社团的时候，我就得去KTV打工。”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告诉她，我是个Omega，我必须和Alpha在一起，我接受不了双O，有一天阿玉就找到了翔叔，翔叔手里有很多货源，他告诉阿玉靠吃安思敏改变性征。”

“阿玉就真的开始吃药了，不光自己吃，因为她在学校很受欢迎，很多Omega视她为偶像，她就开始告诉别人这个秘密，渐渐的就有了许多人都开始吃药。”何遥声音很低，“我把药卖给她们......这些奇怪的富二代Omega们，他们觉得自己应该是Alpha，他们天生就该征服别人，而且他们什么都不怕......”

徐闻歌是一个意外，这个女孩家境普通，但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有性别认知障碍，家里人视她为异类，限制她生活费，也阻挡不住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徐闻歌靠打工赚取学费，努力希望攒够药费，真正变成Alpha或者beta，不再受信息素的限制。

“然而徐闻歌喜欢上了洛玉弓，这让你害怕会不会被取代。最终在25号那晚，当徐闻歌发情热来临时，你杀了她。”夏砚替她把故事说完，“你以为洛玉弓不会知道，或者凭借她的骄傲，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才害死了徐闻歌。”

“不是这样的吗？”何遥问，“难道这一切不是阿玉的错吗？都是因为她，我摆脱不了她，那就只能也一起毁掉她了。”

“你说你恨洛玉弓，但其实你又害怕失去这份感情的羁绊。”夏砚说，“你既想摆脱，又怕她把这爱给别人。你太自私了。”